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眠!”葉文希一把抱住尤眠,驚恐地發現他的背後全是溫熱的鮮血。而一邊的智械搖了搖頭,留下一句“愚蠢的人類”後飛窗而出。 “好疼啊,”尤眠在葉文希懷裏,手抓著他的衣服,努力不讓自己叫出聲,“有沒有止痛藥?就像你給的醒酒劑一樣有效。” “我馬上帶你去醫院!”葉文希啞聲道,他的眼圈紅紅的,好像是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葉文希會為自己掉眼淚,說明還是……真的喜歡吧? 尤眠再次醒來時,眼前是一片純淨的白色——這應該就是醫院了。他感受了一下,受傷的背部沒有疼痛,但也一點知覺都沒有,準確來說他全身都沒有感覺,也無法動彈。 尤眠迴憶起自己受傷的原因——他當時其實什麽都沒有想,本能驅使著他去保護自己所愛的人。被激光刀傷到的疼痛幾乎讓他無法忍受,可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讓葉文希去承受這樣的痛苦。以前他一直認為電視劇裏替人擋刀的情節狗血非常,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卻毫不猶豫地上演了這樣的戲碼。 不過還好,他活了下來,這出英雄救美總算不是一個悲劇。 因為這特殊的手上位置,尤眠不得不趴在床上,視野有限。他能感覺到自己床邊有人,一定是葉文希。剛想叫他,一個女人的惱火的聲音卻響了起來——是李一盞。 “不是說拿他練手找感覺麽!現在戲已經接到了,你還不提分手再等什麽!”第17章 尤眠一時間沒有反應出李一盞話的意思,但他的全身卻一下子變得冰冷。 “我打算今天說的啊!”葉文希懊惱道,“但是我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李一盞的聲音尖銳起來:“你這是什麽意思?發生這種事情,你就不打算提分手了嗎!” 葉文希也提高了聲音:“他傷成這樣是為了救我!” “那又怎樣?”李一盞滿不在乎道,“這點小傷住幾天院就好了。” “那至少等這幾天過去,”葉文希妥協道,“可以嗎?” 一陣沉默之後,李一盞歎了一口氣:“好吧,我給你最後三天。” 李一盞踩著高跟鞋離開病房,噔噔噔,就好像是狠狠地踩在尤眠的心上。 所以,都是假的嗎?他才剛剛蘇醒過來,全身都因為麻醉動彈不得,但他好像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清醒。甜言蜜語是假的,親吻擁抱是假的,說了那麽多次的喜歡都是假的。那麽,又有什麽是真的呢? “我不希望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彼此互相喜歡不就好了嗎?” “你還是離葉文希遠一點吧。” “他就像個沒有長大的小孩子,但有的時候小孩子的惡作劇是最殘忍的。” “說什麽我是直男,演不出來哪種感覺。” “不是說拿他練手找感覺麽!” …… ——這些才是真的。無數的聲音在尤眠的腦海中迴蕩起來,視野變得模糊,但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流。眼淚,如果沒有人擦去,又何必流下來呢? 他是第一次戀愛,就那麽傻傻地去愛,去信任;他為他失眠,因為他開心而開心,因為他的一句話失落萬分,甚至前不久他還想著能和葉文希一起生活。 結果全是假的。尤眠視若珍寶的一切對葉文希來說就是一場戲而已。不得不說,他真的是非常優秀的演員,可以演得那麽逼真。 一直守在尤眠身邊的葉文希發現他的肩膀似乎在顫抖,立刻握住他的手,“尤眠?你醒了嗎?” 尤眠側過頭看著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葉文希被尤眠慘白的臉色嚇到了,他摸摸他的額頭,“你怎麽了!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很疼?” 葉文希的手很溫暖,但卻讓尤眠的心仿佛在被灼燒一般。 他現在該怎麽辦呢?他發現了真相,理智告訴他應該無情地撒開謊言,還要狠狠地扇葉文希一耳光,指著鼻子痛罵他一頓,最後揮揮手,瀟灑地說再見——不,是再也不見。 可是當他看到葉文希的臉,他卻什麽都說不出來。葉文希的臉上寫滿了擔憂,眼神也透露出關切,但這是不是又是演戲呢?可無論如何,他的喜歡是真的。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歡葉文希。麵對自己喜歡的人,又怎麽能輕易地說分手? 