大戰之後,疲憊歇息的秦王卻未能換號。  他有些困惑地看著自己的魂魄落在一邊,而自己的身體卻恍若不覺,床上的“秦王”起身繼續和阿江纏綿,一起討論著商法,以及征伐天下。  時光飛快地前行,他跟在“秦王”身邊,看他統一百越,滅絕匈奴,打通河西走廊,將帝國的疆域推向極西之地,又起用吳越之人,築船南下,開拓疆土,得到滇地,穿過毒道,將秦國觸須伸入已經失去阿育王的混亂國度。  但漸漸地,他和阿江都老去了,他的眼睛開始昏花,他的精力開始衰竭,他開始恐慌,害怕失去權柄,失去自己未成的偉業,於是,他的要阿江說出更多的神仙之事。  他們之間開始爭吵,開始有了怨懟。  但他們還是一起用心解決諸多的欺騙和不愉快,隻要能理解,能尊重,他們就能繼續走下去。  但五十歲時,他突然就病了。  很嚴重的病,讓他的精神混亂,以前壓抑的脾氣與不快都暴發出來。  阿江說會治好他。  但病卻越來越重。  太醫令與阿江的很多看法相左,他開始還信阿江,但流失的越快的生命卻讓他越發焦灼。  阿江時常掛在口中的生死,他越發不願意聽。  他不想離開,離開這天下,離開阿江。  而這一點,阿江給不了他。  他在病痛中用期盼的目光看著阿江,仿佛在等最後希望。  他需要不死藥,西王母的不死藥。  四目相對時,阿江微微一笑,神色璀璨。  阿江說:“我給你。”  然後阿江帶著那塊從天隕落的鳳形隕石,命人建起祭壇,駕起梧桐木堆,說隻要桐火之中,他會獻上世間唯一祭品,點燃烈火,餘燼之中,便可有不死藥存留。  他拖著病體,強行的看著那祭壇搭建,看著阿江在祭壇靜立祭壇之中,點燃烈火,對他輕淺一笑,言說永別。  不,這不是他想要的不死藥!  他口吐著鮮血,與淚水一起,落在那滾燙的灰燼上。  這時,有人從灰燼中找到那被焚得隻剩下一點鳳石,請他盡快服下這不死藥。  他棄了他不死藥,驟然間,隻覺得死與不死,皆不重要了,隻是遺言,讓這藥陪葬。  而宦臣趙高卻悄悄調換了不死藥,將之服下。  數息之後,服藥的趙高突然自燃,化成一團灰燼。  彌留之中,他聞聽此事,隻是大笑三聲騙子,溘然而醒!  ……  夢中驚醒,那塊鳳形玉佩被壓在他身下硌出一個印子,而阿江一手攬著他的腰,睡得正熟。  “真是騙子!”秦王按住胸口,看著戀人睡顏單純無辜,甚是不平,低頭咬了一口。  “阿政,別鬧~”嚴江靠得緊了些,把自己的溫度傳遞過去。  秦王唇角微彎,伸手順了他長發,柔聲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出門在外,更新會不穩定,請大家理解,不過這章其實可以當完結了,劃重點“可以”!  後麵的正文一統天下什麽的,其實都可以算是番外!第189章 戰車  早上起來後,嚴江發現秦王有些不對勁。  他這些年的功績, 讓他很自然地變得獨斷專行起來, 自己的勸慰他雖然有聽,但願意修正的機會並不多。  就屬於那種——我知道你的意見更溫和, 但我的意見更快見效果!  所以他得出的結論就是:我才是對的!  可今天, 他不這樣了。  在泰山一役後,他雖然立石刻碑, 但並未將那些儒生的嘲諷放在心上,隻是開始對齊魯之地進行大規模的調整治理。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阿政行事手斷居然意外地溫和起來——他準備遷移齊地權貴富戶入關中, 但卻給了人家緩衝的時間, 沒有讓他們在秋冬季節遷移, 而是定下在一年之內, 必須遷入鹹陽, 給了他們足夠的自由度。  這種事情, 讓嚴江非常懷疑阿政是不是腦子哪裏不對,還觀察了許久。  還有一點就是,阿政和他之間的態度, 少了幾份火藥味,不再全是那種純粹對刺激的追求和心靈的契合,多了一種委婉的——嚴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如果硬要扣一個詞,那就是享受。  他不那麽急了。  在一統六國之後,阿政的心態就飄了起來, 幾乎感覺自己無所不能。  遇到挫折後不再像當年那樣願意認輸悔改,而是一心想著頭鐵地推過去,這種法子爽是爽了,但後遺症相當大,容易出問題。  而昨天隻是被雨一淋,他就這麽改變了——太奇怪了。  嚴江甚至覺得,有沒有可能,是昨天哪裏不對,讓阿政腦子進水了?  於是他小心地試探,問起阿政哪裏不舒服?  然後被教訓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秦皇在泰山立下碑文,一番歌功頌德,表示自己統一天下後非常努力,親自巡視遠方,在泰山上看得很遠,而隨行從臣都在敬讚他的功業,說他早起晚睡,專心治國,要把這清明的統治維持下去千秋萬代,天下的人啊,你們要聽從皇帝的教導,才能世代安寧。  再又帶著戀人,以一種豁達的心態,從魯地往東,遊覽到海邊,順著渤海岸往東走,經過了當年嚴子路過的黃縣、腄縣。  嚴子路過黃縣時,曾經助力此地開辟曬鹽之業,還慫恿這裏的船長向東去找扶桑之國,可惜被人拒絕了。  