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說的灑脫得很,臉上卻有落寞一閃而逝。

    他隻是個普通人,被迫卷入這江湖紛爭,又接連失了兒子兒媳。現在,就連他唯一的寄托都要離他而去,他怎麽可能心情愉悅。

    可在場幾人都很清楚,雖然這決定令人為難,卻是最好的辦法。

    那個要取元原性命的女子的身份還不明朗,更不知她所言的“主人”是誰。在這種情況下,絕不能將安寧留在這裏。

    安寧的身份太特殊了。

    單是雲增外孫女這一身份就會給她惹來許多災禍,何況拜雲碧所賜,她父親齊英又被塑造成了一個變態,與江湖上很多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有解不開的仇怨。

    若是讓外人知道安寧在這裏,後果不堪設想。

    老翁自是知道這些,才最終下定決定讓元原帶安寧離開。

    至於他自己——

    都已經這麽大歲數了,生死又有什麽所謂呢。

    老翁雖如此想,但楚留香和元原卻不能真的任由老翁獨對不測。

    他們二人能平安無事,也多虧了老翁的出手相助。

    何況,元原心中還有別的計較。

    這老翁畢竟對雲增和慕和多有了解,說不得知道許多外人無從曉得的內幕。他可不會放任這樣的人脫離自己的掌控、被他人所製。

    不過,秋寧劍穀是隱世之穀,當然不能隨隨便便帶外人過去。

    楚留香朋友雖多,卻也不好驟然將老翁托付過去。

    想來想去,便隻剩下了元原的本家——無爭山莊。

    無爭山莊名聲在外,守衛森嚴,實在是個甚為靠譜的地方。

    元原與楚留香一拍即合,老翁自然也沒什麽意見。

    “那我們便兵分兩路。”元原道,“我與七悠、甜兒去慕家。楚哥哥,你帶安寧和老前輩迴我家。”

    楚留香微微皺眉。

    現下畢竟風波剛定,他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雲兒脫離了噩夢中的結局,實在有些不放心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但無奈,大局為重。這確實是最合理的安排方法。

    兩人都是果決之人,規劃好了路線安排就開始了利落的執行。

    楚留香帶著安寧與老翁向無爭山莊而去,元原則向東而行,前往了慕家。

    慕家亦在陸北,是以三人並未行太久便趕到了

    目的地。

    慕家的扶鬆劍派正如其名,隱於一片茂盛鬆樹之間,蔥鬱浸染,朦朧得很。

    元原三人剛趕到離扶鬆劍派正門不遠的地方,門外的守衛便將他們的馬車攔了下來。

    “敢問車中何人?”

    慕家隱世多年,整個世家的風格都偏於低調。是以這兩個守衛的態度也很是和善,並沒有什麽大家族的傲氣。

    這一點,倒和無爭山莊很是相像。

    “我找你們少莊主,慕清琅。”元原笑著遞過名帖,“勞請通告。”

    “好說。”

    守衛接過名帖進了院落,片刻後,慕清琅便跟著走了出來。

    “隨雲,好久不見。”

    慕清琅站穩於馬車之前,手一拱便是標準一禮,絲毫不因元原看不見而有半絲怠慢。

    “好久不見。”元原掀開車簾跳下馬車,亦迴了一禮,“實不相瞞,這次突然前來叨擾,實是有事相詢。”

    “哦?”

    什麽事情連情報網名聲在外的秋寧劍穀都搞不定,反而需要來問他們這個沉默多年的世家?

    難道是……關於慕和的事?

    慕清琅麵色不動,笑著向院內讓道:“好說,隨雲請。”

    扶鬆劍派雖多年不參與世事,卻不代表自甘頹落,不然也不會派人前往試劍大會。

    此時教場之上,仍有慕家兒郎在努力習劍,個個累得滿頭大汗卻不知疲憊。

    見元原三人行入,他們才停下手中長劍,朝這邊投過來一點好奇神色來。

    慕家已很多年沒迎過外人了,這幾個人是誰?居然有這麽大麵子,讓他們少主親自去接?

    場上一少年見了,麵上露出了一點不屑來:“看那個打頭的公子哥,那麽單薄,一看就不是什麽習武的料!”

    另一少年讚同道:“這該不會又是哪個小世家想來依附我們吧?”

    這少年說完,周圍人都有些讚同地點了點頭。

    他們慕家雖說在十四劍派裏算是沒落,但比之其他家族來說還是個需要仰視的名門,想要依附的小世家一直不少。

    頓了片刻,有個內向的小門生低聲道:“可是,若隻是個來依附的小門派,怎麽敢勞駕少主去接人?”