尤眠眨眨眼,眼前的柔光變得細碎,“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嗎?”說完這句話,尤眠自己都嚇了一跳——他是怎麽了?難道所謂愛情,真的是能讓一個人犯/賤至此? 葉文希紅著眼睛搖搖頭,他把尤眠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尤眠,你沒有必要這麽做的。我不需要你保護,也不值得你保護。” 尤眠閉上眼不再去看葉文希,畢竟多看一眼都是痛徹心扉。 葉文希又道:“對不起啊,尤眠。” 尤眠非常清楚葉文希在為什麽道歉,“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葉文希一愣,“沒、沒有啊。你為什麽這麽問?” 啊,也對,他還有三天呢。三天後,他傷勢痊愈,葉文希才會宣判他在這段感情中的私信。又或許,對葉文希來說這根本就稱不上感情,隻能算得上是一次課前練習,練習如何對自己不喜歡逢場作戲。 尤眠感覺頭疼欲裂,他把臉埋進枕頭裏,“文希,我想再睡一會兒,你先走吧。” 葉文希不敢不聽病人的話,“那好……我晚點再來看你。” 葉文希走後,四周又安靜下來。尤眠對這種安靜感覺熟悉又陌生,他曾經以為自己融入不了這個社會,隻能安靜地生活;後來他遇見了唐臻,遇見了葉文希……是葉文希讓他整個世界喧囂起來。如果葉文希走了,那又剩下他一個人。 尤眠開始想失去葉文希後他的生活。其實就和以前一樣啊,一個人宅在家,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打遊戲,宅膩了就一個人出去走走。多了許久,偶爾迴憶起這段感情會覺得自己幼稚,可笑,再順便把葉文希臭罵一頓,小小地詛咒下,誰離了誰會生活不下去呢?可是為什麽他光是想象都已經難受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他真的就要這樣和葉文希說再見嗎?他好不甘心,為什麽他就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呢?葉文希就真的一點都沒有喜歡過他嗎?如果……如果他爭取一下,事情會不會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結局。 尤眠沒想到自己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睡過去,等他再次醒來,全身的麻痹感已經消失了。床頭上放著一碗熱騰騰的湯和一些水果,看著十分誘人。葉文希留了一段影像給他:“嗨,尤眠你醒了一定很餓,我給你準備了好吃的。我很想留下來陪你,但是工作有點忙。” 葉文希真的很注重他的工作啊,曾經自己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尤眠諷刺地想。 這時,病房ai助手開口道:“尤先生,你有訪客。” “誰?” 顧衍的影像出現在尤眠麵前,尤眠剛想讓他滾,突然想起顧衍以前對自己的警告——離葉文希遠一點,他似乎早就知道了什麽。 “請他進來。” 顧衍走進病房,看到尤眠如喪考妣的表情,意味深長道:“聽說你是玩了一出英雄救美?嘖嘖嘖,真是情深義重啊。不知道葉文希有沒有被你感動得痛哭流涕?”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尤眠冷冷道,“所以你是來諷刺我的?” 顧衍像變魔術一般從身後拿出一束康乃馨,隨手插在一旁的花瓶上,“我是來探病的,畢竟你也算是救過我一命。” 尤眠皺起眉,“即使這樣,我們的關係貌似不需要你大費周折地跑過來。” “你想多了,”顧衍聳聳肩,“我隻是順便而已。” 尤眠有些奇怪,他和顧衍的關係說不上是水火不容,但至少都是想看兩厭,顧衍過來探病除了是看熱鬧沒有其他的解釋,但是他現在顧不上想其它的。 “你上次提到,讓我遠離葉文希,是為什麽?”尤眠問。 “嗯?”顧衍意味深長地打量了尤眠一會兒,“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尤眠點點頭,“你一早就知道?” 顧衍隨意地往尤眠病床上一坐,還拿了一個蘋果開始啃,“嘛,他和那個導演打賭的時候我正好在場。導演對他是否能演好一個同性戀角色表示懷疑,葉文希大概是生氣了,便說什麽‘我待會就找個男人談戀愛給你看’。” 即使已經猜到了,尤眠真正聽到這些話時,心髒依舊不受控製抽搐了一下。 “我覺得挺好玩兒的,就和他們說,如果葉文希真的能和同性在一起一段時間,我就入股這部電影。”