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開門的聲音,薑越悠悠地轉過頭來。


    他麵上的冷漠在看到我的瞬間有了裂痕。


    “姚希?”他的嗓音在抖,“你怎麽會來?”


    他心虛的模樣像極了被捉奸在床的渣男。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我不能來嗎?”我的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薑越慌了,扔下還沒係完的扣子,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將我抱住。


    “不是你想的那樣!”


    像是怕我跑了一樣,他的手箍得緊緊的,都快要把我的腰勒斷。


    我去扯他的手,扯了一下、兩下、三下都沒扯開,我幹脆不動了。


    “我想的哪樣?”我反問他。


    “我跟餘瀾什麽事都沒有!”薑越急促的唿吸都噴在了我的臉上,“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很想笑。


    而我也的確這麽做了。


    我相信過他,盡管他和餘瀾在偏僻的別墅裏單獨呆了一個多星期,盡管他故意隱瞞餘瀾的身份,還和她做了一場戲騙我。


    ——但那是建立在沒有眼見為實的前提下。


    眼下這個情況……


    我想說服自己相信他,可是很難。


    “好啊。”我點點頭,“那你告訴我,有什麽合作是需要你脫了衣服來跟她談的?”


    薑越的襯衫領口大敞,胸膛露出了大半。


    我可以清楚地看見他泛著粉色的肌膚,以及體表黏膩的細汗——與他往常情動時一模一樣。


    我別過了眼去,胸口的阻塞卻沒有因此而減輕半分。


    薑越安靜了下來,許久都沒有聲音,隻有粗重的唿吸,以及劇烈起伏的胸膛,能夠證明他並沒有睡著。


    我閉了閉眼,強行壓下所有的憤怒與委屈,平靜地說:“鬆手吧。”


    然而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帶了哭腔。


    “你別哭。”薑越比剛才更加著急,“你想知道什麽,我全都告訴你。”


    我捏緊了雙手,指尖陷入掌心帶來的刺痛感讓我成功地把眼淚逼了迴去。


    “好。”我說。


    ==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薑越把剛剛扣上的扣子又一顆顆地解開。


    他脫下襯衫,隨手扔到了桌上。


    “你看看我。”他在原地轉了一圈,“有沒有發現跟以前有什麽不同?”


    先前的巨大衝擊帶來的餘韻仍在,我的腦袋有些遲鈍。再加上他這個問題本身就問得含糊,範圍實在太大,我怔忪了幾秒後,試探著答:“胸肌變小了?”


    薑越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自己的胸,隨即抬手遮住,略有些惱羞成怒地衝著我喊:“不是!”


    我的視線向下,“那就是……腹肌的塊數沒以前多了?”


    “也不是!”


    “比以前瘦了?”


    “錯!”


    ……


    誤答了好幾輪,我漸漸失去了耐心。


    “行了,你就直接跟我說吧。”


    薑越委委屈屈地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個負心漢一樣。


    “你沒意識到我身上的疤比以前少了很多嗎?”他問。


    經他這麽一提醒,我才猛然想起來。


    他的上身確實比從前光滑了不少。


    小時候被方仲生打留下的疤、當初被陳亮帶著一群人往死裏揍留下的疤、不久前動手術留下的疤,好像全都不見了。


    原來他找餘瀾,就隻是為了祛疤嗎?


    所有的線索都串聯到了一起,我豁然開朗,先前的鬱憤與絕望驟然消失,整個人輕快了不少。


    但我不能這麽快就原諒薑越。


    ——怎麽說他都騙了我這麽久。


    我依舊沉著臉,問:“這跟餘瀾有什麽關係?她一個投資公司的經理,還能幫你祛疤不成?”


    “對不起。”薑越這次認錯倒很快,“其實她不是什麽經理,是一家整容醫院的高級醫師。”


    “哦?”我挑眉。


    薑越又衝過來抱住我,親著我的臉小聲地解釋:“我不是故意要騙你。隻是,你要知道了她的身份,肯定會有一些奇怪的聯想,我不想你誤會我是個整容怪……”


    我才不會告訴他我確實想過這樣一種可能。


    我埋怨他:“那你直接跟我說找她是為了祛疤不就行了?這麽點小事還要藏著掖著。”


    ——結果造成了更大的誤會。


    “一個男人專程去祛疤……”薑越的聲音更小了,整張臉都埋在了我的肩頭,“太娘了。”


    “噗。”我實在沒憋住,“你這意思是,你自己很娘咯?”


    薑越抬頭,惡狠狠地瞪我一眼,“閉嘴!”


    “好好好,我不說。”我摸著他的腦袋給他順毛,“不過——”我看著他平整白皙的後背,“你怎麽突然想到要去祛疤了?以前不都這麽過來了嗎?我也沒有嫌棄你啊。”


    薑越沉默了幾秒,跟使小性子似的咬著牙說:“就是想!”


    他這反應我很清楚,就是在迴避問題。


    他想祛疤,絕對不是心血來潮,肯定有什麽非這樣做不可的理由。


    而這個理由,他不想——又或許是不能告訴我。


    我忽然想起,他從別墅迴來以後就搬進了我的房裏,也恢複了從前洗完澡就裹著一條浴巾在家裏亂竄的壞習慣。


    當然他最大的改變不是這些,而是後腰上那道換腎手術留下的疤痕徹徹底底的沒了,手摸上去,再也摸不到觸感粗糙的凸起。


    一道靈光閃過。


    所以……他其實最開始,隻是為了祛除掉這一道疤痕?


    沒了這一道疤,我就永遠不會知道他換過一顆腎給我爸——他應該是這麽想的。


    薑越這個……傻子。


    我的心一下子軟了,卻又一抽一抽的疼,疼得我快無法唿吸。


    我眨一下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充斥其中的淚水滾落,滴在薑越光裸的後背上,他的身體也跟著震了一下。


    “你怎麽哭了?”他倏然抬頭,幽黑的眼底滿是焦急和憂愁。


    我看著他的臉,眼淚掉得越來越兇。


    “別哭。”薑越手忙腳亂地給我擦著眼淚,“是我的錯,我一個大男人,不該去祛疤。我祛疤了還瞞著你,聯合餘瀾一起騙你,更是大錯特錯!你要是不高興就打我罵我,我絕不還手!你別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他拉著我的手,按在了他心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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