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烈攬住孟航一,道:“抓緊了!”他縱身一躍,就挾持著人, 飛快地消失在了夜色裏…… 江映離似欲要追, 阮舟搖卻把他拉住了。 江映離壓抑著怒火道:“不能讓他把航一帶走!” 阮舟搖卻撚了撚手指, 吹了一口氣。 但隻見點點熒光飄揚在空中,佘歸真卷著阮舟搖的手臂,道:“這是, 尋蹤粉麽?” 阮舟搖道:“先看看戈烈會把孟航一帶到哪裏去吧,他既出現在趙家,總也與此事有關。” 江映離忽地道:“你要叫他孟師兄!” 阮舟搖微微一愣,掩去眼中流轉的波光,道:“好。” ※ 風聲從耳旁吹過,唿哧唿哧……幾乎把孟航一的耳朵都灌痛了。 孟航一忍不住把自己的臉埋進戈烈的衣服裏,戈烈有些怔了怔,道:“你已元嬰修為了……” 元嬰修為,意味著這種程度的風對孟航一來說不值一提。 但孟航一仿佛當自己什麽也沒聽見,仍是把自己埋了進去。 不到半刻鍾的時間,戈烈落地。 孟航一鬆開他,雙眼通紅。 他眼睫毛上的淚水全都被戈烈的衣服給吸收了——他不想讓自己在別人麵前流眼淚,雖然他通紅的雙眼卻已經出賣了他。 “你那麽在乎你師尊,可惜,他已經和你的師弟在一起了。”戈烈道,“以你師尊的性子,肯定不樂意享齊人之福……” 孟航一道:“我不許你這麽說我師尊!” 戈烈道:“我又沒有罵他……” 孟航一沙啞著嗓子道:“沒罵他也不許說!” 戈烈還想說些什麽,便有一人聲傳來,道:“是戈門主到了嗎?閣主等門主已久。” 孟航一扭頭看去。 卻見戈烈帶他停留之處是一座閣樓的門外,門內有位身著玄衣的弟子向他們行禮。 戈烈直接抓住了孟航一的手腕,把他拉了進去。 孟航一一個踉蹌,走入那大門之前,情不自禁看了一眼頭上的牌匾。 “重華” 孟航一覺得這兩個字熟悉得緊,但他還沒想清楚到底是哪兒熟悉,他就又見到了早先在滅佛陣中看見過的那個修士。 “——爹?!” 孟航一瞪大眼睛,掙脫了戈烈的手,直接往那修士的方向撲去! 修士閃避的動作剛有苗頭,仿佛被什麽阻礙了似的,被孟航一撲了個正著! “爹,爹!!”孟航一熱淚盈眶地道,“你真的在這裏!” 被他抱住的修士不耐煩地想把孟航一給薅下去,沒薅成功,反而被孟航一摘掉了他的鬥篷…… 但隻見鬥篷下麵的那張臉不過二三十歲的年紀,眉心處不少皺紋,使得整張臉看起來都老了許多。 孟航一道:“爹,你的黑眼圈……”他伸出手,似乎想摸修士的眼睛。 修士忽地發難,一掌打向他的前胸。 孟航一隻覺得胸口一悶,猩甜湧上了喉嚨。情不自禁地放手,軟倒在了地上。 “嘔——” 不住地幹嘔,但除了血和口水以外,他什麽也沒吐出來。 戈烈把孟航一扶起來,道:“尊上何必動粗,他不過是個毛頭小孩……” 修士麵露忿怒,道:“誰讓你動手的?!” 孟航一聞言還道他連扶都不允許戈烈扶,眼淚都掉下來了。 卻見這修士又自己露出了輕蔑的神情,道:“他又不真是你的兒子,抱著你叫爹,你也好意思……” 孟航一擦掉自己的眼淚,道:“爹……?” 修士看了孟航一一眼,神情變換,最後又固定在了輕蔑的神情上。 “你看他那出息樣,就這,竟還能是……?” “你何等身份,怎麽還和一個小孩子計較?” 孟航一有些茫然地看那修士自己和自己吵架。 戈烈似乎早就已經習慣了,隻默默地站在那裏看著。 最後,那修士麵色好看了許多,走到孟航一的跟前,道:“我不是你爹。” 孟航一露出幾乎可稱得上哀懇的眼神,道:“你明明和我爹長得一模一樣!” “可我真的不是你爹。”修士頓了頓,才道,“我姓趙,名,上利下懷!” 孟航一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戈烈也皺了眉頭,道:“尊上是已故蓬萊掌教??” 