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轉身匆忙地取針去了,黎明琛臉色凝重,這可是人命關天的急診,治好了名聲大振,治不好可對百濟堂的聲望打擊很大!


    黎明琛很擔憂,他知道本市裏有很多中醫館,一旦遇到這樣的重病之人都不願意接手,反而是讓病人家屬轉到其它醫院去。可是他做不到,因為這是百濟堂,本市最大的中醫館,名聲在外。


    轉頭瞥了眼唐越,隻見他也凝神查看,並沒有多說什麽。看來也不能指望他,一切都要靠自己。


    急性中風!岌岌可危!


    看樣子,這老人至少有八十多歲,突然遭到重病,這會兒已經命懸一線,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一邊背老人進來的中年男人一臉焦急,卻不敢多說什麽,怕打擾了黎明琛的診斷,隻是眼中的淚水卻不由自主地滾下,看樣子確是一個大孝子。


    中年人名叫梅正韋,好不容易迴家陪父親一次,帶父親出來逛一逛公園,卻不料突然摔了一跤,接著人就昏迷不醒,情急之下連忙背起來,打了120卻說要半小時後才能到,那種情況下他哪裏等得了半個小時?


    正好這公園就在百濟堂旁邊,而他又認識黎明琛,連忙趕過來。一路急跑,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我……我父親怎麽樣?”梅正韋結結巴巴道,都是自己不好,父親年紀這麽大,自己還要帶他出來,此刻,梅正韋心中充滿了悔恨和自責。


    “急性中風,情況緊急。如果……算了。”黎明琛本想說一些官方的話,即使老人過去了也不要找麻煩,可想想還是算了。這時候說這話太不合適。


    很快,夥計就拿來針灸所需要的一套物件。


    “鈹針!”黎明琛將老人的衣服扒開分在兩側,伸出手輕喝道,小夥計連忙從針灸盒中取出一根遞了過來。


    食指和中指輕撚針尾,銀光閃爍。


    百濟堂的名聲全在這一戰上!黎明琛神色凝重至極。咻!下針快準狠。穩穩入進老人的鼻下穴位上。


    “預熱,火針!”黎明琛低喝,同時輕撚針尾,另一隻摁住老人太陽穴揉捏著。


    伸手,預熱足夠的火針遞上。再針下去,再伸手。


    “提針。”


    出手如風,黎明琛此刻已經用上了畢生所學,也是神醫最為著名的針灸七通法。


    至於行不行,隻能看造化了。


    當最後一針落下時,黎明琛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眼前一切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把老人從鬼門關上拉迴來,在此一舉。


    七通法,七針。黎明琛似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氣喘籲籲,伸手一抹額頭,全是汗水。


    旁邊的夥計連忙上來擦拭,黎明琛絲毫不覺一般,眼睛盯著床上的老人,靜等著奇跡的出現,這可是生死存亡的一戰,百濟堂的名聲是一臭到底,還是聲名鵲起,就看老人能不能起死迴生了。


    針灸一共有三個層次,火運針,手運針,氣運針。普通的隻能達到火運針,名師能達到手運針,就是以手指的輕撚慢攏,達到針灸的最佳效果。至於最高境界的氣運針,相傳已經失傳了很多年。


    氣運針,以體內之氣運轉針灸,因人體之氣,一般人雖說掌握了,就是能感覺到它的存在,也是極少數的天才,甚至很多人都懷疑人體中存在不存在這種可以為已所用的氣!


    隻因為,以氣運針,早已失傳!無人得見。


    黎明琛已經達到手運針,輔助以火運針,可謂是達到了針灸的最高層次,可以從他師父門下出來單獨坐診,而且名氣足夠震住一方。


    剛才的七通針法,更是師門絕技,輕易不施展在人前,隻是人命關天,他也不在乎了,能不能救活老人還未知。


    站在旁邊的梅正韋更是緊張到極點,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隻見老人剛才急促的唿吸似乎有了變緩的趨勢,起伏的胸膛也慢慢平複,黎明琛暗自鬆一口氣,這是病情好轉的表現。


    “啪!”


    陡然,插在老人鼻子下麵的銀針咻的一聲彈了出來。接著老人渾身痙攣起來,口中的白沫噴了出來,胸膛再次劇烈地起伏。


    “不好!”剛剛鬆一口氣的黎明琛猛然一驚,七通針,七針相連相應缺一不可,竟然被人體本能地彈出了一根,這意味著什麽?


