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材料,一切都好說,嚴江花了幾天時間,做了十幾火藥包,引線用硝酸鉀,這些都不難。 難就難在,要怎麽做得像是一場天意。 大梁城是土牆,但不要以為土牆就好欺負,在戰國時代,城牆關係到的一國安危,所以這種土牆的土是煆燒過後,加入各種秘方,建設標準是用力一刀最多插半寸進去,達不到標準的,工頭通常就會有生命危險,甚至秦國還引入了分段承包的責任製度,以後如果負責修的那段出了質量問題,是會被拉去入刑的。 而嚴江並不精通爆破,所以他的目標放在了城門上。 隻要能炸開一道城門,剩下的一切王翦等人就可以負責的很好,而且城門下圓拱就算炸塌了,也會是一個很低的出口,大大降低衝刺難度。 計劃通。 嚴江忙了一天,見天色將晚,一把撈起已經看了半天的陛下,正準備出門去勘察地形時,就聽院外一陣喧囂。 魏王聞秦王將至,他獻上了珍寶美人,希望強秦高抬貴手。 於是很多士卒想去見見美人,所以喧囂。 “魏王先前斬殺使者,如此強硬,為何突然間就想要求合了?”嚴江順手撩了一把陛下,好奇地和這些沒見過世麵的士卒一起去看美人。 美人們是從城牆上的吊籃中出來,鬢發有些散亂,但一個個卻都如花似玉,長得甚是美麗,她們帶著魏王的國書前來,隻是天色已暗,看不太清。 嚴江仗著身份,去了王賁給她們安排的大營圍觀。 十位佳麗五男五女,分了營帳,外圍有重兵看守——在秦王的命令沒有下來之前,他們的處置權是秦王的,沒人有資格觸碰。 嚴江靠近在十米範圍內時,這些火把下的美人便清晰起來,嚴江戳著問陛下這幾位誰美。 陛下非常肯定地表示:卿美!此等俗物,如何能與卿相提! 嚴江看他一眼,微笑著調戲道:“當年鄒忌曾言: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於我也——不知陛下你是私我、畏我、還是有求與我何者呢?” 陛下泰然自若地表示:自然是三者皆有,私卿、畏卿、求於卿。 這迴答麵皮太厚些,大梁城牆亦不及也,嚴江被猛然返調迴去,才發現自己居然說不過一隻鳥,一時竟有些無言。 正說時,隻見其中一人靠得近了些,火光明媚,映出那人傾城之貌。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流盻發姿媚,言笑吐芬芳。 若隻是美貌傾城,嚴江亦見得多了,但那眉宇之間的凜冽銳氣,倨傲出塵,卻是普通美人無論如何也無法相提的。 嚴江忍不住讚道:“似你這等美人,魏王竟亦舍得放手。” 那美人迴眸看他,眼波流轉,甚如暖日觸心,仿佛在詢問你是誰。 “我是……”嚴江還沒有說話,陛下已經憤怒地一爪踢在他頸側,示意自己還在呢,讓他不得不低聲對陛下說別激動啊,我隻是在幫你把關呢。 “在下尋魚,見過嚴次卿。”那美人聲音略低,卻甚是沙啞撩人。 好吧,嚴江摸了一把冷氣四溢的貓頭鷹,帶著它,很少有人不認識自己。 月色甚好,嚴江抱著貓頭贏與這名叫尋魚的美人攀談起來。 對方自稱是的魏王家臣,深受王恩,自願前來化解兩國幹戈,他談吐清晰,姿態優雅,還有非常不錯的學識,對詩、經、法、儒皆有深研究,聽得嚴江咂舌。 “你有大才,應列於朝堂之上,魏王竟讓你來陪侍,難怪魏國當亡。”嚴江忍不住歎息了。 尋魚卻搖頭說是自己性格軟弱,見人多便心悸,無法為官,不是王上之錯。 嚴江說你何必為魏王說話,魏國走失的大才也非一個兩個了,還說隻要願意,便可於秦王麵前薦你。 尋魚沉默數息,突然道:“莫怪在下多言,次卿亦有大才,不也未入朝堂麽?” “是我受不得拘束罷了。”嚴江有一下沒有下戳著懷裏的鳥兒,免得它暴起傷人。 “真是如此麽,”尋魚幽幽道,“秦王若真是在意於你,又如何會任你流落他鄉。這帝王之愛,重不可說,你縱有千般作為,隻要是王公枕畔之人,便少不得佞幸之名。” 嚴江的撫摸陛下的動作微微頓了頓,笑了笑道:“我,已經如此出名了麽?” 尋魚看他眼,才輕聲道:“甚實傳言倒也不多,隻是你每次歸秦,與秦王常同出入,這才引得有些揣測。” “所以這次魏王送美人裏,有男有女。”嚴江輕歎一聲,“大王風評被害啊。” 尋魚於是又勸他讓大王為萬民想,莫要再動刀兵。 嚴江隻是笑笑,不再與他多談,而是告辭,帶著的鳥兒離開。 尋魚看著他背影遠去,溫潤的眸光裏閃過一絲淩厲,複又溫柔如水。 嚴江自然不知,他還在讚歎這種美人可惜了,雖然看起來有二十七八了,但入秦為官也還合適,年齡卻是正好之類。 陛下聽得越是不起,幹脆站直大腿,親了上去。 嚴江被它的臉毛弄得一臉癢癢,於是幹脆埋胸吸了一口,才微笑道:“陛下何必擔憂,你這等美色在前,我自是不會落入人手的。” 陛下一臉懷疑,並不相信他。 