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兆5794年,袁座18年。

    百無聊賴中,史昂隻能又低下頭去,看著掛在自己身上的鐵鏈。比他的小臂還粗,重重的,即使是靠牆坐著,也倍感吃力,或許躺下來比較好。他這麽想著,卻沒有行動。半柱香之前,自己才因為躺得過久,而掙紮著坐起來呢,怎麽可能又要躺下去呢?

    已經不止一次地想到凱齊,想到他這位昔日的好友,當年,他大約也是這個樣子鎖著吧,不過自己可比他強多了:起碼,這裏環境寬敞整潔,比凱齊當初蹲的那個隻有十個平方、鋪滿亂稻草的牢房可強多了。但退一步講,這兒,唉,同樣也是禁錮自由的地方,隻是若要熬到凱齊那年頭,起碼還要在這兒待上三、四十年吧。

    阿凱,這是不是你對我的懲罰?

    怪我沒有保護好你的兒子?

    對著牆壁上掛著的戎悠石(一到晚上就會發光,多用於照明。但開采困難,數量稀少,價格昂貴,隻有皇親貴族或民間富豪才能大量使用),史昂在心中輕輕問著這個已經問了自己無數遍的問題。

    床左邊的牆壁忽然移開了,一縷少見的陽光跟著溜進來,盡管知道將出現他所不願看到的人,史昂還是將頭轉過去,不為別的,就為見見那寶貴的陽光啊。已經有多少年沒看見陽光了呢?十年,還是二十年?雖然絕對沒有凱齊那麽久,但史昂肯定自己的臉色也像他一般蒼白了。

    牆壁,準確地說是作為牆壁的兩塊石板又合攏到一起,陽光不見了,史昂這才帶著厭惡和輕蔑的神情,將目光投向一身黑裝的利德華。

    西長老,不!應該說是鈞天國的國君,九天國的最高領袖利德華,取下了那令人生畏的頭盔,頭盔下麵,罩著的是一張比史昂也絕好不到哪兒去的蒼白的臉,隻是臉上還刻著對權力的永不滿足和對欲望無止境的實現的心願。

    “我尊貴的陛下,您還過得好?”利德華每次進來,這總是雷打不動的第一句話。

    史昂靜靜地答道:“我過得還好,但看來你過得不怎麽樣。”他的話顯然觸到了利德華的痛處,他的臉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立馬又恢複原狀道:“還好?我看你是在自欺欺人吧,哈哈。”

    史昂也笑道:“也許吧。看來做了我這麽多年的臣子,你終於將我的這一本領學會了,而且顯然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啊。”

    “你為什麽總是那麽嘴硬!”利德華維持不下去了,終於惡狠狠地說道,“難道你不知道我隻要隨便動一下,你就玩完了!”

    史昂仍然微笑:“那你敢‘隨便動一下’嗎?”

    “你——”利德華的手呈“五爪金龍”狀分開,看來就要去卡史昂纖細的脖子,可是愣了一下,還是沒下手。倒不是因為想達到的目的還未完全達到,恐怕有一層連他自己都不敢、不願去承認:這到底是“弑君”之罪啊!

    “你仍不肯交出那件東西嗎?”利德華鬆開掩在衣袖中的手,緩緩語氣道。

    “哪件東西?”史昂裝傻,反正時間對他來說有的是。

    利德華瞪了他一眼,似要發作,但還是忍不住了,道:“當然是能得到八國國國君一致認同的傳國玉璽,你到底把它藏哪兒了?”

    史昂卻沒有直接迴答他的問題,隻是道:“你相信我,那東西對你沒好處。”

    “相信你?”利德華冷笑了一聲,“哈,相信你!誰相信你說的鬼話!有了傳國玉璽,我便可名正言順地成為九天國的國君,擁有最廣闊的領土和最豐厚的財富,我可以自由地號令八國國君,可以不受如何約束的行使我的權力,沒有人能阻止得了我,我將是萬物的主宰!哈哈,相信你?我簡直不能相信這東西對我有什麽壞處!憑什麽相信你!哈哈,憑什麽相信你!”說話間,他雙手高舉,神彩飛揚,連身體都因過於激動而微微發抖。

    史昂望著他那副狂熱無比的表情,歎口氣道:“你沒發現嗎?這就是壞處之一:權力使人墮落,使人迷失自我,使人無法自撥啊。”

    “少跟我講大道理!”利德華不耐煩道,“為了這個脫口而出的答案,你跟我耗了十八年了,還想再耗下去嗎?”

