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桓側過頭,在黑暗中隱約看見紀玦也從兜裏拿出了一個狀似耳機的東西,要抬起的手指微頓了下,隨即直接塞進自己耳中。


    漆黑一片的房間裏,本來合攏著的幕布悄無聲息降落,伴著一束細微的白光,緩緩投射出數行字。


    「尊敬的玩家,您好,歡迎來到『who is the real murderer』主題夜,從這一刻開始,限時一個小時的殺人遊戲,正式進入倒計時。遊戲採用屠邊規則,你們每人都有一個隱藏身份和技能,一共有三匪三警六民,三警中包括一個秘密警察和一個醫生,兇手每十分鍾之內隻能殺一個人,被殺之人沒有遺言,但被醫生救活則可以給出線索,與此同時,如果有三個及以上的玩家在每十分鍾之內一致認定某位玩家為兇手,該玩家即刻出局,請記住,兇手可能是你,也可能是偽裝成警察、醫生和平民中的任何一個。貼心提示,不要輕易相信其他玩家,也不要和別人透露你的真實身份,如果試圖靠躲藏活到最後,抱歉,視為該玩家自動出局。此外,遊戲結束以後,我們為大家準備了一個小型狂歡派對,屆時將評選出&lt最佳戲精獎&gt、&lt最敬業龍套獎&gt、&lt最強大腦獎&gt等諸多獎項,總之,人人都有獎!」(注)


    幕布上顯示最後一行字的時候,蔣立明的聲音也從耳機裏傳出:「好了,朋友們,別讓服裝限製了你們的演技,請盡情享受今晚上屬於你們的自在時光,給我一分鍾時間,我馬上到。」


    「硄——硄——」,整點報時的掛鍾驟然響起,清脆而悠久的撞擊聲迴蕩在安靜的房間和走廊,所有燈光依次漸序的,在這個瞬間,全部進入了夜間模式。


    遊戲,開始。


    顧桓保持著半邊殘廢的姿勢,還在不屈不撓地和身上諸多口袋作鬥爭,終於在某個內襯口袋找到那把能開手銬的不起眼鑰匙時,也看到了自己的身份牌——秘密警察。


    行吧,看來自己的角色早被蔣立明安排好了。


    顧桓不動聲色地將卡牌放迴原處,瞥了眼旁邊一身黑衣、永遠麵無表情的紀玦——他無從推測紀玦身份,雖然從非理智角度來看,他無論何時都會把紀玦歸入敵對陣營。


    但現在,不管倆人在遊戲中是敵是友,都不適合一起行動,顧桓借著螢火蟲般微弱的光亮,準備插入鎖孔,不料,紀玦恰在此時準備攥著他往外走。


    顧桓一個沒留意,小而精緻的鑰匙直接從手中滑落,骨碌碌地沿著光滑的地板往前滾,瞬間沒入一堆淩亂的服裝道具,不見了蹤影。


    艸,特麽的,現在真成連體人了。


    顧桓頭一次知道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扶著額頭,現在想穿迴十分鍾之前給自己一個嫌棄的眼神——叫你特麽的沒事兒幹,老瞎瘠薄亂撩紀玦。


    然而,這種不爽情緒隻在顧桓心裏存活了0.01秒,四捨五入後就是等於零,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此刻要因為不可抗力和死對頭紀玦一起行動,竟然沒有想像中的那麽,唔,討厭?


    顧桓沒好氣地把紀玦往自己身邊拽了下,若無其事道:「走吧。」


    紀玦邁步,冷冷淡淡地「嗯」了一聲,一雙薄情寡義的琥珀般眼眸,卻是在黑暗中微微彎起。


    顧桓和紀玦一起拉開門,長廊安靜,剛才還狂歡亂舞的一群人似乎頃刻間原地消失,隻餘下血紅色的地毯和陰森繚繞的霧氣,上麵鋪滿一地枯枝殘葉。


    暗紅色的液體正順著走廊牆壁緩緩往下滑,一個緊挨一個的華麗房間,像是被死神盯上的囊中之物,瀰漫著一股似有若無的哭泣。


    倆人神色不變,不疾不徐地沿著地毯往前走,跨過骷髏的十字架,頹廢的蝙蝠和荊棘的黑色玫瑰花,然後在即將拐入一道分岔口時,同時停下了腳——已經有人被「殺」了。


    玩家極其敬業,保持著雙腿被高高吊起的高難度挺屍狀,胸前是一大片暈染的血包。他的旁邊,被暴力摧毀的道具早已看不出原型,凋零地排成一圈圈不規則圖形。


    顧桓輕輕揚了揚眉,推測拿兇手牌的大概率是一個性格急躁熱愛暴力美學的人,目光沿著安靜的長廊環視一圈後,斷定「兇手」還沒走遠。


    他抬腳往左走,不想,紀玦恰好和他選擇了反方向。


    「錚——」,金屬嗡鳴,猶如同心圓的手銬把倆人牢牢綁在一起,似是在提醒他們別忘記對方的存在。


    顧桓和紀玦平日裏都是說一不二的主,這會兒突然要配合另外一個人行動,心裏難免有些不爽。


    顧桓桀驁地一抬眸:「先聽我的,再聽你的。」


    「如果是床//上,我不介意先聽你的。」紀玦淡淡掃了他一眼,冷聲道,「但現在是床//下,我隻聽我自己的。」


    嘖,口氣不小。


    顧桓身子前傾,眨也不眨地盯著紀玦淡色的嘴唇,許久,手指輕輕一抬,溫柔地按在紀玦嘴唇上,不待他說話,就微仰起頭,隔著指尖輕碰了一下:「好了,你現在可以把它看成,上//床的前戲。」


    紀玦感覺到緊貼著自己嘴唇的手指溫熱,卻遠遠比不得那片一觸即放的唇瓣來得輕柔——縱然顧桓深諳點到為止的調//情戲碼,根本沒有碰上。


    顧桓若無其事收迴,隔著手指給了紀玦一個敷衍的吻後,就好似完成任務似的,準備轉身。


    紀玦一把拽迴撩完就走的顧桓,垂下眼眸看他,一雙永遠如冰川般漠然的瞳孔深處,終於有了些許起伏,他低下頭,在顧桓脖頸上用力咬了一口——像是品嚐過罌/粟花的甜美,解了短暫的癮,卻換來愈發茫然和空虛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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