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沙克帶領著部族反抗,掀起了起義的旗幟,想要重新將土地從西方人的手中奪迴,重新建立波斯人的帝國,先前他的隊伍被敵人打散,他落了單,還在黑暗裏被人襲擊,要不是遇到嚴江,可能就迴不來了。 他非常感謝嚴江,而且對他的醫術大加讚揚--部族裏有很多傷員,嚴江的治療術非常有用。 就這樣,嚴江靠著身上的抗生素在一群斯基泰牧民中打出聲望,同時奶活了花花,也學會希臘語,花花長的超快,三個月就已經從兩三斤長到四十斤,六個月時,就已經是一個健壯的掠食者。 就這樣,嚴江為了奶花花,被攜帶上了斯基泰牧民反抗暴政的道路。 他在牧民時生活時,知道亞曆山大已經死了一百年,他橫跨亞歐非的帝國在死後被三大將領瓜分,托勒密建立了埃及曆史巔峰的托勒密王朝,塞琉古建立的帝國統治了整個西亞,安提柯一世就比較慘,他被印度孔雀王朝推翻,而統治裏海沿岸的正是塞琉古帝國。 但這個外來者統治的國度已經進入崩潰,嚴江穿來的這個時間,埃及入侵塞琉古,打到首度,而就在這時,裏海沿岸的遊牧民族組成聯盟,大部族帕尼的酋長阿沙克一世果斷謀反,走上推翻了塞琉古帝國的道路,建立帕提亞國,也就是中文稱的安息帝國,嚴江很有興趣觀察安息帝國的崛起,甚至在中間幫了阿爾沙克不少忙,被他引為至友。 這些淳樸的牧民們從小在馬上長大,弓騎兵強悍無比,對朋友毫無保留,嚴江也努力學習,在一次敵人襲擊部族的戰鬥裏,他大放異彩,阿爾沙克甚至讓他帶了一隻部隊,將自己的愛弓親手送給他。 嚴江在一年時間裏展頭露角,幾乎成了阿爾沙克的左右手。 兩人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但可惜的是嚴江算了下時間,再過些年,就是秦王一統六國的時間。 這是一個大時代,羅馬帝國誕生在即,傳說中的布匿戰爭就要打響,漢尼拔與希庇阿兩個稀世名將就要開殺,阿爾沙克推翻塞琉古,正在建立安息帝國。 思考許久後,他放棄了見證其它曆史的機會,決定專心走上迴國路,中國人來了秦朝不去見證大秦帝國的統一還算什麽中國人啊! 想路太遙遠,他幾次想在伊朗放生花花,然而不管他把自己的痕跡掃的多麽幹淨,花花總會契而不舍地找到他,他後來也舍不得,便帶著老虎一起上路了。 後來的一路上,花花為他解決了無數麻煩,躲在它肚子底下睡覺時,都不需要守夜和火堆。 但花花遇到了天敵——有一次他帶兵在裏海邊休整時,撿到陛下。 這隻貓頭鷹開始時泡在裏海水裏飛不起來,很虛弱,飛不高,飛不遠,吃東西還挑三撿四。 但都抵不過它的聰明,嚴江甚至覺得陛下是能聽懂人話的,隻是它沒法寫,也不能說。 這隻貓頭鷹開始還過著混吃等死要服侍的日子,但漸漸地,開始主動起來,它喜歡聽人說話,喜歡四處飛,聽著亞曆山大統治了那麽廣闊的土地卻三十多歲就死掉時還會皺眉,在阿沙克一世被圍時,還能飛出來傳信。 花花和陛下開始還相處的很好,直到有一天花花叼來一隻老鷹,在陛下震驚的眼光裏先拔掉毛,然後找個幹淨的地方,大口吞咽。 嚴江是知道老虎這種愛幹淨的習性,還笑稱花花是個講究虎了。 但從此,陛下看花花的眼神便不同了。 第二天,嚴江去打阿爾沙克商議軍務,陛下則悄悄靠近了在牆角打盹的花花。 它伸爪,輕輕在花花頭上撩了一下。 花花依然在打盹。 它再伸爪,在花花粗大的鼻尖撩了一下。 花花還在打盹,發出唿嚕聲。 它再度伸爪,用力在花花柔軟的嘴邊一抓! 鷹爪何等銳利,花花嘴裏邊瞬間出了血。 沉睡的花花猛然躍起,嗷了一聲,憤怒地向陛下撲去。 陛下四處亂飛,終於在聽到有人急促的靠近時,猛然飛出去,屁股還被花花咬掉一撮毛,發出了難聽的叫聲,這才撞到來者懷裏。 嚴江大驚失色:“花花,你怎麽可以撲陛下?天啊,你嘴裏還有血,是咬了陛下嗎?” 他看著陛下屁股上因為拔毛而浸出的血跡,瞬間怒了:“花花,出去!今天不許在房間裏睡!” 花花委屈地咕嚕著,被趕出門去。 嚴江這才安慰著陛下不要怕,我這就給你上藥。 