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瞳孔一縮,麵上露出驚訝、狂喜、緬懷、溫柔、擔憂的神情,雖然隻是隻言片語,但是夏清很快就明白了什麽似的猛地轉頭看向太一:“盤古哥哥,他還殘有一絲殘魂?”皺眉想了想,夏清眼睛猛地睜大驚唿道,“是、是羅睺?!”


    太一簡直想罵街,他本來打算和帝俊好好商量著,在恰當的時候慢慢告訴小清盤古殘魂的事情,免得她情緒波動太大,結果這邊可好,直接就咕嚕出來了!這不是白費他想那麽多嗎!不過……太一摸了摸鼻子暗戳戳的想到:盤古的事情可不算他捅出來的,這件事情他最無辜噠!


    歎了口氣,看著夏清因為他久久不迴話而變得蒼白的臉色,太一鄭重了神情嚴肅道:“我正打算告訴你這件事情呢,不過小清,你先別激動,我會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你,但是你要先做好心理準備。”


    “……我知道。”勉強點了點頭,夏清露出淡淡的愁緒和寂寥來,“盤古哥哥早就隕落了,如今他還有一絲殘魂存在,我、我已經很滿足了。無論事情有多糟糕,我心裏都有準備,畢竟再也沒有比……”比隕落更糟的事情了,這個世界上無論怎樣的等待都要最終到達的時候,唯有死亡,是越等越遠永遠無法觸及的距離。


    夏清和太一這邊的動靜已經驚動了貌似爭執的帝俊和殺生丸,眉峰隆起,帝俊恨恨的瞪了殺生丸一眼,然後才一擺袖子,麵上掛著溫和從容的淡笑走近夏清和太一:“太一休息好了?小清你的氣色倒是好了不少呢,看起來這段時間在天庭調養你恢複得不錯!”


    “帝俊哥哥……”夏清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我聽到你和殺生丸說的話了,你就告訴我吧,我想要知道。”


    帝俊眯了眯眼睛,眼角挑起斜睨了太一一眼,正好對上他難掩心虛和鬆了口氣的眼神。嗬,禍水東引嗎?稍稍有些慍怒,帝俊心中不知道該為自家弟弟會使手段了不再橫衝直撞直來直往覺得高興好還是生氣好,而在對上了自家妹妹期待擔憂卻也隱隱帶著悲愴的眼神,他心裏又忍不住心疼起來。


    真是……弟妹都是上輩子的債啊!心裏滿是唏噓的感歎了一聲,帝俊正了正神色開口給夏清仔細解釋盤古的事情了。


    聽完之後,夏清久未言語,她隻是微微低著頭一片沉默。纖長濃密的眼睫遮住了她的眼眸,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到底如何,但無論如何,她大抵心中是不快活的,不快活或許還不足以形容她此時的心情,大概加上很難過很悲傷才足夠。好不容易得到了有關兄長的消息,可除了能再次與兄長見麵,她所要麵對的還有——再一次的與兄長的分離。


    殺生丸攬在夏清肩上的手緊了緊,帶著些許安撫的意味。他沒有開口說什麽,這也不是他幾句勸說就可以把夏清心中的難過抵消的事情。他唯一能做的,也隻有在這個時候陪在她身邊而已。


    終於抬起頭來,夏清眼中竟是一片沉靜和鎮定:“我明白了,能夠有再一次見麵的機會,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殺生丸微微皺起了眉,雖然夏清的模樣一片平靜,可正式因為這份平靜反而讓他有些不安。他與夏清相識太晚,那時候夏清正是魂魄破碎失去記憶在各個小千世界尋迴自己魂魄的時候。但是這並不代表殺生丸不明白夏清是個怎樣的人。


    偏執、任性、決絕,不撞南牆不迴頭……不,大概就是撞上了牆壁,除非她撞死,不然她也還是絕對不會迴頭的!夏清就是這樣性格桀驁不訓的一個人,而對她而言,最無法釋懷的事情就是混沌破碎後,她兄長盤古的隕落,更別提盤古隕落後身化洪荒萬物,除了不周山,整個洪荒竟然毫無一絲盤古真正留下的痕跡。而就是不周山,若不是夏清橫插一腳,隻怕極有可能在祝融觸不周山後被撞斷!這可是天道在算計著要抹去洪荒內所有和盤古有關的事物啊!


    那麽,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什麽夏清會這麽平靜?


    “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好嗎?”她抬起頭來,靜靜的微笑著對殺生丸和帝俊太一說著,她神情柔和溫婉,一點兒戾氣也不見,但是這樣子的夏清讓其餘三個人神經都吊起來了!