趙利懷淡淡道:“是。” 他體內的另一個意識似乎很想冒出來說幾句,但趙利懷這次輕而易舉地就把它打壓了下去。 孟航一道:“叔……叔?” 趙利懷道:“這麽多年我都沒去看你,沒想到你已經長得這麽大了。” 孟航一嘴唇動了動,呆呆地看著他,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趙利懷見他如此,便對戈烈道:“戈門主,你先把他帶下去吧。” 戈烈沒有多說,輕拉了一下孟航一的手,就把人給帶走了。 今晚的月亮似乎有些大。 孟航一走在路上,隻覺得月光照得他頭暈眼花的。 戈烈把他帶到了一處廂房內,打量了一眼身後,進門緊閉了門窗。 孟航一坐在了屋內最大的方桌旁邊,眼中仍然渙散。 戈烈道:“我記得坊間傳言,蓬萊先掌教與你父親有親……”他看了他一眼,道,“可若他們不是親兄弟,這模樣怎可能一模一樣?” 孟航一有些心不在焉,道:“我不知道,我之前沒見過他……” 戈烈道:“若說他是蓬萊先掌教,我可能更信他是你的父親。” 孟航一道:“我父親已飛升了,趙叔叔,趙叔叔他失蹤已久——我不明白!!” 戈烈低聲道:“我現在也不太明白了。” 他從自己衣襟旁抹了一把,手上一點點的熒光…… 戈烈非常自然地把那點兒粉末拍在了桌子上,看也沒再看一眼。 孟航一仿佛忽然清醒了似的,道:“你不是說,他們要拿我師尊祭陣嗎?”他有些激動地道,“若他是我爹,怎麽可能會讓師尊祭陣?” 戈烈道:“蓬萊先掌教,難道就能讓自己的小輩祭陣了?”他深深地看了孟航一一眼,道,“自從三山自立門戶,閻浮提一向認為,蓬萊弟子是三山中最嫉惡如仇的。我本以為你們三山最是清流,沒想到首屈一指的蓬萊都……” 孟航一忽然惡聲惡氣地道:“你一個極樂門的,有什麽資格說我三山的壞話?” 戈烈道:“我極樂門不過在歡場上隨心所欲一些罷了,可比不上你們名門正派,竟有這樣的陰私……” 孟航一冷冷道:“那你還聽他們差遣?” 戈烈眼一抬,看了他一眼。 孟航一莫名瑟縮,隻覺得仿佛被他震懾了似的。 戈烈喃喃道:“我當然不能繼續幫他們的忙了,異戊閣現在到底在搞什麽,我都看不出來……” 孟航一道:“異戊閣?!” 戈烈用指尖撚了撚桌上的熒光粉末,道:“你那小師弟,可與異戊閣做了不少交易呢……” ※ 一隻小紙鶴慢悠悠地在前麵飛,阮舟搖和江映離則跟在那紙鶴後麵,一路走過許多大街小巷。 紙鶴飛得很慢,江映離神情雖不見如何著急,但皺起的眉頭卻已許久未曾舒展開來…… 佘歸真無聊得用尾巴在阮舟搖的手臂上畫圈圈。 阮舟搖不住催紙鶴快飛,催的間隙偶爾看一眼江映離的表情,看他那樣,就知道他等得焦急了。 “它還要飛多久?”佘歸真忍不住從袖口探出腦袋,盯著眼前那晃悠悠的小紙鶴。 阮舟搖也有些後悔用這樣的法子找人。隻是其他方法都要在戈烈身上動手腳。若有靈力波動,戈烈自然察覺有異。算來算去,也就這尋蹤粉最神不知鬼不覺。 江映離輕吸了一口氣,道:“已過了兩刻鍾了。” 距離戈烈帶走孟航一,已經過了兩刻鍾。 如若戈烈帶孟航一去一個遙遠的地方,他們豈不是要走到天荒地老? 阮舟搖卻道:“戈烈在此地一定會有去處,不可能會去金陵州外!” 江映離忽然道:“你怎麽知道?” 阮舟搖道:“我……” 佘歸真卻忽然興奮地用尾巴拍打著阮舟搖的手臂,道:“到了到了,你們看,那是不是?” 卻見十來丈外有一堵看不到頭的圍牆,紙鶴悠悠地就飛到了圍牆裏。 阮舟搖與江映離的眼力都不錯,可看清圍牆內部是些依山傍水的亭台樓閣…… 江映離與阮舟搖隱匿了身形,順著圍牆找到了大門。 但隻見那大門上掛有“重華”二字。 江映離盯著那牌匾至少有半柱香的時間,目光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