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藥劑和卷軸做先例,談光等人都覺得樂樂的腦洞可以一試。


    但亞牛城的繁華有限,城中賣魔晶的店鋪隻有一家,而且主要功能是收購而非出售。


    好在從章魚身上獲取的魔晶還在,隻是試驗的話,倒也夠了。


    談光等人隻采購了一批銅礦和鐵礦,還因為金屬屬於戰略物資,沒有擔保人的他們隻能限量購買。


    一直到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可買的東西,五個人才決定打道迴府。


    迴去的時候多了一堆拖油瓶,再騎摩托車就有點不合適了,而且有樂樂在,五個人原本也沒打算再用普通的方式迴去,隻是礙於這群少年,不好直接施展。


    悄悄商量了一下,談光等人便決定還是用傳送門迴去,但需要做點手腳,在這些少男少女的麵前保留一點神秘。


    所謂的做手腳就是用布條蒙住這些人的眼睛,然後一個接一個地推進傳送門。


    眼看著人都快傳送完了,談光卻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被他們強行收買的稅務官就是住在亞牛城附近的。


    談光斟酌了一下,立刻跟京白打了聲招唿——老五和柚子已經先一步迴了城堡,在那邊接住後麵傳送的這群少年,以免他們發生意外。


    “你們先迴去,我去稅務官那邊看一眼,把遠征失敗的事告訴他,順便讓他盯一下北邊的消息。”談光說道。


    “小心點。”京白沒有阻止。


    “又不是去龍潭虎穴,出不了什麽意外的。”談光開了句玩笑,然後便取出摩托車,趕向稅務官的家。


    在一般情況下,稅務官都是一個既清閑又優越的職位。每年隻有秋季的時候需要工作,年薪卻不比常年在政務大廳裏埋頭苦幹的書記官們少上半點,收稅的時候總能或多或少地撈到些油水,走出去也比一般的官員更讓人敬畏。


    但這些好處也隻限於一般情況,一旦國王和稅務官所轄區域內的領主發生分歧,稅務官就是那隻儆猴的雞,被驅逐都算不得什麽,運氣不好,不是上斷頭台就是去絞刑架。


    稅務官還不是一個可以世襲的職位。一旦從稅務官的職位上退休,而稅務官本身又沒有爵位可供繼承的話,他和他的家人就會從貴族降為有貴族血統的富裕平民,兩三代內衣食無憂,但這些人子孫後代再想謀求爵位或者官職卻是十分艱難。


    也因為這些弊端,擔任稅務官的大多都是沒有爵位可供繼承的貴族後裔,比如,小兒子。


    負責亞牛城周遭稅收的這位稅務官就是這樣一位子爵家的次子。


    因為父親的爵位就已經很低了,除了長子能夠在將來的某一天繼承他的子爵爵位,其他的兒子就算想被人稱為爵士都要自己去想辦法爭取。


    這個名叫赫茲的稅務官早早看清了自己的境況,也沒和兄長去爭他家那個隻有麵上光鮮的爵位和小領地,直接去都城謀求了稅務官的職位,離開家,娶妻生子,悠哉遊哉地過起了舒服日子。


    談光在亞牛城一帶打聽過,赫茲這人也算是長袖善舞,與自己轄區內的幾個領主都處得不錯,很清楚哪個能夠要挾,哪個不能得罪,在白沙島上的遭遇還是他第一次吃虧。


    說起來這也怪不得赫茲。


    按照領主和稅務官之間的潛規則,赫茲不過是漫天要價,談光他們大可以坐地還錢,雙方你來我往個幾迴,試出彼此的底線,價碼也就商量好了,事情也就解決了。


    但談光他們五個不按理出牌,直接用暴力對智力,毫無準備的赫茲頓時吃了個大虧,險些把自己的小命都交待進去。


    談光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想,他當時是真的動了殺機。


    從小到大,他什麽都吃,就是沒吃過虧,更沒向誰低過頭。


    好歹家境在那擺著,雖沒京白家裏有錢,背景卻比京家硬實。畢竟,京白家裏的老人已經不在了,談光的爺爺和奶奶卻還硬朗得很,父親又是專門負責給政府要員訓練保鏢的,沒實權但有人脈。用句不太好聽的話來形容,談家成事或許不足,但敗事絕對有餘,誰想招惹都得掂量後果。


