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好,她的身體很虛弱。”通天頂著三個人逼視的目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直言不諱道,“那個孩子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了,以她的身體要孕育這樣強大的生靈,負擔太重了。畢竟誰也不知道,混沌魔神的後裔是怎樣的!”


    太一咬牙,手握成圈重重的在空氣中揮了一下,他爆發出來的氣勢將這附近的石塊、樹木、花草盡數崩裂成了齏粉:“怎麽會這樣?”


    “冷靜,太一。”帝俊皺眉阻止了暴躁的太一。他按了按額角,臉上憂色更濃,“通天,你是小清的朋友,想必也希望她無事。你讓我們進碧遊宮,我們把……那個孩子拿出來。”


    通天挑了挑眉,看向一旁閉口不言表情冷峻的殺生丸:“你也舍得?”


    “沒有什麽舍不得。”殺生丸冷漠至極的開口,他金色的瞳孔已經拉直,那是獸的眼眸,帶著獸狂肆瘋狂的憤怒、擔憂、害怕以及恐懼,“我早就說過了,要把他拿出來!”他渾身釋放著恐怖的侵略意味極強的氣勢,那種氣勢就好像……這個男人正在用盡自己的全力壓製住自己的爆發。他在擔憂自己的妻子,擔憂她的安全和健康,甚至,殺生丸第一次在害怕……他怕夏清會死。


    通天歎了口氣,很無奈:“我個人是讚同你們的想法的,不過這事我可沒有發言的權利。不是我不幫忙,而是以夏清的性格,你們真的逼狠了,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情?”看到三個人臉色更難看,局麵一觸即發,通天連忙補充道,“不過她也不是一點兒底都沒有,她和四大十二品蓮台同出一源,如果有那四大蓮台護持,想必她的安全應該大有保障。”


    “而且,我建議你們最好打消除去她腹中孩子的打算。我之前說過了,她腹中的生靈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並且和夏清建立起了因緣線,貿然除去那個孩子,隻怕夏清受到的傷害會更大。”一甩長袖,通天特不耐煩的翻著白眼,“與其想著怎麽說服她把孩子除去,不如想想怎麽讓她不受傷害吧!女人一旦有了孩子,那可是護崽的母老虎,沒幾個人惹得起。快把那女人從碧遊宮帶走吧,我清修之地都要變成藥房了!”


    殺生丸雙手緊握,尖利的指甲已經刺破了皮肉,有鮮血滲了出來,但是他卻像是完全察覺不到一般。金色的獸瞳拉得更長,那種無機質的金色在此時看起來更加恐怖:“讓我進去。”這是妥協的意思,可是殺生丸始終沒有表達對夏清腹中孩子去留問題的意見。他隻是用那雙凜冽冰冷的金眸盯著通天,手已經握在了強化了無數次的爆破牙之上,大有一言不合直接拔刀威脅的意思。


    抽了抽嘴角,通天紅色寬大的袖子一甩,在空中發出巨大的響聲:馬丹一個個的威脅我,是覺得我好欺負麽!


    “砰!”碧遊宮緊閉的大門豁然打開。通天覺得自己幾十萬年修身養性的好脾氣要在今天破功了,“帶著她快走!”他沒好氣的哼了聲,到底說不出更難聽的話。


    殺生丸沒搭理罵罵咧咧一臉不悅的通天,見碧遊宮門開了。步子一邁,就掠到了碧遊宮之內。他很快在碧遊宮後殿清池邊的軟榻上找到那個熟悉到骨子裏的人,那個總是牽起他心中情絲的人。


    快步走了過去,殺生丸蹲在夏清身邊,心疼的伸出手撫摸她蒼白的臉頰。她瘦了很多,也蒼白了很多。原本紅潤飽滿的臉頰消了下去,蒼白中透著絲絲青紫之色,眼睛周圍黑黑的,像是拿黛粉塗了一圈一樣,她的唇是幹裂的,顏色白到近乎透明,完全沒有之前的水潤嫣紅。


    夏清睡得很不安穩,雙手握著搭在自己的小腹上,顯現出她本人的不安和焦慮,即使是在睡夢中夏清仍舊潛意識的護著她肚子裏的孩子。眼皮底下,她的眼珠子不時的轉著,睡得極不安穩,似乎是在這樣沉的睡夢之中,她也忍受著痛苦的煎熬。


    “噠…噠噠……”突然的,一道弱小的懵懂的神識突然顫巍巍的伸了出來,試探性的像殺生丸延伸而去,那道柔弱的可愛的神識碰到殺生丸之後,一陣陣的高興和愉悅湧了出來,甚至用稚嫩的不成語調的聲音和殺生丸打著招唿。


    殺生丸一愣,他怔怔的看著還在沉睡的夏清,然後猛地吸了一大口氣,駭得金色瞳孔猛地拉長看向了夏清的腹部。試探著把手觸過去輕輕搭在夏清小腹上,殺生丸手輕輕顫抖著,連摸一下都要醞釀良久的勇氣。


    是……他?是他和夏清的孩子?還不到三個月就有了自己思想,自己情感的孩子麽?


