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過程當中,薑越始終沒有醒。


    我彎腰撿起散落一地的衣物,忍著腿間的疼痛一瘸一拐地逃進浴室。


    因害怕薑越會很快醒來,我隻稍稍清理了一下,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穿戴整齊。


    浴室的對麵就是房門,我剛把鎖擰開,忽的聽見薑越含著濃濃嘲諷的聲音傳來:“怎麽這次沒給我留幾百塊錢?”


    ——這是還記著我倆第一次見麵那時候的仇呢。


    偷溜被他抓了個現行,比放飛了一整晚後直接麵對他要更加尷尬。


    我合上了拉開一條縫的門,一點一點地轉身。


    薑越半躺在床上,被子鬆鬆地遮住下身,露出赤裸而堅實的胸膛。


    他的唇角勾著一抹譏諷的笑,表情淡漠,眼底一片深寒。


    我知道自己“拔屌無情”略有渣男潛質,可我現在心裏很亂,還沒想清楚想要的到底是什麽,也沒想清楚要怎麽處理他的感情。


    於是我說:“昨晚的一切就當沒有發生過,咱倆的關係還跟以前一樣。”


    薑越唇角的弧度更深,眼神卻更冷。


    “好。”他答應得很爽快,“那麽現在呢?你還要走嗎?”


    他要是能不這麽具有攻擊性,我說不定會留下來陪他一起等言良來接,然而——


    “嗯。今天家裏要來客人,我得迴去幫著我媽招唿。我待會兒給言良打電話,讓他直接過來接你。”我隨便找了個借口。


    薑越這迴沒有說話,隻是望著我。


    那兩汪幽黑的深潭裏有什麽濃稠的情緒在發酵,我不敢再看下去,拉開門落荒而逃。


    外麵走廊的溫度比屋內的要低,卻奇異的讓我的體溫逐漸迴升。


    我一出去就給言良打了電話,報上了酒店地址和房間號,“待會兒你來這邊接薑越。他的輪椅和其他東西我會提前收拾好,你哪天有空上我家去拿。”


    言良不正經地開著玩笑:“你倆出去開房了?”


    雖然明知道他看不見,我還是把羽絨服的拉鏈拉高了一些,豎起衣領遮住我脖子上的點點紅痕。


    “開你妹!”我用髒話來增加自己反駁他的底氣,“薑越洗澡的時候摔了一跤,我送他來醫院,之後打不到車迴家,隻能在這邊住一晚上。”


    一聽薑越摔了跤,言良也不鬧了。


    “嚴重嗎?”他問,語氣中透著緊張。


    “本來想給他做個全身ct的,他怎麽都不肯,最後隻照了腦袋。反正腦袋沒事,其他就不知道了。”


    “腦袋沒事就還好,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言良的心也跟薑越一樣大,“你大概什麽時候能到家?待會兒我先去你家裏拿薑越的東西,再過去酒店接他。你也知道他那個腿,沒有輪椅的話,我把他弄到樓下可能要很長時間。”


    我不得不佩服:他演起戲來真是敬業到了極致,各種各樣的小細節都不放過。


    要不是我早已知道真相,恐怕完全會被他給騙過去。


    “半小時左右,到家了我給你發微信。”我說。


    **


    大年初一,路麵上的車依然很少,空的出租車更少。


    但白天裏至少公共交通是正常運行的。


    我坐地鐵迴家,剛好踩著“半小時”的線。


    給言良發完微信我才去開門,一進屋發現客廳裏除了我爸媽以外,還多了我大伯父和我三叔一家。


    屋內很安靜,氣氛十分的微妙。


    他們像是分成了兩派,在進行激烈的對峙。


    我連鞋都來不及換,就這麽踩著走進去。


    一時間,他們全都扭頭看我。


    “姚希,你迴來得正好。”我大伯父衝我招手,示意我坐到他身邊的空位。


    我看都沒有多看他一眼,直接走到了我媽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我媽的手很涼,讓我的心也跟著涼了一下。


    但她搖了搖頭,用眼神告訴我她沒有事。


    我這才有心思去應付那群難纏的人。


    我勾起一個笑,問我大伯父:“大伯,您怎麽和三叔他們一塊兒過來的?大伯母和大姐昨天晚上就來過了呢!”


    大伯父顯然不知道這事兒,聞言臉色驟變。


    “那婆娘……不是,你大伯母昨天來做什麽?”他的表情略有些兇狠,眼裏閃爍著仇恨的光。


    “大過年的來能做什麽?總不是拜年咯!”我說,“哦對了……”我眯了眯眼,故作神秘地說:“大伯母還跟我們講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大伯父臉一僵,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樣,搶在我前頭說:“不論她講了什麽,你們都不要相信!那婆娘狗嘴裏就吐不出什麽象牙!”


    他把大伯母極力詆毀了一遭,我聽得不住冷笑。


    幾十年的夫妻,當初坑我們家的時候那麽齊心協力,現在彼此的利益相抵觸了,就開始互相傷害。


    這嘴臉,真是醜陋。


    “但是大伯母說的這件事,三嬸上次好像也說過。我覺得,如果她們倆沒有串通好的話,應該不會有假。”我又看向了三嬸。


    大伯父和三叔也都瞪著她。


    三叔生氣地問:“你又多嘴多舌的說了些什麽?”


    三嬸又慌又委屈:“我什麽都沒說呀!”


    她問我:“姚希,你是不是記錯了?”


    “沒有呀。”我微笑著打破她的希望,“大伯母說,大伯在外頭的那個私生女就是秦卿;三嬸那迴罵大伯的時候不是不小心說漏嘴了,也提到了秦卿嗎?”


    三嬸看看三叔,又看看大伯父,一張臉變得慘白。


    在這事兒上我沒有撒謊,所以他們就算想反駁也反駁不了。


    但我三嬸仍不死心:“姚希,你是不是聽錯了?我什麽時候提過秦卿了?”極力想要把自己從這件事中摘出去。


    我當然不可能讓她如願。


    “我怎麽會聽錯呢?我當時還覺得奇怪呢,想了半天秦卿和大伯有什麽關係,結果……嗬。”我輕蔑地笑著,“大伯,您這私生女要是別人,我看在您是我親大伯的麵子上,說不定會幫您;可您偏偏為了秦卿來跟我要錢——您也不是不知道我跟秦卿的私怨,我是腦子進了水才會把我爸留下來的錢用在一個敗壞了他名聲,還害得他沒命的人身上。”


    “再說一句不中聽的,我巴不得秦卿能早點死。所以,我又怎麽可能會出手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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