    ……好問題!

    人群馬上靜了片刻,隨即又有個少年靈光一現

    ,“獨辟蹊徑”地迴道:“該不會是想使美人計吧?!”

    ……好想法。

    那三個人長得……倒確實都很不錯。

    但!是!他們少主是會被美色所惑的人嘛?!

    馬上有人對適才的少年表達了鄙視:“我們少主豈會被這幾人的皮相所惑?肯定不是這種原因!”

    那少年被人當麵反駁麵上一紅,不悅道:“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麽呀?!”

    鄙視的人說不上來了,他哪兒知道為什麽!目前看來……還真是美人計比較靠譜……

    人群喧鬧一陣,眾門生都各有猜測,卻又一一被否定。

    有人道:“這也不對,那也不對!到底怎麽迴事啊?”

    “不必猜了。”忽然有個少年冷冷開口打斷了眾人的爭論。

    這少年眉目尋常,氣度卻很是從容,他淡淡解釋道:“那個打頭之人身後所負之劍,名為浮光。”

    浮光劍?!試劍大會上的那個?

    那豈不是說,打頭那位少年就是——

    原、隨、雲?!

    無爭山莊少莊主,秋寧劍穀少穀主,十七歲就奪得試劍大會頭籌的劍道天才!

    據說此前還與他家二少爺有過一戰,他家二少不僅輸得心服口服,迴到家後還對此人人品大加讚揚!

    這個人,居然來他們扶鬆劍派了?!

    這些少年大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喜歡崇拜英豪的年紀。

    而自試劍大會後,更是有人顯得實在無聊,列了四位“年輕一代的傑出代表人物”——

    樂生堡宿家的二公子宿維時,流煙穀的“引魂使”風殷瀾,陸北的“無爭公子”原隨雲,以及江南那位“蝙蝠公子”唐原。

    他們家兩位公子都沒能排上名號呢,可這位原公子卻已然是四者之首了。

    ——差距,這就是差距!

    剛剛還對元原評頭論足的少年們頓時燃了起來,每個人的眼中都寫滿了崇拜和熱情,眼神發直地緊緊盯住了走在慕清琅身後的元原。

    元原本走得好好的,突然右臂一麻,如芒在背。

    他輕咳一聲,不解道:“慕兄,我怎麽感覺,好像有人在看我?”

    慕清琅先在心中讚了一聲。

    不愧是原隨雲,即便目不能視感知竟也如此敏銳!

    讚過之後,他才迴眸瞪向了一旁呆滯的門生們,用眼神示意道——

    “看什麽看!在心中默默崇拜就好了!”

    眾門生:“……”

    按理來說,雖然元原此來就是找慕清琅的,卻也要跟慕家家主見個禮拜會一聲。

    但此次卻適逢家主閉關,是以元原倒也免了許多禮數,直接跟著慕清琅去了他的房間。

    元原寒暄道:“慕前輩武學已大成,卻仍如此勤勉不輟,真讓我這個做晚輩的羞愧。”

    慕清琅誠懇道:“我以為經試劍大會之後,我與隨雲已算是朋友了。”

    元原頓了頓:“自然是朋友。”

    “若是朋友,就不必說這些客套話。”慕清琅笑道,“你此來找我,所為何事?”

    慕清琅這人在武學上雖確實遠不及其弟,可在接人待物方麵卻很有天賦。

    這短短幾句之間,他便將自己與元原的距離又拉近了一些,態度言辭也確實讓元原很舒服。

    元原確實急於知道真相,畢竟這事事關安寧安危,何況他也想快點通過這些線索找到尚失蹤著的楚裕。

    “隨雲此次前來,是想向貴派了解一個人……”

    慕清琅抿唇為自己和元原各倒了一杯茶:“若我所猜不錯,可是我家那位‘製毒天才’慕和?”

    “製毒天才”這名字自然是天下人封給慕和的,隻是這名號實在算不上好聽,一般慕家的人也都很是抵觸這個稱唿。

    但慕清琅卻似乎對此毫不反感,隻將其單純當做一個代稱一般從容。

    隻不過他對於自家先祖稱唿得如此隨意,顯然也對這“慕和”並不很是尊重。

    “正是。”元原道,“不知清琅兄可否告知一二?”

    慕清琅笑著點頭:“自然可以,隻是在下這位叔父實在是離家太早,且與家中聯係也不是很密切,所以在下對其也不算是了解。”

    元原展顏道:“清琅兄放心,我隻是想問一些簡單的問題。”他手指搭在杯壁上輕輕敲了敲,“比如說,您家這位前輩於年少時學的,究竟是製毒,還是……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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