    殺生丸心中冷酷冰冷的殺機並未褪去,反而因為這個孩子強大的天賦更加濃厚起來。雖然那個孩子那種依戀喜歡幾乎是本能的柔軟情緒讓殺生丸動容,讓他忍不住同樣歡喜起來,但是這些都不足以讓殺生丸放下心中對那個孩子的殺意。他當然喜歡他和夏清的孩子,他也知道夏清是多麽期待。但是當這個孩子威脅到夏清的生命時,後裔也好、依戀也好心軟也好,殺生丸絕對不允許這個孩子活下去。


    他不能允許任何威脅到夏清生命的事物存在。


    “噠…媽、媽媽……”稚嫩的輕輕的神識再次放了出來,這次這道微弱的神識圍繞在夏清和殺生丸身周,情緒裏帶了些擔憂和依戀的蹭了蹭夏清蒼白的臉頰。


    而這個時候,陷入不安沉睡的夏清在睡夢中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溫柔寧靜的微笑,像是在迴應那個幼小的神識一般。而在夏清微笑之後,那道懵懂的情緒明顯歡喜起來,那屬於夏清和殺生丸孩子的神識眷戀的蹭了蹭殺生丸,然後又蹭了蹭夏清,這才徹底沉浸下去,似乎是甜甜的睡著了。


    殺生丸握住夏清的手,終於明白為什麽夏清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犧牲這個孩子,即使有可能,這個孩子會傷害到她的性命。這不僅僅是出於她和那個孩子之間的羈絆,也不是完全是因為母愛。這個孩子,是讓她安下心來的,即使不安的沉睡中也能露出微笑的孩子。


    夏清……她果然還是無法完全對洪荒釋懷吧。身為混沌魔神的她,即使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即使身邊還有著像帝俊太一那樣的兄長,即使她和他在一起了,可是她心中對於混沌的懷念和不甘,對於洪荒的憎恨和埋怨,這些都不是能夠消弭的。


    洪荒中能夠真正有所成就,能夠真的修為滔天的大能,哪一個不是心性堅定不可動搖的人?正如當初夏清執意報仇,就敢拚著性命自爆三大先天至寶和四大蓮台讓洪荒毀滅。以她的心性,一次死而複生不足以讓她心中的仇恨完全消失。她之所以再也不提毀滅洪荒之事,不過是因為她在洪荒有割舍不下的人,所以不願意再次毀滅罷了。


    這也是,這麽多萬年來,夏清隱居於不周山巔,不願踏足洪荒一步的原因。她心中的執念已經放下,虛妄已經打破,但是那些怨恨不滿不甘卻沒有消失。


    這些原因,才是夏清對保下那個孩子最根本也最重要的決定。在夏清心中,整個洪荒,唯一和她血脈相連,就隻有她腹中的孩子。那個繼承了夏清混沌魔神血統的孩子,是夏清與這方洪荒天地連接起來的唯一樞紐。這聯係,於因果無關,於感情無關,隻與血緣有關,隻與生命有關。


    夏清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這個孩子,哪怕是和這個孩子一起死,哪怕是犧牲自己換來孩子的生命,夏清也不會後悔。這是無論誰,也無法改變的事情。


    “嗯……”嚶嚀一聲,夏清睜開了眼眸,卻有些迴不過神來。她還是覺得很累,身體全身都酸痛著,疲憊的感覺仿佛泉湧一樣席卷身體各處。她好像做了個夢,但是那些混混沌沌一片的夢她卻分不明白到底是怎樣的,她唯一記得的就是還在母親懷裏時受到孕養時的安心和溫暖、兄長寬厚有力的大手堅實的依靠……以及最後的最後,所有毀滅之時,從母親和兄長那裏傳來的濃濃的祝福和不舍。


    閉了閉眼,夏清感受到手掌下小腹處傳來的屬於孩子的觸動,她感到心頭滿滿的全是歡喜和滿足。這些感情讓她安心,讓她心間彌漫著咆哮著的憎恨和不甘都安靜下來。


    “你醒了?”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然後一個滑膩溫暖的東西遞了過來。夏清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聲音很熟悉,氣息很熟悉,動作也很熟悉,夏清愣愣的張嘴,然後感覺到溫暖的帶著一絲甜意的液體滑入了口中。咽下之後,夏清竟然覺得自己疲憊虛弱的身體和元神得到了滋潤一般精神起來。


    抬頭看去,殺生丸金色的眼眸專注的看著她,手上還端著一個白玉的碗,見到她看過來,殺生丸動作輕柔的把夏清鬢邊的額發撥到一邊,低聲道:“和我迴不周山吧,我答應你……留下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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