如今重臨,當年的船長還在,麵對嚴子,戰戰兢兢,如同雛鳥。  嚴江這次看了一眼秦皇,終是沒有說起什麽大航海計劃,免得牽連無辜。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秦皇居然對出海很有興趣。  “阿江曾說大海亦有盡處,天地亦有窮時,”他意氣風發地,在成山的頂峰上揮斥方遒,“不如與朕同上大船,見天地盡處,大海窮時,可好?”  當然不好!  嚴江再心大也沒信心的用這時木船去橫渡太平洋,立刻開啟了哄騙技能:“這天地盡處太過遙遠,還是待陛下收天下四海,平定四洲,再動身不遲。”  秦皇聞言,甚是不悅,與嚴江生了一日的小脾氣——嚴江不但沒有不悅,反而有些受寵若驚,這阿政居然懂得情趣了,這真的不是那次淋雨腦子進水嗎?  他當然是好聲軟語,把自家阿政的心情哄好,帶他去爬了遠的罘山。  最近他發現阿政特別喜歡爬山,爬完山後就很好說話。  而到了罘山後,他又刻了個碑,碑文意思 是我到此一遊,覺得這裏很美,想到自己費盡心力征服六國,威震四海八方,滅絕災害,兵器收藏,簡直太英明了,大臣們都要該立具碑讚揚。  立完碑後,秦皇暫時打消了出海的願望,順著海岸線繼續遊玩,嚴江是非常通曉玩樂的,陽光海浪沙灘,海鮮燒烤抓螃蟹,保證讓他家阿政能感覺到不樣的樂趣。  一路來到琅琊山,風景極美,下有港灣,就在秦皇準備停留些日子和阿江好好渡過時,他遇到一位熟人。  徐福。  齊地人徐福原本是太醫令,在被嚴江讚揚過後,讓秦皇被遣去趙地救災,這之後,他沒迴去當太醫令,而是迴到了齊地,做他的老本行方士,聞秦皇有出海之心後,他立刻上書,說大海之中有三座神山,名叫蓬萊、方丈、瀛洲,有仙人居住在那裏。但是呢,這些仙人很難見到,隻有純淨的童男童女才有機會遇到這些仙人,得到賞賜。他覺得自己深受大王恩德,願意冒著出海風險,帶領童男童女前往海外求仙。  嚴江感慨這些人真是陰魂不散,童男童女都是幼子,要真讓幾千人出海,得是多少家庭親緣破碎,父子離散?  他正要相勸,卻見秦皇一聲冷笑,令人把徐福掛在山崖之上風幹。  嚴江:“……”  秦皇見愛妻一臉愕然,神情之意略有自得:“阿江可是覺得不妥?”  是有點不妥,這是個航海家啊,就這麽掛了多可惜——但他又轉念一想,讓一個想跑的航海家去探索大海,這逃跑的可能性太大了,還是殺了吧。  於是搖頭。  秦皇淡定地讓人去做此事,在那個夢境之後,他如今非常反感別人找他求仙。  總感覺再求仙自己會被燒死。  那夢中的具體情景他已記不清,但後果太過嚴重,一切的可能,都要被他杜絕才可。  然後他又在琅琊刻碑,顯示自己的功德,說自教化六國諸侯,恩德偉大,而六國之主貪婪邪僻,從不滿足,我憐惜天下的民從啊,所以才統一了天下,徹底消除了戰爭拯救你們,眾臣要求歌頌我,所以刻了這石碑做表率。  “眾臣還要歌頌你幾次啊。”嚴江看著碑文打趣道,“這滄海桑田,石刻易朽,難做表率啊。”  秦皇覺得甚是,立刻道:“那,在此刻巨石為像立於海崖,如何?”  所以這些碑文隻是你想建奇觀麽?  “這海風侵蝕極快,難以久存,”嚴江隨口拒絕,但又留下一個口子,“不是說好,立於河岸麽?”  能修就行,秦皇允之。  他繼續戰鬥在奏書的海洋裏——出來玩,那是有代價的。  嚴江終於找到機會,坐在他身邊詢問道:“阿政出遊半載,是否應歸國了?”  秦皇春秋正盛,上天攬月下海捉鱉皆無問題,但那些隨行的朝中重臣幾個不是四十往上,在這個三十歲就能當爺爺的時代,爬山涉海周車勞頓,對這些人來說,那是要了老命了!  他們如今已經熟練掌握了曲線救國之道,不會直接觸秦皇的黴頭,可是將壓力全數加諸在正卿嚴江這邊,沒事便要向嚴江提起自己風燭殘年,不想死於他鄉,其中又以李斯、韓非為最。  韓非更是覺得秦皇做為國家的法律表率,萬金之軀,動一下都是違法!  秦皇看得正專門,聞此言,悠然一笑道:“阿江竟也有勸朕歸家之時。”  以前都是陛下對阿江三催四請,絕食翻滾,讓這野馬歸家,這可真是天道好輪迴。  嚴江無奈搖頭道:“那阿政可願與臣同歸。”  秦皇一笑,輕佻地抬起愛妻下顎,暗示道:“但看阿江表現。”  嚴江悠然一笑,四目相對間,火花四濺。  ……  然後嚴江發現,自己表不表現,都沒有意義。  秦皇必須迴鹹陽了。  雖然秦皇“親自登泰山求雨”後,大範圍的雨水滋潤的田禾,但糧食的價格,卻因此暴漲。  更重要的是,這兩年未曾大戰,而大量田地聚集於功臣手中,而新生的丁口們,在秦國沒有戰爭的情況下,他們——沒有機會分到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秦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九州月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九州月下並收藏秦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