    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就連黎明琛也束手無策,一顆心如死灰。


    梅正韋更是陡然落淚,豆大的淚珠從臉上落下來,口中嗚咽著唿喊著:“爸……”


    杜鵑泣血,嗚咽繚繞,悲傷的氣氛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似乎被一塊巨石壓在胸口,讓人喘不過氣,隻想出去離開這個地方。


    梅正韋淚眼望著黎明琛,深深的無助中又帶著最後的一絲希望,讓人不忍與之對視。


    黎明琛低下眼瞼,緩緩地搖了搖頭,這一刻,他同樣心如死灰。一股失敗感徹底地襲了上來,加上剛才為了施針用盡了精氣神,差一點就要當場倒下去。


    一邊的夥計連忙上前,一把扶住了黎明琛。


    “我沒事。”黎明琛擺擺手就想離開,腳步沉重,心如重石壓著。


    他雖然身為中醫聖手的徒弟,也經曆過幾次重症的治療,可這一次,卻是敗得一塌糊塗,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了。醫館死了人,這百濟堂多年積累下的名聲,恐怕也要受此重創。


    想到這,黎明琛更難過。


    梅正韋自從看到黎明琛搖頭,整個人就怔在了原地,腦海中一片空白。沒救了?沒救了?父親就這麽走了?


    都是自己惹的禍啊!沒事帶著八十高齡的父親逛公園幹什麽?雖然他也是一片孝心,希望父親開心一點。此刻卻將所有的錯都攬在了自己身上,仿佛這樣子才會好過一點。


    “撲通”一聲。


    梅正韋重重地跪了下來,雙膝砸地,轟轟聲響,震在屋子裏的每個人身上。如一擊洪鍾大呂敲打在心房上。


    “黎醫生,你再救救我父親啊……”跪著的梅正韋哀唿著,中年男人的哭泣聲,感染著每個人。


    黎明琛腳步一滯,他又何嚐不想?隻是無能為力罷了,他最拿手的七通針灸法已經用了,老人現在的危急情況,就是再神奇的藥材也起不到作用了。


    他還能做什麽呢?


    搖了搖頭,黎明琛便要轉身。


    “讓我試試吧。”


    淡淡的聲音,唐越突然越步而出。整個治療過程他都看在了眼裏,黎明琛的針灸之法確實高明,他也以為會有效果。


    所以他一直沒有開口,因為唐越自己也沒有把握,這種命垂一線的人,無論放在哪個神醫手裏,都有可能一命嗚唿,說到底,除了醫術,還要看病人的命硬不硬了!


    如果針灸到一半,病人的生命氣息就抗不住了,就是再高明的針灸之法也起不到作用,所以現在他站出來,就是在賭!


    賭注是什麽他不知道,隻知道這是一條人命,他不可能放之不管。即使是隻有一絲的希望,而且失敗的可能性極大。


    “你?”轉身的黎明琛再次轉了過來,目光盯在唐越臉上,慢慢的眼中多了一絲敬畏尊敬。


    他當然知道,這個時候站出來,無論是誰都希望渺茫,而且一不小心就會背上人命官司。可是他們是誰?他們是醫生!是以救死扶傷為天職的白衣天使!


    在生命麵前,名利、利益、聲望不過是浮雲而已。


    “你真的願意?”黎明琛再次問道。


    “試一試。”唐越道。


    “好。”黎明琛重重點頭,之前和唐越一起出診,這個年輕人的醫術他已經見識過了,不是一個繡花枕頭。


    “黎醫生,他……這個……”梅正韋不知道什麽情況,眼巴巴地看向黎明琛。


    “他也是一名醫生。”黎明琛道。


    梅正韋怔了一下,猛然站了起來,一把握住唐越的手,沉聲道:“小兄弟,求你盡力一試,就算……不行了,我……我也不會怪罪你。”


    說到最後一句,梅正韋喉嚨已經堵住了,哽咽著。


    接著,唐越坐到了黎明琛之前的位置上,黎明琛則站在一側,當起了助手。


    醫者,不會見死不救!


    僅憑唐越此時站出來這一點,黎明琛就甘願當一名助手。雖然之前他們有矛盾,可是在病情麵前,他們的身份隻有一個,那就是醫生!


    他們是站在一個戰壕裏的戰友!


    輕輕拍了一下唐越的肩膀:“兄弟,這裏是百濟堂,你放心大膽地出手吧,就算是出了事,也有百濟堂擔著,不會讓你受拖累的。”


    唐越點頭,接著從銀針盒中取出一根,撚於食指和拇指之間,目光犀利,臉色沉靜。


    整個人如青鬆立於懸崖,有種奇妙的韻味繚繞著,神聖,不容侵犯!


    咻!咻咻!咻……


    銀針由慢而快,聲音由緩變急,針尖無風自動!漸漸幻化成一道虛影!


    別人看不出來,黎明琛卻是瞬間愣住了,張大嘴巴忘記了吸氣,整個人如被定住一般。


    氣運針!


    失傳已久的氣運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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