陛下看著門外垂頭喪氣的委屈老虎,哀叫了一聲,顯得特別痛。 嚴江手立刻輕的感覺不到。 陛下這才安靜下來,冷漠而鄙夷地看著那隻老虎。 …… 從此,陛下開始取代花花的地位。 花花能守夜它也能,花花去捕獵它會去驚走獵物,花花撲它它就大叫,作天作地後還會委屈,無理亦然聲高,使壞照樣理直氣壯,花花漸漸被欺負地不敢露麵。 嚴江試著調和雙方矛盾,但調和不了,想到花花也是野外生活能手,便隻能假意讓花花晚上別出現了。 陛下雖然發現有些不對,但它一天就能醒晚上那麽一會,並不能影響花花白天的追隨。 於是嚴江就一路帶著兩隻從裏海徒步迴家的道路。 但他想不到的是,知道他會離開時,阿爾沙克是真想要他的命——仿佛他們的交情從不存在。 隻是後來的一路上,他漸漸懂了,真正的王者都這樣不是東西,沒一個例外。第23章 暴吹 三月春時,渭水的浮冰已經退去,茂密的水草在淺水處漂浮,蘆葦返青,蒲草抽芽,處處皆是春色。 四百年的古城雍都在今年異常的繁華熱鬧,車水馬龍,這裏有來去匆忙的農人,也有從高原上下來的戎人,外城圍繞內城,到處都有巡邏的軍士。 嚴江將馬放在驛站,放下行裝,這才幹去見嫪毐。 對方對他的到來十分欣喜,這短短兩個月未見,這位長信侯又憔悴了很多,向神使抱怨他這些天雖然食鹿肉羊腰,雄風微複,卻難以安睡,胸中生火,心中鬱積,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解決,煉丹煉的如何了? 這些天跟著嚴江的心腹也有和他通信,聽說再收一次雨水就可以開爐,但這個時候神使怎麽會來雍都?是出了什麽事情,難道是被秦王發現,還是李崇那老匹夫使了絆子? 嚴江溫和地安慰道萬事具備,隨時都可開爐,隻是隴西郡守似乎有所警覺,他擔心會被中途騷擾,這才專門找過來,想於嫪毐處找一清靜之地,開爐做法。 嫪毐瞬間放下心來,這一年來,雍都已經被經營成他的老巢,看上哪塊地都沒有問題。 嚴江點點頭,卻要了祈年宮中找一塊清靜的地盤,說那裏是龍氣匯聚之地。 這點小事沒什麽好說的,嫪毐立刻讓人安排上了。 嚴江表示感謝。 嫪毐沉默了一下,這才又低聲道:“再有幾日,秦王便至雍都了。” 他沒有再說。 嚴江卻是懂的,隻是微笑道:“嫪侯既有萬全之策,又何必憂心呢?隻等事成便是。” 嫪毐看他神情淡然,萬事不縈於心的模樣,突然有些傾述的衝動,但他還是克製住了,隻是揮手讓他退下,思考著還有哪裏遺漏。 在鹹陽,他已經收買了數名內應,禁軍統領蒙毅是秦王心腹,收買不到,隻拉攏到蒙毅的副手,還有掌管外城的衛尉、掌管武器庫的佐戈,統管鹹陽的內史。 但這次嬴政西行加冠,以去歲大旱,消減鋪張為由,並沒帶下鹹陽的城衛,隻是帶了心腹禁衛與蒙毅,人數不過兩千,讓他大部分的拉攏人員失去作用。 嬴政還是太年輕了,他以為這樣能行?整個雍都已經被他嫪毐經營成鐵桶,不但有數千城衛歸他統管,還有上千門客、數千家仆,以為荒山裏的戎人,加起來有上萬之數,兩千對上萬,那是何等懸殊,必然能將他當場擊殺…… “嫪侯,太後有請。”一個細長的聲音突然打斷他的思考,嫪毐心底有些厭煩,但卻瞬間露出笑臉,“我這便去。” 他沒有一刻停留,飛快走過幾座華麗宮殿,後殿之中,一名殊色美人倚榻而坐,眉宇雖不年輕,卻依然風情萬種,修長的指尖逗弄著一名牙牙嬰兒,神色間盡是滿足。 “聽說你又去見了那方士?”趙姬手指輕搖,撫上他英氣的臉頰。 嫪毐微微一笑:“那方士確實有些能耐,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這亦是為了你我將來呢。” “我總覺得有些不妥,”趙姬輕歎一聲,柔柔道,“政兒對我素來尊重孺慕,我之作為,怕是會傷了他心啊……” 趙國為質那十餘年,她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受盡欺辱,政兒那時便性情陰鷙,極能隱忍,更能為護她而挺身,前些年成嘺勢大,她與長子也是互為倚靠,與呂不韋一起打敗成成嘺,穩固王位,但如今局麵,真真是世事無常。 “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嫪毐低聲勸慰道,“若你我事發,我倒不怕這大罪,隻是兩個孩子何其無辜……” 趙姬素手輕移,撫上那精致的太後印璽——如今,這是秦國最高的權柄,但當政兒加冠親政,這至高權勢,便要離她而去,嫪毐也好,她也好,皆要任人拿捏。 “政兒啊,若是你不長大,那該多好。” …… 嚴江發現最近的陛下總是心情不好。 到雍都的第一天晚上就亂飛,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迴來又大發脾氣,不是踢碗踢肉,就是不吃東西,讓他有些不安地想它是不是知道花花的事情了? 好在他偶爾提起花花時,他沒看出陛下有什麽異樣,想來不是為這事生氣,後來兩天也不再飛出去,而是在一邊桌上冒黑氣,哄它吃東西都超費勁。 “這年頭,連鳥都這麽有脾氣了。”嚴江在它又一次鬧脾氣時無奈了,隻能抱著它翻上房頂,陪他講故事聊天——以前陛下鬧脾氣時他都這麽收拾,隻是最近這次鬧的特別大而已。 “人間沒什麽好煩惱的,慧極必傷,陛下你有時啊,就是想的太多了,”嚴江努力給它洗腦,“比如花花,明明沒有吃你的意思,可你就因為花花有一絲可能吃你,硬要趕走它,這就是心胸不寬,易嫉易怒——唉痛,你別咬我手,我不提它就是。” 陛下這才冷漠地放口。 “你看這祈年宮,多豪華啊,這裏的人們比宮外生活好上百倍,卻不知道即將大難臨頭,”嚴江歎息一聲,“母子相殘,人倫之悲,孤家寡人,便是帝王苦楚,你看,連帝王都免不了劫數,你一隻鳥還能比他更倒黴麽?” 懷裏的鳥猛然一僵,抬頭看他的眼裏都多了一絲殺氣。 “人生嘛,總是充滿了取舍,你們鳥兒就不必憂心這些,多好,”嚴江微微揚起唇角,月光照耀著他的臉龐,像是月宮來使,“你看那趙姬,又想要兒子,又想要權勢,結果便是兩不得。她背叛秦王,用一切做賭,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麵對什麽。” 懷裏的鳥兒掙紮了一下,沒掙紮出來,於是撞了他的下巴,讓他閉嘴。 “讓我感慨一下嘛,我也就能對你說說了。趙姬啊,她會後悔的,”嚴江揉著陛下,吸了一口,才低聲道:“秦皇掃六合,虎視何雄哉。揮劍決浮雲,諸侯盡西來。” 何等霸道,名垂千古。 “……居然有種麵基的感覺。”嚴江嘖了一聲,抱著愛鳥跳下房頂,“是我仰慕他太久了麽?” - 三月,秦王西出鹹陽,自渭水而上,前往雍都,已至末途。 秦王乘大船於渭水之中,兩岸有騎兵步卒護衛,隨行大小船隻三百餘條,光是拉船的纖夫便征調了兩萬餘,日夜不歇,全速前行。 旗船形如宮廷,秦王坐於其中,門窗緊閉,燭火如晝,照映著在場諸人麵色幽深。 “明日便至雍都,嫪毐將出城三十裏相迎。”一名中年文士低聲道,他麵容清雅,有著秦人沒有的書卷氣,文質彬彬。 他看了一眼秦王,見其不答,便繼續道:“我南郡軍衛三千人,已經分別以采買、修築行宮、換職宗廟之名進入雍都,他們皆是善戰鐵軍,雍都守衛久未出戰,於此等軍士之前,難以抵擋。” 他又看了一眼秦王,心中竟有一股天佑大秦之感——這有這樣的大軍,嫪毐怕是沒有幾日了。 “甚好,”秦王今日陰鷙的眉目似乎平和了些許,“讓昌平君且依計行事,代寡人向太後問安。” 對方依命而退,他明白秦王說的太後是“華陽太後”,當年華陽夫人在呂不韋的說服下,收嬴異人為子,扶異人上王位,隨後異人亡故,嬴政繼位時,本來該華陽太後聽政,奈何呂不韋與趙姬內亂勾結,奪得大權。 這兩年,秦王恭敬孝順,入了華陽太後的眼,已爭取到了華陽太後的支持,他們便是華陽太後的勢力,皆已將寶押在秦王身上,隻是這秦王如此善於用人,怕又是一個昭襄王啊,六國恐有難了。 房門打開,河風尚冷,吹得人心神一清。 沉默半晌,秦王低指尖微微一動,又撫上那隻麥穗,力度很輕,卻又在下一秒緊緊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