    最後還是太一先開口了,他揉了揉夏清的頭,神情溫和寵溺,眼神顧盼間滿是豪氣和傲然:“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在你身後!”他一挑眉,眼中鋒銳桀驁滿溢,無視了帝俊黑線的表情和殺生丸微帶殺氣的眼神,他繼續笑道,“想做什麽,盡管去做便是,我都會支持你!當然,我自然是更希望你先保全自己的安全……但,無論如何,我不會阻止你。”


    夏清笑了起來,她鄭重的點了點頭,非常認真的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太一哥哥你會一直支持我。所以,這麽久這麽久以來,我最信任最喜歡也最難以割舍的人,是你。


    她和太一之間的羈絆和感情,比親情還要深遠,比友情還要深刻,比愛情還要忠貞。她第一次有自己的意識的那一刻,喚醒她的、出現在她麵前的、給予她最大的嗬護和縱容的,那個人,是太一。而自始至終,全心全意對她好,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忌憚過她,一直支持著她陪伴著她的人,除了早早就隕落的盤古,便隻有太一。


    她剛剛從東皇鍾蘇醒時,帝俊曾經猜疑過她,也試探過她,而在她失去記憶以她人身份存在找迴自己的靈魂碎片時,在作為桔梗初次和殺生丸相逢時,也不是完完全全都是沒有一絲艱難和忐忑。雖然到了現在都已經可以一笑而過,她也從不懷疑帝俊對她的兄妹之情,更不懷疑她和殺生丸之間的愛情。


    但是……但是啊,一直以來,在那樣漫長的歲月裏,從她有意識到如今,真正從來從來沒有虧待她的人,是太一。而在她記憶裏,那些永不褪色的帶著滿滿的溫柔和幸福的畫麵,在最最初始的時候,全部都是太一帶給她的。


    她對太一的感情並非男女之情,但相比於殺生丸,又或者是帝俊,夏清一直以來最相信的人從來都是太一。


    太一三人相攜離去之後,夏清在原地靜靜的站了會兒,之後她雙手抬起掐了一個法訣,很快這一方天地就被完全屏蔽起來。遮掩天機之後,夏清怔怔站在原地良久,淚盈於睫卻倔強的不讓它落下:“盤古……哥哥?真的是你嗎?”


    她眼眶泛紅,淚水已經模糊了實現,鼻子一抽一抽的,看起來好不委屈,就像一隻流浪了好久好久終於迴到家的小狗一樣可憐極了:“哥哥,你為什麽……不願意見過?難道我不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嗎?”


    一道無比厚重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夏清麵前,而這一方被夏清隔離開來的空間和時間微微震蕩起來,好像這個時空這個世界根本無法承擔這道身影帶來的壓迫一般。


    “小清……好久不見。”盤古眼神深邃,其中起起伏伏的神色好像是混沌洪荒億萬年來歲月的沉澱,他□□著健壯的布滿傷痕的上身,手裏提著一柄鋒利至極的斧頭,整個人的氣勢厚重如山,卻比山更加浩瀚和偉大。


    含淚搖了搖頭,夏清嗚咽著說道:“不,不是好久不見,是……第一次見麵,我好開心,我終於有機會親眼看到你。”夏清終於忍不住流下眼淚,她已經存活了無數紀元,看遍了混沌洪荒的歲月變遷,但是這麽多年來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心裏滿是酸澀的喜悅。


    她從來沒有親眼見過盤古……盤古還活著叱吒風雲的時候,她還沒有覺醒意識,等她終於醒來,一直護佑著她的兄長卻早已經隕落。她從來沒有,和盤古真正見過麵,說過話,甚至那些依賴、喜歡、親情,她全都沒有機會告訴他。


    盤古輕輕搖頭,抬手輕輕揉了揉夏清的頭發:“我有羅睺的記憶,小清,你長大了,我很高興。”


    “但是我永遠是你的妹妹,所以……哥哥會留下來的是不是?”


    盤古眼神悠遠帶著洞察一切的睿智和淡定:“你已經長大了。”他又重複了一遍,眼中有著對夏清的疼愛,卻半點不曾妥協。


    於是夏清知道了他的答案。她並不傻,當然知道為什麽她作為混沌魔神卻有機會孕育子嗣。這是這個洪荒對一手開創了它的始祖的盤古的迴報,盤古隻餘一絲殘魂,就算他是混沌魔神中最強大的存在也不可能再次轉世投胎,但是他可以……融入夏清腹中胎兒的靈魂中,以全新的姿態重生在這個世界。


    即使,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已經不是盤古。


    但這並非沒有代價,盤古早已隕落億萬紀元,羅睺是當年盤古分裂出去的一絲殘魂,在羅睺死後這絲殘魂才恢複了作為盤古時的所有記憶,而他的這絲殘魂上已經纏繞了太多的因果殺孽,就算洪荒給了他一次轉世的機會,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太大。


    洪荒天道沒有意識,隻是本能的給了盤古一個機會——一個重生的機會。而是不是真的要重新來過,還是要取決於盤古的意願。


    他拒絕了。


    原因再簡單不過,他重生的代價隻有一個。


    夏清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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