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澹靠著椅背,搖著沈叔平日不離手的蒲扇,在若有若無的清風中,恍然以為自己走完了餘生。


    若非門上銀鈴輕響喚迴他的神思,他怕是要在這慵懶的午後,在這莫名的感應裏漸漸睡去。


    支起身,程澹轉頭看向門邊,就見往常隻在早上送花的青年抱著一盆半人高的海棠走了進來。


    青年依然穿著他那身紅白相間,酷似禪衣的衣衫,長長的發尾披在肩頭,氣質如雲霧般寡淡,站在陽光下幾乎要融化開來。


    他放下海棠,難得對程澹說了句話:「這是沈叔讓我送來的盆栽,半個小時後會有人來取。」


    說完,青年不待程澹迴答,便轉身離去。


    程澹望著他的背影,隻覺得心口又在隱隱作痛,但這點疼痛又實在過於微不足道,他尚未反應過來,就已消退了。


    他越發感覺到這間鮮花店的風水的奇特之處,因為經常會引來一些奇怪的人。像這個青年,明明看上去極似廟裏那些迎輕煙誦念禪音的佛者,卻又做著送花這樣的雜事,還有之前的紅衣少年……


    嗯?之前來過什麽紅衣少年嗎?


    本應清晰的記憶突然出現衝突,模糊了原本的麵貌。


    程澹百般思索無果,最後還是選擇放棄追想,轉而走到那株堪堪過腰的海棠花前,打量著枝頭如雲似霞的花朵。


    這是一株西府海棠,栽種於紫砂盆內,被修剪成斜幹式,枝杈橫斜,花色灼艷,有春時的婀娜嬌媚,也有秋日的顧影自憐。


    這樣一盆花價值不菲,不是普通人家養得起的,程澹不敢碰觸,隻湊近了看上幾眼,然後小心移動到了不會輕易被人碰到的角落。


    在店裏等了半個小時,程澹忽然看見門外停了一輛黑色轎車。


    車門打開,上麵跳下來一個穿紅色長裙的女孩,鬢邊紮了兩條細細長長的辮子,其餘頭髮皆散在身後,跑起步來裙擺與發尾飛揚,活潑又美麗。


    看來這位就是海棠花盆栽的主人了。


    程澹想著,起身迎向女孩,笑著問:「你是來取海棠盆栽的嗎?」


    「對對!」女孩點點頭,眼睛笑成兩彎俏皮的月牙。


    聞言,程澹帶她進店裏,指著角落的盆栽說:「這就是了。


    說著,他左右看了看,沒見車上下來第二個人,又問:「你一人搬得動嗎?用不用我幫忙?」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女孩信心滿滿地拍拍胸口,果然輕輕鬆鬆搬起盆栽往外走去。


    於是,程澹就看著她將盆栽搬進車後座,然後擦擦手,又走了迴來。


    「還有什麽事嗎?」程澹奇怪地問去而又返的她。


    「沒事啊。」女孩聳聳肩,「我最近有些煩心事,沈叔建議我到這裏坐坐,順便與你聊一聊,說這樣可以幫我抒解鬱結。」


    「我們……認識嗎?」程澹撓撓頭,對沈叔的朋友圈愈發好奇。


    「正是因為不認識,沈叔才要我來跟你聊的嘛。當然,你若是不願意,我也沒關係,咱們就一塊兒坐坐,時間到了我就迴去了。」女孩豁達地道。


    她這樣一說,程澹反而想跟她聊了:「好吧,你想聊什麽?」


    「不著急,我們先認識一下。」女孩拉著他的手臂,和他麵對麵坐在窗前的藤椅上,「我叫莊醉,端莊的莊,把酒共醉的醉。」


    「我叫程澹,意為水波柔緩的『澹』。」程澹也文縐縐地做了個自我介紹。


    莊醉粲然一笑,褐色的瞳仁在陽光下折射出暖金色:「其實我聽沈叔說起過你。」


    「他說我什麽?」程澹好奇地歪頭,素淡的眉目被午後暖陽照映得清晰生動,卻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說你人生圓滿,尤其是愛情,特別圓滿。」莊醉豎起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尖,「與我截然相反。」


    莊醉是個富家女,傳統意義上的富家女。


    不存在爾虞我詐的上流社會,不存在醉生夢死的紈絝生涯,按部就班長到十八歲,突然接到偶像劇女二號劇本,變成了企業聯姻的對象之一。


    更狗血的是,聯姻的對象也正好是她的心上人,然而她的心上人拿她當哥們。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卻與我相隔了遙遙山海,不能平也。」隨手拿過一朵程澹做花束時揀出的花,莊醉語調緩緩,不見憂傷,隻有慨嘆。


    「你對他說過嗎?」程澹問。


    他是受上天憐愛的人,甫一接觸愛情便遇到了張玉涼,故而並不懂得求而不得的苦和心酸。


    「說過,但他不懂,我也教不會他。」莊醉指尖撫過柔軟的花瓣,初見時靈俏的眉眼如今沉澱了暗色,冷冷的,猶如蒙上一層秋日的霜影,「因為得不到,未曾嚐試過,所以我想知道,圓滿的愛情是什麽樣子。」


    圓滿的愛情是什麽樣子?


    聽到這句話,第一時間閃過程澹腦海的是張玉涼平日為自己做的種種小事。這些小事看起來是那麽微不足道,那麽不起眼,卻串成了最璀璨的迴憶,在他短暫的歲月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可惜,世上哪有什麽圓滿。


    「莊小姐,你待你的心上人好嗎?」程澹倚著窗台,看向莊醉的琥珀色眼瞳熠熠生光。


    「好……吧。」莊醉屈指托住下巴做迴想狀,「他很少生病,但每一次生病都是我照顧他,受傷時也是。我們一起長大,我為他做過很多事,破過很多原則,一時說來,還真說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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