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良並沒有對此作出解釋。


    “吃飯吧。”他收迴放在我身上的視線,往餐廳的方向走。


    瞿耀用下巴點了點薑越,問:“不叫他?”


    言良說:“讓他再睡一會兒。”


    “飯菜冷了怎麽辦?”


    “這個氣溫,飯菜冷得沒那麽快。就算冷了,你家裏的微波爐是當擺設用的麽?”言良冷冷地瞥他,眼裏的嫌棄都快要溢出來。


    我們仨各自盛了飯,凳子還沒坐熱,客廳那邊就有了動靜。


    “吃飯怎麽不叫我?”薑越緩步朝著我們這邊走來。他的聲音帶著初醒時的沙啞,眼皮半垂著,一臉的倦容。


    瞿耀進廚房去給他盛飯。


    言良抬頭,迴答他的問題:“你昨天不是一晚上沒睡覺麽?我看你好不容易睡著了,就沒叫你。”


    薑越揉著太陽穴,發出“唔”的一聲。


    瞿耀把飯連著筷子一起放到他麵前,驚訝地問:“你昨天一晚上沒睡覺?”


    “失眠。”薑越累得連話都不大想說。


    “你這毛病怎麽又犯了?不是好了好一陣了嗎?”瞿耀的臉上有關切,也有不解。


    “他不一直這樣?壓力一大就容易犯病。”言良沒他這麽大驚小怪,仿佛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你這才剛迴來呢!繼續待下去,壓力隻會更大。要不然,你還是去找醫生開點藥?”瞿耀給出建議。


    “醫生不給開。”薑越的眼裏已經恢複了清明,“別說這個了,吃飯吧。”


    瞿耀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後隻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


    言良送我迴家。


    我見薑越坐到後座,便自覺地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可我還沒進去,就聽見言良說:“你坐後麵去。”


    “嗯?”他的反應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不是說過了嘛,副駕駛座是留給我未來女朋友的。”言良挑眉,有點嘚瑟的意味。


    ——雖然我不知道他一個至今沒有女朋友的人到底是在得意什麽。


    我如他所願地坐到了後邊。


    言良問薑越:“你要不再睡一會兒?”


    薑越說:“看吧。”


    沒過多久,我突然感覺到肩膀一沉——薑越竟又睡著了。


    我忍不住問言良:“他真的有很嚴重的失眠症?”


    為什麽我一點也沒覺得?


    言良從後視鏡裏看他一眼,說:“對。上大學的時候,他就經常整晚整晚的睡不著。”


    “因為考試?”——這是我唯一想到的能導致薑越壓力增大的東西。


    “怎麽可能!”言良笑出了聲,“他平時學習就很認真,不是那種臨時抱佛腳的人。考試之前,班裏的其他人都去自習室通宵複習,就他一個人窩在寢室通宵打遊戲,所有人都差點被他氣死。”


    “那他為什麽會失眠?”我想不出來其他的理由。


    言良麵朝著前方,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他那會兒喜歡一個姑娘,可那姑娘後來有了男朋友。”他的語氣淡淡的。


    可這話無異於平地裏的一聲驚雷,炸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薑越曾經跟我說過,他隻喜歡過我一個人。


    如果他沒有說謊的話,言良口中的這個“姑娘”,很有可能就是我。


    “後來有了男朋友”這一條也的確能跟我對上。


    我低下頭去看薑越。他蹙著眉心,一雙薄唇緊緊抿著,在睡夢之中仍未得到放鬆。


    我現在的心情十分複雜,有難過,有心疼,更多的還是歉疚。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竟對他造成過這樣大的影響。


    言良一個急轉,薑越的腦袋離開我的肩膀,身體偏向門邊。


    我怕他會撞到,迅速伸出手臂攬在他的腰間,把他重新拉了迴來。


    薑越迷迷糊糊地睜眼,“嗯?”似在向我詢問剛剛發生的狀況。


    “沒事。”我把他的腦袋往我肩膀上按了按,柔聲說:“繼續睡吧。”


    “嗯。”薑越乖巧地合上眼。


    ==


    言良把車停到我家樓下。


    薑越這一覺睡的時間很長,到現在都沒有醒。


    “你急著迴家嗎?”言良問我。


    “不急。”我說。


    “那你陪他再坐一下,我下去抽根煙。”言良說完就推開門下了車。


    他想讓薑越盡可能地多睡一會兒,我也一樣。


    如瞿耀所說,薑越在千行繼續待下去,壓力會越來越大,失眠症也會越來越嚴重。


    所以,就算是一點點的睡眠對他來說都無比珍貴。


    這樣的和諧寧謐被我媽的一通電話終止。


    “還在加班嗎?”


    “沒有,我馬上就到家了。”我壓低了音量,避免把薑越吵醒。


    “好。路上注意安全啊。”我媽叮嚀了兩句就掛斷了電話。


    我把手機塞迴包裏,一低頭,發現薑越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安靜地看著我。


    見我看他,他坐直了身體。


    “要迴去了嗎?”他問。


    “嗯。”我點頭,問他:“睡好了嗎?”


    “還行。”薑越唇角微彎,“謝謝你。”


    “沒事。”我也衝著他笑,“我走了啊。”


    我剛一下車就聞到了一股煙味。


    不遠的地方,言良手裏仍夾著一支點燃的煙,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


    看見我下車,他把煙撚滅,扔進垃圾桶裏,快步走過來。


    “要走了?”


    “嗯,我媽剛剛打電話來了。”我說。


    “好。”言良揮了揮手,“那咱們明天見。”


    他這態度比起前幾次與我獨處,要和善許多——好像又迴到了之前的時候。


    雖然我不知道他突然轉變的契機是什麽,但他的改變令我驚喜。


    “明天見。”我迴道。


    ==


    “明天”我倆的確見了,依然是下班以後,依然在瞿耀家裏。


    與前一天不同的是,這次隻有言良一個人來。


    “薑越呢?怎麽沒跟你一起?”瞿耀問。


    “薑越今天晚上有個應酬。”言良說。


    “這麽快就有應酬了?!”瞿耀的反應有點大,“他的身體能吃得消嗎?你也不陪著他?”


    “我又不是千行的人,跟他一塊兒去應酬說不過去吧?萬一有點什麽商業機密呢?”言良說完又拍了拍瞿耀的肩膀,安撫他:“你放心,霍隨跟著他呢,不會讓他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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