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喜歡這首曲子,奴換一首吧。”青風戰戰兢兢道。  陳湮迴過神來,道:“沒事,你唱得很好。”  青風道:“奴還會唱別的,保準讓公子高興。”  “好嗨喲,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高潮,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巔峰……”  “噗——”陳湮一口茶全噴了出來,這一次的眼淚卻是笑出來的。原本臉黑得跟張飛一樣的陳珺,看見陳湮笑得那麽肆意歡暢,終於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隻不過他聽著這兩首曲子古裏古怪,也不知哪裏好哭,哪裏好笑。  “我的老家,就住在這個屯,我是這個屯裏土生土長的銀兒……”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隻為伊人飄香……”  青風唱得嗓子冒煙,眼看著夫人最後再也沒掉過眼淚,心裏長長鬆了口氣。  “你這些曲子倒是新奇,從哪兒學來的?”陳湮裝模作樣地問。  青風麵不改色,道:“前些日子去一戶人家唱曲兒,那家裏的夫人極有趣兒,竟教我們唱了這些曲子。奴瞧著那家主人和夫人情深意篤,真真羨慕得緊。奴臨出門前,聽聞那家夫人前幾天出了遠門,他丈夫在家裏日日念著他,想讓他早些迴家呢。”  陳湮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他夫人一定也是一樣地想念他,過不了多久就一定會迴去的。其實,就算那位夫人不能迴去,他丈夫未必不能來找他。”  青風聽得眼睛一亮,眼看他們馬上要進城,今晚必定是歇在城裏了,便替莊主高興。  陳湮又道:“你這曲子聽過的人不多罷,唱得這麽好,要好好賞,三千兩銀子夠不夠?”  青風張大了嘴巴:“三……三千兩……”  陳湮略一沉吟,道:“嗯,是有些少了,那就四千兩。”  青風忙道:“不少不少,反而是太多了,奴怎敢領受。”  陳湮道:“不用謙虛,你是個當巨星的坯子,四千兩算什麽。”  說著一指旁邊坐著的陳珺,道:“瞧見沒有,這位公子家裏什麽都沒有,就是錢多,四千兩那對他來說就是毛毛雨。”  青風一聽是陳珺給錢,再不推拒,俯身磕頭道:“奴謝公子賞。”  陳珺在一邊淡淡道:“四千兩賞銀,大哥出手還真是闊綽。”  陳湮道:“怎麽,給不了嗎?”  陳珺道:“給,既是大哥開口,一諾千金,自然要給的。”  青風謝了又謝,忽道:“公子這般好心人,奴鬥膽,想一睹公子尊容,日後有緣再見到公子,才好謝公子今日的賞。”  他一進馬車,看見陳湮蒙著眼睛,生怕他是眼睛受了傷。可剛來不敢開口亂說亂問,這會兒才找了個借口打聽。  陳湮道:“既然是聽曲兒,那就用不著眼睛,爺就愛這一口。爺不愛讓人多認出我,你是唱得好才得的賞賜,不用再謝,迴去吧。”  “是。”青風聞言放下了心,領了四千兩的銀票,樂顛顛地迴去複命了。  夫人不愧是夫人,就這樣還能從敵人手裏輕而易舉掏出四千兩銀子來。  青風走後,陳湮問陳珺:“好聽嗎?你要是喜歡,趕明兒再叫他來唱別的新曲子。”  陳珺嘴角抽了抽,道:“四千兩賞銀的小倌,我恐怕聽不起他的曲子。”  陳湮撇嘴道:“陳家家纏萬貫、富甲一方,別說四千兩,四萬兩也聽得起。”  陳珺道:“一日兩日也就罷了,大哥要是一月兩月地請,就算是富可敵國,那也禁不起折騰。”  “哼,”陳湮笑了一聲,見他不上當,道:“你倒也聰明。”  陳珺道:“自然還比不上大哥。”  如此行了一月有餘,終於抵達瑨國都城——玉京。  路上陳湮沒再叫小倌,可又叫了說書先生、皮影戲,甚至是雜耍團,把陳珺的銀子流水價地花出去好幾萬兩,自然後來都是進了楚天闊的腰包。  陳湮心裏也暗自感歎,沒想到煙波莊裏人才濟濟,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人啊。  而楚天闊從青風處得知陳湮那句暗示,果然每逢他們宿在城裏,晚上便翻窗出來和陳湮見麵,兩個人不能大聲說話,抱著在床上躺一會兒也是好的。  進玉京城後,陳珺帶著陳湮去了城中偏北的一處大宅子,這裏與七王爺的府邸隻隔了一條大街。  陳湮從車裏窺見京城繁華,除了現代科技和工業這裏遠遠趕不上外,繁榮之象不輸現代京城,可見當今皇帝還是很有治國才能。  一路上由著陳湮胡鬧了那麽久,陳珺終於問起正事:“大哥一路行來可高興了?