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許久都未生出的殺意蔓延了開來。 幻境之中的阮舟搖都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往他的方向看了一下—— 雪絨獸心頭一緊,將殺意盡數收了。 按道理來說,他應該是看不到他的……若能看到,是不是說明,他已經從幻境中掙脫了出來? 雪絨獸再向阮舟搖靠近,伸出爪子,想試著觸摸他。 仍舊觸摸了一個空,但似乎卻觸發了什麽東西! 陡然間,天旋地轉!!幻境未曾打破,卻倏忽又有漩渦將他扯入…… 江映離警戒地捏訣抵抗,動作到半晌,反射性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爪子——原本毛茸茸的獸爪頃刻之間就不見了,變成了一雙熟悉的手。 “……” 皺眉,心中更為警惕:他的肉身不在此地,會變成人就說明他現在是神識離體的狀態。沒想到,他的神魂也能進入幻境。 麵無表情地看著四下的場景變幻,江映離心中心如止水,並沒有過多的擔憂。 以他修為,小天境根本就不可能對他產生什麽影響,何況就算他修為不夠,他恩師也曾說過,他的心天然便是一顆道心,這種境地的考驗,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變幻無端,場景定格。 當四麵的濃霧都散開的時候,江映離發現自己身處一間怎麽看怎麽都有些眼熟的房間…… 床榻之上,盤腿而坐,江映離掃視四周,隻見四下桌椅盆栽、屏風珠簾……雖然如他口味一般清雅清淡,卻又有種說不出來的奢華。 “……”這好像是“蓬萊仙鄉”的上房。 上迴住在“蓬萊仙鄉”,想來已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仔細瞧瞧周圍的擺設,似乎又多了不少的東西。 “吱”地一聲,房門被打開了,正迴憶昔年投宿經曆的江映離有些警覺地看向門口,卻見一個熟悉布衣修士端著碗東西,走了進來…… “師弟。”範飛平關上了門,走了過來,道:“論道會開啟在即,你怎麽還在修煉?” “……師兄?” 驚訝地喚出來人,幻境中出現了範飛平,江映離不可謂不詫異。 阮舟搖隻在幾年前看見過範飛平,當時幻境中出現範飛平時,他就有那麽些奇異的感覺。如今他的幻境中也出現了範飛平,這可就古怪了…… “師弟。”範飛平向來溫和俊逸的麵上滿是關心,仿佛未見到江映離皺起的眉頭似的,坐到了他的身邊,將手上的琉璃冰碗遞到了他的麵前,“……蓬萊山上的冰晶玉露,小玉曇仙的露水也不過凝成這麽一碗……正好你還未用膳,便嚐嚐這個吧?” 江映離正想著要如何迴應,幻境似乎就已控製著他推開碗,道:“不必了師兄,我還不想吃。” 範飛平道:“又是在想你那個弟子?”他的語氣都似乎變化了些許,“師弟,我從未見你如此關心過一個人,縱然他是你的弟子,那也……” 江映離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範飛平道:“好吃好喝好睡……”他看了他一眼,才續道,“論道會還未開,你這弟子倒是出盡了風頭。三女相爭,瓊華蓬萊的臉都被他給丟盡了。小小年紀就學會這般沾花惹草,以後也不知會成什麽樣的風流浪子……” “皮相天生。”江映離卻平靜地道,“這也未必是他的過錯。” 範飛平沉默半晌,才道:“師弟,你變了……” 江映離沒有說話。 範飛平道:“若是從前,你定會處罰他的,昨日我竟見他抱著你的腰撒嬌——師弟,你從不是與人親近的性子,你這樣……是不是因為……是不是因為……” 江映離似乎看出了範飛平未盡的意思,蹙眉道:“阮錯隻是我的弟子,師兄莫要多慮。” 範飛平垂眼,道:“我有什麽好多慮的?