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伯父似乎是氣到了極點,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一雙眼睛紅通通的,就連姚樂哭得都要厥過去,他也沒心情理會。


    還是我媽看不下去,費了老大的勁把姚樂從地上扶起來,叫了我三叔一起把他抱到沙發上躺下。


    我則跑過去扶我爸。


    “您怎麽樣了?腰撞得嚴重嗎?”我著急地問。


    我爸擺了擺手,牙齒卻咬得很緊。


    家裏的暖氣開得不強,他也隻在保暖內衣外頭套了一件薄毛衫,可有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滾下。


    “都這樣了還不嚴重?”我一下急了,喊薑越:“你跟我一起送我爸去醫院吧。”


    “好。”薑越二話不說地答應。


    “不用不用!”我爸艱難地開口,五官因為疼痛都皺成了一團。


    “我休息一下就行了,真不嚴重!”


    他的抗拒非常明顯,而他平時就是說一不二的性子,今天又有外人在場,我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先拉了一把椅子過來讓他坐下。


    “你們現在滿意了嗎?”大伯父忽然轉過身來,用仇恨的眼神看著我和薑越。


    我很懵,“滿意什麽?”


    “小敏進了醫院,孩子都有可能保不住,現在楊偉又要跟她離婚。”大伯父越說情緒越激動,唾沫星子滿天飛,“你們就是見不得我們家好,想要搞得我們家破人亡是不是?!”


    “大哥,您這真的就是對我們的汙蔑。”我媽不高興地反駁。


    “是不是汙蔑你們自己心裏清楚!”大伯父氣得渾身顫抖,“我們小敏嫁了個有錢人就這麽礙你們的眼嗎?姚希挑了個愛在外麵亂搞的鄉下人,是她自己沒長眼,關我們家什麽事?你們不就是嫉妒我們家小敏生了樂樂又懷了二胎,在婆家得寵,而你們家姚希結婚這麽多年,肚子一直都沒動靜,被人嫌棄嗎?咱們好歹是一家人,我們真心對待你們,你們卻讓我們家不成家!”


    “都是你!”他忽然把矛頭指向了我媽,“都是你這個多嘴多舌的!天天在老二跟前吹枕邊風!老二以前對我和老三多好,現在呢?連五十萬都不願意借給我們家買房!”


    被他這麽一通無端指責,我媽的臉漲得通紅。


    “大哥,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她多少還是有點兒“貴婦包袱”,就算氣極也沒跟個潑婦一樣失了儀態。


    “您和三弟以前跟我們家借錢借少了嗎?我們家老姚念著舊情,經常跟我說當年要不是你們打工掙錢供他念書,他也不可能有今天。所以你們十萬、二十萬的來借錢,還不打欠條,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去了。你們自己數數,你們每家欠我們家的錢,少說也有百來萬了,我有讓你們還過嗎?您也不是沒有房子住,還要跟我們借錢買房,這是什麽意思呢?我們家隻是做生意,不是開銀行的,更不是做慈善的!您要是嫌我在老姚跟前吹枕邊風,那行,我就多吹一吹,咱們擇日不如撞日,您和三弟今天都在,幹脆把舊賬翻一翻,把該還的錢都還了吧!”


    一直裝隱形人的三叔三嬸這會兒終於出了聲:“大哥!您怎麽一生氣就淨說胡話呢!這麽多年來,二嫂對咱們怎麽樣,還用得著說嗎?你們家那三室兩廳的大房子住著,還買什麽房?再說了,您女婿家裏不還有五套房嗎?他們家就樂樂一個孫子,以後不都是他的啊?”


    “是個屁!”大伯父現在就像個炮仗,任誰一點都著,“你們剛才沒聽見嗎?楊偉說要跟小敏離婚!那房子都寫他爸媽名字呢!壓根就不算他們婚內財產!要真離了婚,我們家小敏一根毛都分不到!”


    這事兒我倒聽我媽提過。


    雖然我那堂姐夫很廢,但他爸媽都是狠角色。家裏的五套房子,兩個老人全都攥在自己手裏,哪怕我堂姐鬧過幾迴,他們也沒改寫堂姐夫的名字,隻說讓小夫妻安安心心過日子,等他們百年之後,所有的財產自然而然都落我堂姐夫手裏。


    我是覺得,這倆老肯定一開始就看出來我堂姐是為了錢才嫁到他們家,所以始終都提防著她,生怕她把他們家的錢卷走了。


    “剛才楊偉那不也是在氣頭上嗎?”三嬸勸他,“等他氣消了就好了。退一步說,就算楊偉真的想離婚,他爸媽能同意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爸媽有多疼樂樂,況且小敏肚子裏現在又懷了一個。他們肯定舍不得孫子的。”


    大概是覺得三嬸這話有道理,大伯父總算冷靜了一些,但還是沒給好臉色我們瞧。


    姚樂哭得累了,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睡著了,屋裏一下子變得格外安靜。


    最後是三嬸打破了沉寂:“我們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小敏?”


    鬧成這樣,大家也都沒有了打麻將的興致。


    “去吧。”我說。


    剛好也可以把我爸帶過去做個檢查。


    於是我們分了兩輛車去了醫院——我們一家坐薑越的車,剩下的人坐三叔的車。


    到醫院後,我讓三叔他們先去看堂姐,我強行把我爸架到了骨科。


    從家裏過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他的腰依然一碰就疼,還疼得特別厲害。


    醫生給他拍了個片子,拿著片子問他:“您的腰以前是不是受過重傷?”


    我很震驚,我爸支支吾吾的不說話,我媽替他迴答:“沒錯,他四年前出過一場車禍。”


    “什麽?!”這件事我聞所未聞。


    我爸迴避著我的視線,我媽小聲對我說:“這事兒待會兒詳細跟你說,現在先看看你爸到底什麽情況。”


    我這才勉強按下心中的悲傷和憤怒。


    醫生說,我爸原來那次車禍傷得太嚴重,骨頭的愈合情況也不是特別好,而這一次剛好又碰到了舊傷,骨頭再次斷裂,需要長時間臥床休息。


    “‘長時間’是指多久?”我爸問,臉上寫滿了擔憂。


    “看您的恢複情況吧,但少說一個月是跑不了的。”醫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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