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越走的時候很頹唐。


    他垂著腦袋,垮下肩膀,或許是喝多了酒,步伐有點踉踉蹌蹌。


    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難過,也是真的後悔。


    可是……已經遲了。


    **


    隔天我接到瞿耀的電話,他問我:“你都告訴薑越了?”


    我有點懵,“告訴薑越什麽?”


    “你流產的事。”


    “難道不是你告訴他的?”我反問他。


    “不是我啊!”瞿耀否認,“我都答應你了不跟他講,怎麽可能食言!”


    他的語氣很無辜。


    我想一想覺得也是,要真是他泄的密,哪還敢主動給我打電話。


    可要不是瞿耀,又會是誰?


    知道這件事的除了我以外,隻有沈彤、瞿耀和張阿姨。沈彤絕不可能,瞿耀現在也排除了嫌疑,那就剩下張阿姨一個人。


    張阿姨本就是薑越雇來的,說不定和薑越之間還有點別的關係——這也能夠解釋她昨天的反應為什麽會過激。


    我迴過頭,隔著陽台的玻璃門看著在廚房裏忙碌的張阿姨,心情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你打電話過來,就為了問這個?”我問瞿耀。


    “不僅僅是。”瞿耀歎氣道:“還想跟你訴個苦。”


    “怎麽?”聽他訴苦,我還是很有興趣。


    “昨天晚上九十點,薑越突然給我打電話,讓我把那群兄弟們都叫上,出去喝個酒。我本來以為他是訂婚了高興,結果一見麵發現他整個人都不大對勁,就情緒特別低落,不怎麽理人那種。他平時跟我們喝酒都很克製,可是昨天,他一個人吹掉了十幾瓶洋酒,最後醉得人事不省,躺在地上動都動不了一下,還是我把他給抬迴去的。你也知道他有多重,我今天一早起來還腰酸背痛的。”瞿耀裝模作樣地抱怨。


    他說這話什麽目的我心裏明白,可一點意義都沒有。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複合與否已經不是我和薑越兩個人能做決定的了。


    況且,我們中間還隔著一個死了的孩子,我過不去自己內心的那一關。


    “那你應該找薑越去,找我沒什麽用。”我的語氣很冷淡。


    瞿耀沉默了幾秒,忽然泄氣一般地說:“算了。都是薑越自己作的,弄成現在這樣,純屬活該!我也不幫著他說什麽了,就是……想讓你知道薑越其實是在乎這個孩子的,希望你心裏能因此而好受一點。”


    ——然而並沒有。


    當然這話我不會跟瞿耀說,畢竟他也是一片好心。


    “謝謝你。”我說。


    **


    五一假期轉眼過去。


    沈彤從馬爾代夫迴來,沒給我帶手信,倒是帶迴來了一枚鑽石戒指。


    她男朋友向她求婚了,她也答應了。


    我打從心底裏替她高興。


    她一個人漂泊了這麽久,終於有了個可以停靠的港灣。


    聽著她激動地向我描述自己被求婚的場景,我想起情人節那天的粉色玫瑰,以及舉著戒指跪在花瓣中央的英俊男人。


    盡管物是人非,可那仍舊是一段美好的迴憶。


    “完了!”


    我匆匆忙忙跑進臥室,拉開床頭櫃抽屜,拿出擺在最上邊的戶口本。


    這是薑越的戶口本,他落在了這裏,一直忘了取迴去。


    “怎麽了,一驚一乍的?”沈彤跟著我進來,看到我手裏的戶口本,問:“你拿戶口本做什麽?”


    “這是薑越的。”我說。


    “薑越的戶口本怎麽會在你這裏?”沈彤皺著眉,滿臉的疑惑。


    我有點尷尬,“薑越大概是想過跟我結婚的,他把戶口本從他爸那裏偷出來了,放在我家裏忘了帶走。”


    沈彤忽的露出一個狡黠的笑,“那你就把這戶口本留著,別還給他。等他到時候要跟秦卿結婚了來找你要,你就狠狠敲他個幾百萬!”


    我橫她一眼,“我沒你這麽缺德。”


    這戶口本我沒扣在手裏,又過了兩天,我迴公司上班的時候,交給了瞿耀,讓他幫忙還給薑越。


    瞿耀在我這裏碰過太多次灰,這一次學聰明了,沒問薑越的戶口本為什麽會在我手上,也沒問我為什麽不親自交給他。


    他似有幾分無奈地說:“那這個戶口本可能要在我這裏放一段時間了。”


    之後就把戶口本鎖進了他辦公桌的抽屜。


    “為什麽?”我不解地問。


    “千行準備在l市開發一個大型的滑雪度假村,但是l市那邊的情況不太好,薑越親自過去分公司坐鎮了,要等到項目動工才能迴來,至少也得兩三個月吧。”瞿耀迴答。


    “噢。”我的內心毫無波動,“那就放你這兒吧,等他迴來你記得還他就是。”


    **


    月中的時候我迴了趟家。


    我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氣色也好了很多,化上淡妝壓根看不出來病態。


    我爸照例詢問了一下公司的情況,之後又說:“這個月22號,也就是下周日,是你大伯父六十大壽。你堂姐在萬豪酒店訂了十好幾桌,也邀請了咱們一家人。”


    “大伯父一家不是說跟咱們不來往了嗎?怎麽還會邀請咱們?”我問。


    再加上我和大堂姐為薑越那三百萬的事情又撕過一次臉,以他們家三口人小肚雞腸的程度,不應該會主動邀請我們。


    “嘚瑟唄!”我媽翻了個白眼,“姚敏現在在給那個主持人秦卿當助理,每個月工資還挺高的,不然也不會在萬豪擺酒。你大伯父可能是覺得姚敏現在出息了,所以想顯擺顯擺。還有就是秦卿和薑越訂婚了,你和薑越以前又有那麽一段,他們肯定會拿這個事兒刺你。”


    我媽說的話,我深以為然。


    我大伯父一家,大概是憋著一口氣,就等著這迴打我們的臉了。


    “那咱們到底去不去?”我問我爸。


    他那邊親戚的事兒,向來該他拿主意。


    我爸有點猶豫:“要不……我一個人去算了?”


    我能猜到他的想法:他大哥親自邀請了,算是主動求和,他不去就是不給麵子,說不定還會落個“六親不認”的名聲;但這又是一場“鴻門宴”,尤其於我來說,他也不想我因此而受到傷害。


    ——於是選擇了這種看似兩全其美的辦法。


    “要去就一起去,怕他們做什麽。”我說。


    我要是不去,還不知道我大伯父一家會在背後怎麽編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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