師弟,咱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當初修戒殺劍意,走的是無情道,如今對個弟子如此用心,若是一個不小心……” 江映離很有些不高興,沉聲道:“師徒之間,哪有那麽多需要小心的,師兄,莫要再說了。” 範飛平身軀似乎都僵了一下,好半晌才道:“好好好,我不說……”他歎了一口氣,遲疑了一瞬,卻又將琉璃冰碗遞到了江映離的麵前,“但這是這些年來我為你收集的,小玉曇仙開放時日太短,這十來年間,我也就收集了這麽些許……” 江映離睫毛微顫,似有動容地道:“多謝師兄,不過,你不必如此麻煩……” 範飛平道:“師弟總是如此見外。”他輕聲道,“但我到底已經收集了,師弟,你難道不願領師兄的情嗎?” 江映離抿唇,沉默片刻,道:“多謝師兄。”伸手接過了碗,慢慢地喝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就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l= 表示作者菌已經不痛了哈哈哈!甚至大膽地嚐了一點點點燒烤。可把我牛逼壞了.jpg ps:這兩天jj老崩,評論迴了幾條然後一刷新就不見了,還變成了error,可怕otz抱住大家!!評論我都看到了嗷,蹭=3=第26章 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喝下花露後,範飛平就坐到了桌前,有一句沒一句地繼續和他聊著。 江映離雖被幻境指引著坐在床榻上打坐,然而什麽也沒發生,這讓他不免困惑。 和範飛平聊天甚至都影響不到他的心緒,雖然聽到範飛平說小徒弟抱著他的腰撒嬌時讓他有些詫異——不知他們師徒間的關係何時好成了這樣。但是他心如止水,分毫沒有半點被幻境迷惑了的意思。 “……唿。”忽然輕吐了一口氣,有一股煩躁之意從心頭湧上。 江映離覺得身上有些癢,全身上下仿佛有螞蟻在爬,癢得他不顧範飛平在場撓了撓自己的手臂…… 脖頸、麵頰、胸膛、甚至是腹部與四肢。癢意就像雷靈力通體一般讓他渾身難受。 江映離正覺得怪異,然而幻境之中他似乎比他真實感覺到的癢還要嚴重些…… 額頭上汗水大顆大顆地冒出,匯聚在一起,仿佛小溪似的流了下去,他的全身都在顫抖,早已不複盤腿而坐的姿勢…… “師……師兄……”江映離手撐在床榻邊沿,聽到自己口中顫抖的尾音,“你,你給我吃的花露裏……放了什麽?” 範飛平湊近他,手搭在了他的肩頭:“師弟,你怎麽了?” 江映離一把抓住了範飛平的手,用力攥緊,指關節幾乎泛白,他渾身顫抖地抬眼,死死地盯著範飛平,眼裏滿是不敢置信:“師兄,你竟然?!——” 範飛平欲再湊近,但江映離一掌將他打開,飛快捏碎了一枚玉符消失在他的麵前。 範飛平伸手來撈他的動作慢了半拍,江映離隻清晰地聽見他驚怒地喊了一聲:“師弟!” 眨眼之間,四周湧上了層層的霧氣…… ………… …………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隻不過是一瞬間。江映離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間屋內,屋子的擺設讓人看來有些眼熟,十有八.九仍是在蓬萊仙鄉之中! 從半空中落下,落到實地上時一個踉蹌,差一點兒沒摔倒在了地上。 屋內有人,床榻上一個人影聽到了動靜抬了抬身子,在月色中瞧見來人是誰時,驚訝地道:“師尊?” 江映離分辨得清清楚楚,那是小徒弟阮錯的聲音。 他幾乎連猶豫都沒猶豫,走到床邊直接撲了上去。 小徒弟詫異,驚慌! 江映離按下他的掙紮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和他鼻子對鼻子,唇貼著自己的手背,輕輕地“噓”了一聲。 對上江映離半闔眼中迷離的目光,阮舟搖仍有些驚訝,但很快冷靜了下來,沒有叫,而是心髒加速,靜靜地想看江映離到底要幹什麽。 