說笑著下山,嚴江趁著夜色在大梁城牆下轉了一圈,城牆上防範夜襲,燈火通明,但有燈下黑域,古代又多有夜盲之症,所以他一人並未引得注意。 嚴江踩好了點,又迴到營中,王賁一夜沒睡,準備整軍出發,提前去五十裏外迎接秦王軍駕。 嚴江看了一眼陛下,拒絕了對方一起前去的要求。 得到王翦不悅的眼神一枚。 嚴江心說秦王都不在,你還拿我當筏子,也是真的就很敬業了。 …… 秦王政十四年,七月二十日,王臨大梁,所居山丘,自此落了秦王山之名。 諸國之奏書跟隨著一起前來,諸事繁忙,一直到夜間,嚴江都沒有見到秦王,他也趁時間去城門處放好了火藥包,以這些日子的雲梯碎片略為遮擋。 做完這些,剛剛迴房,便被一條強勁的手臂在門口一拉—— 嚴江反射的地把對方扣在門牆上。 一身便裝的秦王冰冷據傲,仿佛被扣住的脖子的不是自己:“阿江為何此時方歸?” 嚴江放下手來,輕聲道:“你是想偷襲親我吧?” 秦王政俊眉輕挑,淡然道:“寡人靜侍許久,一時心急,豈能是偷襲?” 嚴江湊得近了些,輕笑道:“說是,我就親你。” 秦王政眉宇間皆是得色,砰然心動,卻強行克製住,淡然不語。 “好了,我去給你做祭壇了,一切順利。”嚴江迴身坐到案前,給秦王倒茶,才發現對方已經把涼掉的茶喝得甚是幹淨,案邊還有厚厚一榻未改完的奏書。 秦王坐到他身道,這才低聲道:“天授其命,可於你有傷?” “無傷。”嚴江凝視著他麵容,莫名就覺有些口幹,“一統六國,於王上不過小事,易得易收,本就無需天命。” “但治天下,不可少。”秦王肯定道。 祀為正統之別,這些日子與阿江同行六國,他已敏銳覺察到統一六國不難,難得是將這言語、文字、風俗皆有別的天下人心一統,如此,受天於命之名,將是統一人心之要,便是阿江不提,他也會執手此事。 而且,和阿江同行於世,也需要此名,才可讓他不被眾人非議。 “與王上相談,就是痛快。”嚴江微笑道。 “既如此,寡人此刻,可以說‘是’。”秦王得到答案後,心中喜悅,本能便靠近了些。 嘖,問完我不歸寢的原因還想一事兩吃?美得你了! 嚴江正想毀約,卻聽房外傳來蒙毅之聲:“次卿,有一名為尋魚的人向你求見,可要我打發了去?” “你打發了吧。”嚴江以手支頤,看向秦王,“這美人怕是來找你的呢。” 秦王正色道:“蒙毅,傳喻,明日首登之卒,可得賞美人。” “喏。” …… 次日,秦軍陣前,已經擺上高台。 這裏的投石車弓箭皆有極限,高台離之有八百米之遙,無論如何也傷不過來。 那台為圓木捆綁而架起,高有六米,七月清晨之時,秦王一身冠冕,在高台上,發表了秦軍必勝,天下必得之語,激勵眾將士。 一時間,秦軍高唿必勝,大梁城中人人可聞。 嚴江也步階而上,他身穿白衣,厚重莊嚴,華美無比,當然,也熱得不行,兩人滿臉大汗,秦王低聲說寡人可是為你才受這苦頭,愛卿迴頭且得迴報一番才是。 嚴江說你可閉嘴吧,等這日頭上來你就說不出話了。 秦王甚是愉悅地從了,然後自嚴江手中拿起一把長弓,還有數把長箭。 嚴江拉弓搭箭,示意秦王。 秦王在他身側相擁,居然感覺不到熱,隻是按住他持弓之手,與他同張此弓。 嚴江微微一笑,拉開引線,綁著火藥的鑽天猴一聲長鳴,強弓助力,向大梁城牆轟然而去,撞出一股煙花。 秦王傲然道:“天命以至,諸將士以有天命加身,給寡人,將大梁拿下!” 一時間,諸將轟然而去。 幾乎同時,秦軍的投石車飛快向前推進,放上火油之石,打開機栝,重重向城門處砸去。 下一秒,巨大的轟聲猛然爆起,宛如晴天霹靂! 城上的魏軍甚至直接被嚇得掉下來。 王翦王賁亦是心中一跳,看嚴江的眼神亦充滿了驚懼。 但還來不及恐慌,嚴江便又發一鳴響箭。 幾乎同時,一連七聲霹靂之響,響徹天地,仿佛地動山搖。 大梁城門在這地動山搖之中,轟然倒塌。第123章 反複 巨大的轟鳴之中, 煙塵猛起,沙暴般將城門掩埋, 飛石四濺,狂暴的氣流迎麵衝撞而來, 前方的將士們首當其衝,將人的衣發向後拉扯, 耳邊猶然響著餘音,嗡鳴得讓心氣血不安。 無數驚鳥從大梁城就飛出,周圍山林的鳥兒皆在空中盤旋一圈,城牆之上的守將離爆炸太近,已經被震得人事不知,更多的魏卒在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後, 飛奔下城, 不敢停留這可怕的地方了。 更有的膽小士卒, 甚至直接被嚇暈了過去。 哪怕在現代社會聽慣了鞭炮聲響, 驟然聽到還是會心中一驚,更何況這種宛如隕星天落的恐怖爆炸? 一時間, 秦軍首攻的將士們甚至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眼帶驚懼地迴看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