    在這樣的家庭裏長大,又是獨生子,談光的字典裏就沒有過屈服二字。


    來到這邊之後,雖然麵上一直表現得雲淡風輕,但心裏麵的危機感卻也一直沒有消散過,總覺得怎麽做都不安定,遲早要和當地的土著起次紛爭才算有個了結。


    一聽說赫茲想要對他們收取重稅,談光首先想到的就是該來的總算來了。既然如此,那就轟轟烈烈地幹上一場,拿這個稅務官的人頭祭旗。


    從這個角度來說,赫茲的屈服反倒讓談光頗為鬱悶。


    就像故事裏的兩隻靴子,明明都已經砸下來一隻了,再砸一隻就算塵埃落定,結果左等右等,另一隻靴子也不落下,上樓一問才發現人家根本沒穿另一隻靴子。


    好在他們也沒白白折騰,至少逼著赫茲簽下了合作的契約。


    雖不知道這份契約的約束力到底如何,但就這個世界的普遍認知來看,至少可以讓人在想要違約的時候多猶豫一下,三思而後行。


    不管北邊出了什麽事,南邊依舊是繁花似錦,太太平平。


    赫茲住的鎮子距離亞牛城不遠,治安比林蔭鎮那邊要好得多,談光連個劫匪都沒遇到就順順利利地抵達了目的地。


    但他們的關係卻是不好讓人知道的。


    談光一直等到天黑之後才用潛行摸進了赫茲的住所,與他相見。


    這個世界的消息隻能在少數人之間快速傳遞,而赫茲距離那一層次還有九重天的距離,自然也不會知道遠征失敗的事。


    但他的政治敏感度卻比談光高了許多,聽談光一說就白了臉。


    “諸神在上,這是要天下大亂啊!”


    談光有些不解,疑惑地問道:“不過就是一次戰敗,難道國王集結不出新的大軍去複仇?”


    “這已經不是複仇的事了!”赫茲見談光明顯不知道這當中的內情,隻好壓下煩躁,把自己知道的事講述了一遍。


    遠征軍要征伐的對象是北方的一個教派,這個教派信奉的神是黑夜女神,他們視其為萬物之母,認為她的地位遠在其他諸神之上。


    但這一信仰並沒得到包括太陽之子和大地女神等其他教派的認可。


    在上一次的諸神之戰中,信奉黑夜女神的勢力損失慘重,被歸入戰敗的一方,教派的信徒也不得不逃到寒冷的北方苟延殘喘。


    然而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轉眼百年過去,黑夜女神的信徒不僅在北方占住了腳跟,更在那裏創建了信奉黑夜女神的宗教國,與陸地王國的教派分庭抗禮。


    因黑夜女神的信徒是使用黑魔法的,前陣子,北方冒出來的一群怪人就被懷疑是黑夜女神的勢力,之所以四處點火,就是要擾亂陸地王國的秩序,為百年前的事報仇雪恨。


    但這會兒聽說了遠征軍失敗的經過,赫茲敏感地察覺到了當中的不和諧。


    “黑夜女神的信徒並不是好戰的,不然也不會和陸地王國相安無事地共處了一百年。”赫茲道,“早在二三十年前,我還年幼的那會兒,他們就已經以國家自居,也沒和外麵斷了往來——別的國家不歡迎他們到訪,但他們並不阻止別人過去,不少黑市上賣的魔法武器和魔法器具都是從北邊走私過來的。聽這些走私商人說,那邊的魔法師雖然用的是黑魔法,但平日裏的行徑也沒和這邊的魔法師有什麽區別,全都是藏身於魔法塔裏專心於研究,根本不像其他教派傳言的那樣又是挖人心肝又是掘人墳墓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談光皺起眉頭,對赫茲的囉嗦有些不爽。


    “我是說,前陣子四處作亂的怪人應該不是黑夜女神的信徒,而是這次把他們和王子殿下一起暗算了的那些家夥。”赫茲隻好把話挑明,“這些人如此不擇手段,肯定不會隻暗算了一次遠征軍就宣告完結,接下來肯定還有動作。”


    “這不是廢話嗎?”談光扯了扯嘴角。


    “問題是,我們和黑夜女神那邊是不可能握手言和的。”赫茲苦笑道,“如果黑夜女神那邊是個普通的國家倒也罷了,國與國之間,沒什麽不能交易的。但他們偏偏是個宗教國,而諸神之間可容不得妥協,就算我們的國王陛下有意與他們和解,幾個教派的教宗也不可能同意。但凡有一點差池,那就是一場堪比諸神之戰的大混戰——我們要和北方的黑夜女神,那些來曆不明的怪人,還有國內的諸神教派同時開戰!”


    說到這兒,赫茲又歎了口氣,“而這,恐怕正是那些怪人所要謀求的!”


    聽赫茲這麽一說,談光一下子想起了他們那個世界裏的白蓮教。


    但緊接著,談光便又注意到了另一個問題點,立刻問道:“對了,伊東王子為什麽要發起麵向北方的遠征?”


    他不搞什麽遠征,自然就不會戰敗,興許也就沒有後續這些破事了。


    “這個,不好說。”赫茲眨了眨眼,“對外的說法是懲戒信仰異端且不守規矩的黑暗勢力,對內的說法是掠奪北方的資源,填充貴族們的口袋,但……我總覺得兩種說法都有問題。”


    “你認為是什麽?”聽著赫茲侃侃而談,談光對他倒是多了幾分欣賞。


    ——送他的一百金幣總算不是打了水漂。


    赫茲卻搖了搖頭,“我又不是王子肚子裏的蛔蟲,哪裏會知道他的想法。但遠征軍既然組建了,那肯定是得到了國王陛下的認可。就是說,王子的出發點肯定是有利於王國,至少是王室的。”


    赫茲的話總結起來其實就三個字:不知道。


    不等談光吐槽,赫茲卻搓了搓手,有些尷尬地轉了話題,“可以求您一件事嗎?”


    “說。”談光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事態真像我預料的那樣糟糕……”赫茲頓了一下,終是咬牙說道,“我希望您能在白沙島上留出一間小屋,允許我帶著一家老小投奔到您的羽翼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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