江映離在他身上摸索——開始的時候阮舟搖還有些別扭和羞恥,但江映離很快就摸到他的腰間,將先前他給他的儲物袋給摸了出來。 阮舟搖這兒的高階儲物袋當然有用他自己的神識標記過。 江映離一開始失了神誌,沒想到要讓阮舟搖打開,反而自己努力想抹掉儲物袋中的印記。 阮舟搖發覺很不對勁,尤其是他接觸到的身體,滾燙、高溫! “師尊……”他用手肘撐住了身子,上半身抬起,發絲順著肩頭滑下,“你要開儲物袋嗎?”他伸出手去,“我幫你開……” 江映離轉眼去瞧自己的小徒弟,隻見月色下阮舟搖一雙桃花眼盈耀得厲害,幾縷發貼著脖頸鎖骨……衣襟因著伸手的動作微開…… 那發絲沾在月光下仿佛散發著光暈的肌膚上,簡直是最大的誘惑! “嗡”地一聲,腦子炸開了,江映離一口咬上了阮舟搖的脖子,狠狠地將人撲進了床榻裏…… “……” “……” 江映離猛然掙脫了幻境,雪絨獸的身體在原地打了個跌,差一點兒沒趴在地上。 緊緊抱住人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好,在幻境中的他即將要對阮舟搖做出點兒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前,他連忙用神識掙脫了出來! 這絕對不是他的幻境!或者說,不止是他的幻境!! 在旁觀阮舟搖的幻境時江映離便心有疑惑,覺得某些場合不像是阮舟搖的幻境,反而像是他的——某些場合阮舟搖並沒有出現,若他是主人公,便是變化成了什麽東西,他應該都會有所感應。 抬起自己的手,入眼是毛茸茸的獸爪。 江映離心頭沉得厲害,隻因為幻境中撲上去的那個人是他…… 明明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心中卻生出了愧疚之情。 幻境裏的他,怎麽能夠忍不住?!聽“範飛平”的意思,他們倆師徒的關係已經很好了……撲到自己徒弟身上,自然是禽獸所為!! 江映離從沒聽說過小天境的幻境會結合兩個人的神識變化,然而若隻單純是他或者阮錯的幻境,根本不可能!!他的小徒弟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這幻境中出現的東西也太多。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幻境屬於他們兩人。 江映離正自心驚:若小天境真因他的神識調整了幻境,他的小徒弟可未必能過的了考驗——他與阮錯修為相差太大,阮錯的心境怎麽可能敵得上他? 過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場景才再度變換。 太衍雲巔,近水樓台。 十四歲的阮錯,滿身是血地躺在他的床榻上。 雪白的內門弟子服飾下全鮮紅的痕跡,因為服飾上的各式各樣的除塵咒,血跡的分布看起來都很是詭異。 “?!!”怎麽會這樣? 江映離反射性地坐在床榻邊去摸小徒弟的脈搏。小徒弟露出的手臂上全是枝枝蔓蔓分分叉叉……就好像有人用丹砂將他每一寸血管的脈絡都畫了上去…… “師……師尊……”小徒弟掀開眼皮,嘴唇顫抖地喊他,他似乎是想叫疼,但是張了張口,卻將所有疼痛都咽了下去,沙啞著嗓音道,“我有些……想娘了……” 有氣無力的一句話,卻讓江映離心中一陣刺痛!陌生而又熟悉的心酸滋味泛了開來,他情不自禁輕柔地把小徒弟抱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 小徒弟仿佛抱著根救命稻草似的拽住了他的衣服,腦袋靠在他的肩頭上,暖融融的頭發泄了他一身。 “師尊……”脆弱得幾乎要破碎的聲音,“……弟子會不會死?” “不,你不會死。”斬釘截鐵地道!然而江映離卻敏銳地察覺到自己心中近乎蒼涼的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