顧衍似笑非笑道,“其實我隻是開玩笑的,沒想到葉文希當真了。” “你們覺得這些很好玩嗎?”尤眠雙拳緊握,“戲弄別人的感情,很好玩嗎?” 顧衍裝出思考的樣子,然後認真地點點頭,“你別說,還真的挺好玩的。” 尤眠氣極反笑,他指指門,“滾。” 顧衍慢慢地向門邊退,笑道:“哎哎哎,別激動,小心傷口又裂開。” “滾!” 顧衍走出病房,臉上的戲謔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困惑。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褶皺了的紙條,上麵寫著一句話:求求你,照顧好尤眠。 這張紙條今天早上出現在自己的口袋裏,而上麵的字跡他再清楚不過——是他自己的。 他什麽時候寫下的這句話他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但是他看到後還是鬼使神差地打聽了一下尤眠,得知他在住院後便立刻趕了過來。 不過在見完尤眠之後,他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對那個男人根本一點興趣都沒有。 真是怪事,顧衍想著,難道是自己夢遊寫下了那句話?他把紙條扔進垃圾桶——算了,也不是什麽大事。第18章 和顧衍交談過後,尤眠意外地發現自己本來悲傷到想哭的心情緩解了許多,心中更多的反而是怒火——並且是對顧衍的怒火。也許是因為和顧衍相比起來,葉文希算得上沒那麽“渣”。渣的正大光明和渣的深藏不露,哪個更值得人唾棄?又或許是即使是在現在,他還是不忍心去恨葉文希。畢竟是他愛的人,他又能怪他什麽呢? 尤眠問自己,如果早知道這是一場戲,他是否願意出演?也許會吧,不是誰都有機會和美人戀愛的,即使是假的,但至少可以大飽眼福。最後曲終人散,兩人微笑地說再見,不也挺好? 可關鍵是,他不知道,他從頭至尾都是全心全意投入這場感情的。這種感覺就好像通知你中了天文數字的巨款,你已經辭了職,想好了以後怎麽生活,最後卻告訴你那隻是一個玩笑而已。 他這是造了什麽孽啊?他不由地懷念起自己在21世紀暗戀的直男。那是一個沉默寡言的青年,在一家研究所工作,尤眠見到他時他總是穿著白大褂,一副禁欲,彬彬有禮的樣子…… 尤眠想了很多,想到頭疼,想到疲憊,最後幹脆爬進病房裏備用的睡眠倉倒頭大睡。恍惚中,他看到自己正在一個明亮的吧台上,精心地調製一杯雞尾酒。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在吧台上落下斑斑駁駁的影子,同時也把那杯雞尾酒照得異常璀璨。 等他忙活完,他抬起頭看看躺在一邊曬太陽的青年。青年也正望著他,眼睛在陽光下顯得額外明亮,尤眠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他其實不愛笑,因為從小到大,沒有過多的事情值得他笑。他對人待事一直冷冰冰的,值得遇到青年,他才發現自己其實挺喜歡笑的。 “我說……”青年突然開口道,“如果有一天我不要你了,你怎麽辦呢?” 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尤眠皺起眉:“你說什麽?” 青年走到他身邊,撐著下巴,表情說不上是認真,也不像在開玩笑。“我希望你好好的,瀟灑地離開我,不要挽留,也不要留念。” “我做不到。”尤眠迴答得很幹脆。 青年歪著頭看著他,“為什麽?你不是一個很要自尊的人嗎?” “在把心交出去的一瞬間就不是了。”尤眠抓住青年的手,“在這個世界上,遇到一件喜歡的東西很容易,但遇到自己真的喜歡的人難。所以我決定一但遇到了,我就不想輕易放手。” 青年把尤眠的手按在自己的眼睛上,“我好擔心你……” 尤眠感覺到指尖傳來溫熱的濕意,“顧衍,你……” 醒來尤眠驚覺自己眼皮底下濕了一片,他正在要去擦拭,便發現葉文希站在窗邊,笑吟吟地看著他。 尤眠掙紮地坐起身,“我睡了多久?” “大概十二個小時吧。”葉文希摸摸尤眠的額頭,“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尤眠轉頭看看窗外,明媚的陽光像極了夢中的感覺,他突然有些恍惚。 “尤眠?”葉文希的手在尤眠麵前揚了揚,“你還好吧?” 尤眠緩過神來,說:“我想出去走走,你可以陪我嗎?” 葉文希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又迅速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