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認識的那個人嗎?”沈彤問我。


    “應該是。”我摩挲著名片上的“餘瀾”兩個字。


    “不進去打個招唿?”沈彤沒急著開車。


    “不去了。”我把名片胡亂塞進包裏,“走吧。”


    ==


    我一開門,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煙味兒。


    客廳裏沒有開燈,隻有一點亮紅時明時滅。


    我心裏一個“咯噔”,後背隱隱發涼。


    右手摸上牆壁按下開關,伴隨著“啪”的一聲,亮眼的白光充滿整個空間。


    客廳正中央的沙發上,薑越翹著腿坐在那裏,腦袋低垂著,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煙,看上去竟有幾分頹廢。


    茶幾上的水晶煙灰缸裏,已經堆滿了煙頭,有幾個都落到了外邊。


    “你……怎麽了?”我遲疑著開口。


    薑越嘴裏叼著香煙,抬頭看我一眼。


    他的眸色深沉,裏麵隱隱有暗流湧動。


    我走到陽台邊,把移門拉到一側。


    屋內的煙氣立刻向外飄散。


    薑越把煙摁滅在了煙灰缸裏。


    “你今天跟沈彤去做什麽了?”他沒有迴答我的問題,而是另起了一個話題。


    他的聲線緊繃,聲音喑啞,像是壓下了極大的怒氣。


    我越發的發慌。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逛街啊,看電影啊。”


    為了印證我說的話,我還從包裏把電影票根翻出來給他看,“喏,就是看的這個電影。”


    薑越卻看都不看一眼,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我。


    “除了逛街、看電影,你們還做了什麽?”


    我強忍住移開視線的欲望,鎮定地說:“沒做什麽啊。”


    薑越勾起了唇角。


    “你總說讓我信任你,可每次遇到大事,你都瞞著我。”


    他笑容中的諷刺格外的刺眼,也讓我的心跟針紮一樣的疼。


    “我一直派人跟著你。”他這一句話讓我僅剩的一點僥幸也消失,“我知道你去了婦幼醫院,知道你去看了婦科,還知道你做了哪些檢查。所以……你還是不打算跟我說實話嗎?”


    他抿緊了雙唇,下頜的線條愈發的鋒利。


    我深知再瞞不住他,身子一軟,跌坐在了他側邊的單人沙發上。


    “是,我懷孕了。”


    我頹喪地彎下身子,用雙手捂住臉,不讓他看到我的悲傷與絕望。


    “我……不想要他。”


    這一句話我說得很艱難,說到最後隻剩下氣音。


    薑越也沒比我好到哪去。


    “……為什麽?”


    “因為……”我的喉頭被堵住,溢出的眼淚浸濕了手掌,“我不確定……他是不是你的孩子……萬一……萬一……”


    後麵的話我實在說不下去,眼淚越流越兇,透過指縫不斷地往下滴。


    忽的,我被扯進了一個透著香煙味兒的懷抱。


    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將我抱得很緊,不給我任何掙脫的機會。


    “孩子是我的。”薑越的語氣很堅定,“隻能是我的。”


    我一怔,恍惚間,似乎有點理解他話裏的意思。


    “所以,生下來。”


    然而他越是這樣體貼,就越是讓我愧疚。


    “不行……不行的……”


    我的臉貼上他被冷氣吹得透著涼意的胸膛,眼淚全都糊到了他的胸口上。


    “我不想一看到孩子就想到那個晚上……”


    薑越稍稍退開一些,雙手握住我的肩膀,逼得我與他對視。


    “姚希你記住,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們倆的孩子,跟其他人沒有關係!”他用力地強調。


    “薑越你別這樣……”我別開頭,吸著鼻子說:“早點做掉,對身體的傷害就沒那麽大……以後咱們倆還能要孩子,不急於這一時。”


    薑越半跪在我麵前,沉默著看我,眼裏閃過不忍、難過、憤怒……多種情緒混雜在一起,慢慢的醞釀、發酵,而後融入那一片深不見底的墨色中。


    半晌後,他開了口:“讓我再想想,你先別急著做手術,行嗎?”


    最後的兩個字,仿佛是乞求。


    我閉了閉眼,啞聲說:“好。”


    “半個月。”我給了他一個期限,“半個月以後,不管你想好沒有,我都要去做手術。”


    ==


    我打從內心裏不想要這個孩子,也做好了流掉他的準備。


    薑越卻不這麽想。


    “這邊家裏什麽東西都沒有,周邊也沒個大醫院,離旗峰還遠。要不你把後麵兩個科目的考試放一放,我們先搬到我以前的那套房子裏去?”他一邊上網查著孕婦的各種注意事項一邊問我。


    “搬過去搬過來的多麻煩。”我不想給自己找事,更不想給他虛妄的希望。


    “不麻煩啊。”薑越努力說服我,“我那裏什麽都有,也定期有阿姨過去打掃,隻需要再買一些防滑墊啊、防滑拖鞋之類的東西就行了。而且那邊距離軍區總院隻有五分鍾的車程,你要有哪裏不舒服,我抱著你跑過去都不到十分鍾。還有啊……”


    我實在忍受不了他的聒噪,伸手打斷他:“好好好,搬搬搬。”


    薑越立刻笑得跟個孩子一樣,抱著我猛親一口。


    “那我們明天就搬!”


    ==


    薑越做事總是雷厲風行。


    隔天晚上他來公司接我,帶我迴的就是他原來自己住的那套房子。


    ——也是那套被狗仔拍到他和秦卿同居過的房子。


    我站在門口不肯進去。


    即使秦卿早已成為了過去式,我仍覺得這屋子裏有她的氣息。


    著實令人膈應。


    薑越與我僵持了許久,突然笑了。


    “哦,你是嫌棄這房子秦卿以前住過吧?”他仿佛開了竅。


    我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那都是假的。”薑越說,“秦卿住我樓下,我們隻是進同一棟樓而已。”


    在知道了許多真相以後,他的這一番解釋在我看來也不是全然的不可信。


    我抱著懷疑的心態進了屋。


    這一套房子,與我曾經去過的所謂他們倆同居的房子裝修風格、室內的擺設都十分相像,但許多細節上都能夠看出不同。


    ——果真不是同一套。


    心裏的結解開,我驟然輕鬆了一截。


    他打開鞋櫃拿出一雙拖鞋給我。


    我隻瞄一眼就認出這是他昨晚在網上看過的“孕婦防滑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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