    原來,原來我已經被關了十八年了,阿凱,還有三十兒年,才能夠上你的數呢。史昂出神地想到,眼睛卻還直視著昔日的部下。

    “怎麽,你想通了嗎?”見他不說話,利德華心中一陣狂喜,急切地問道,“快,快告訴我,傳國玉璽到底在哪兒?說出來,我絕對不會為難你!”

    “你就那麽想知道嗎?”史昂看著他布滿血絲、閃著極度熾烈的光芒的眼睛,又在心中歎了口氣:此人看來是沒救了。

    利德華湊近他,近到都快碰到史昂的鼻尖了,也不管今天中午剛吃過什麽,他邊急促地喘著氣,邊聲音抖抖地問:“在……在哪兒?”

    聞著他的口臭,看著他扭曲的神情,史昂心中一陣惡心,——無奈已經是背貼牆了,再後退不得,隻能道:“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不會是真命天子的!”

    利德華發出一聲怒吼,啪啪兩下就給了史昂兩巴掌,雖然是文官,可盛怒之下的手勁還是相當大的,史昂立刻覺得自己的臉腫了起來,他冷冷道:“你現在的樣子,就跟一個潑婦差不多,哪有資格做什麽一國之君,更不用提當九天國的最高領袖了。”

    怒氣衝天的利德華在甩了兩巴掌後,就在房中踱來踱去,也不知有沒有聽見或聽清史昂的話,但,很快的,他的平靜就和他的憤怒一樣,來得那樣迅速,看著史昂,他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怎麽,你還等著你那個寶貝徒弟救你嗎?”

    史昂沒有說話,沒說話就是是默認了,利德華向他甩出一直揣在懷中的木牌:“自己看吧。”

    木牌上赫然刻著:幼女璃敏及愛弟穆九泉永安。

    即使光看字跡,也已確認,史昂仍費力地將木牌翻過來,果然後麵還有一行豎著的小字:撒加字,立於弘兆五七九三年十月丁令(大世界一年十月,每月三十二天,每八天稱為一令,一月分四令:甲、乙、丙、丁令)

    這是怎麽迴事?

    望著墓牌,史昂心中首先泛起的不是悲痛,而使無數的疑問:

    這確是撒加的字跡無疑。可是,撒加不是早死了嗎?但又怎會留下新立的墓牌。他這麽寫,分明是為了怕有人誤會這個叫璃敏的女孩是穆的女兒,而實際上卻是他的?這怎麽可能,就算活到現在,撒加也未到年齡,怎麽會有一個已長大成人的女兒?還有,穆怎麽會和撒加在一起,他應該早恨死撒加了才對啊。這十幾年來他們一直在一起嗎?撒加如果活著,就決不應該再迴六行界,難道穆也跟他一起走了?這到底怎麽一迴事啊!

    “很奇怪是不是?沒錯,十七年前,撒加那臭小子確實是被穆帶走的。不過,當初他已經是隻剩一口氣了,死了和活著也沒什麽區別,為了省些麻煩,我就隨口說說嘍。”利德華滿不在乎道。

    “可是你還是沒放過他們!”史昂怒道,關了這麽多年,他已經學會冷靜麵對一切事情,卻不料涉及到兩個最寵愛的弟子,仍是按奈不住心頭的激憤。

    “那是他們藏得不好。”利德華獰笑道,“可不能怪我、怎麽,你很心疼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已在全國部下天羅地網,不日就將讓他們三人匯合,但是,如果你能乖乖地交出傳國玉璽的話,我可以考慮放他一馬啊。”

    “我是不會交出玉璽的。”史昂在短暫的時間內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淡然道,“在我心中,有資格繼承我皇位的有幾個,但決不是你。”

    “也決不會是撒加!”利德華的獰笑變成了咆哮,“等著吧,等我把他的首級帶到你麵前,看你還敢嘴硬!”說完,他向放置在桌上足以將整個頭顱包住的頭盔伸出手去,看來是要離開了。

    “利德華,你收手吧。”就在他的手,觸上密室之門時,史昂又一次說話了,“你的畏光症,又加重了吧?這便是天譴,你難道還要執迷不悟嗎?”

    麵罩下的聲音有點含混不清:“你省點力氣,為你那好徒兒念經超度吧!”

    陽光又一次溜進來,又再一次消失了。

    (原創作品,若要轉載,請經過我同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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