考慮得怎麽樣?”  陳湮直接問道:“你要我幫你做什麽?”  陳珺道:“想必煙波莊一路跟隨而至,其中必有對藥毒一道十分在行的人,不如大哥請他過府一敘?”  陳湮知道楚天闊去請了長候師兄來,想著師父派他過來,醫術必是一絕,便道:“那也好說,但我這便算是答應了,你允諾過的事可別忘了。你要請這個人來幹什麽?”  陳珺道:“聽說當今皇上聖躬違和,禦醫力有不逮,皇上暗中令人遍求名醫,大哥手下既有能人,此時正是立功的好機會。”  陳湮心中猛震,麵上不動聲色:“陳家野心不小啊。”  陳珺淡然道:“全拜大哥在蒼州的手段,如今七王爺漸失聖寵,自然要想辦法重獲聖心,我如此說,大哥可明白了?”  陳湮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來爭奪那個位子的人,最擅長的就是過河拆橋,你應該明白吧?”  陳珺卻笑道:“大哥果然是明白人。”  陳湮寫了一封手書,借要喝山巔雪的名義,讓陳珺四處打聽尋人送來,隨後將手書交給那人,由他帶給楚天闊。  楚天闊迫不及待打開心上人的手書,看見那一紙的鬼畫符和大白話:“……”  阿墨在一旁驚喜地叫道:“我認得,這就是夫人的字。”  陳湮雖然擁有了陳珺的記憶,要說寫出一手好字來本也不在話下,但他依然更願意簡單地活成陳湮,因此寫字也是隨著自己的性子信筆而就。  楚天闊看完了信,仔細封好放進懷裏,詢問長候的意見。  長候道:“小師弟既然寫了信來,想必沒有什麽問題。我於毒術頗有研究,遇事足以自保。正好可借機打探消息,你不必擔心。”  楚天闊知道長候是穩重的人,但還是派了阿墨扮作藥童隨他前往。  長候走後,楚天闊拿出信來,一遍遍看著信紙右下角那小小的幾個字:麽麽噠~  不禁露出笑容。  青葉在一邊暗暗歎氣,這世上沒有閔前輩治不了的傷病,卻有一相思病是無論如何治不好的了。  長候按著信上所說的地址過去,早有人候在角門裏,引他進入宅子,與陳湮見麵。  陳湮以前沒見過他,但看到他一身白衣,袖口衣襟上鏽的淡青竹文和白色雪依花,便知道他是誰,先上去見禮:“大師兄。”  長候也總算見著了傳說中的小師弟,見他麵目俊朗,如清風自來,心下歡喜,先讓他坐下,給他把了脈,道:“嗯嗯,吃得好,睡得好,姑爺就放心了。”  “咳咳!”陳湮聽見這個稱唿,忙使眼色。  長候隻道他是不好意思,還給了他一個“我都懂”的眼色,隨後壓低聲音,有些興奮地問道:“聽師父說小師弟身負奇毒,師兄一直想親眼見識一番。”  陳湮:“……”  師父和徒弟果然是一個德行。  不過人家冒著危險前來相助,這麽點小忙陳湮自然還是要幫的,便問:“師兄帶針了嗎?”  長候急忙從藥箱裏取出針包,陳湮看著裏麵密密一排銀針,太陽穴突突直跳,隨便挑了一根在手指尖上紮了一下。  眼見指尖上冒出血珠來,長候跟吸血鬼見了血一般,捧著一個小瓷瓶,雙手直抖,將幾滴血仔細接好,道:“這幾滴血,恐怕是師父一生心血所聚,我若能得以窺見其中奧妙,那也不枉此生了。”  隨後陳珺來見長候,也不避忌陳湮,直接道:“聽聞先生醫術卓絕,正是聖上急需之人,還請隨我去麵見家父,少不得要讓先生露一手絕活,到時候進宮為聖上醫治,那可是大大的榮耀。”  長候對“大大的榮耀”毫無興趣,隻想呆在屋子裏研究瓶子裏那幾滴血,神色淡淡地,道:“師父常年教導我們,身為醫者,懸壺濟世、治病救人是本分,當今天子也好,窮酸乞丐也罷,都是一樣的。能救得人命,便是我們醫者最大的榮耀。”  這番話長候是真心實意說出來,陳湮暗自敬佩,陳珺麵上似也有欽佩之意,道:“先生仁心聖手,胸中自有溝壑,自然不將這些俗物放在心上了。去之前,在下倒有一事請教先生。”  長候道:“不敢,公子請說。”  陳珺道:“在下有一相識之人,患心疾多年,後來受庸醫所誤,以致病勢沉重、壽數難長。若先生肯垂憐,替這人診一診病,看是否還有挽救的可能,在下便銘感先生大恩。”  陳湮在心裏冷笑,什麽庸醫,應當是毒手吧。這次請大師兄出手為陳文醫治,隻怕少不了又要在裏麵動什麽手腳。以長候師兄的能力,要在方子裏加減點什麽,隻怕陳文再也查不出來。  這一對父子也真是有趣,看來自己得弄清楚,陳珺打的到底是什麽算盤。作者有話要說:  阿墨今晚沒飯吃  ☆、大禮    長候跟著陳珺離開,過了半日後迴來,跟陳湮說陳文已經徹底傷了元氣,他也隻能用藥多延陳文幾年性命。  陳湮道:“我擔心陳珺也許又會在藥方裏動手腳,你去看診時,可有什麽發現?”  長候搖搖頭,道:“陳文聽我說有辦法治療,像是很高興,誇了陳珺幾句。迴來時,陳珺還留在房裏,阿墨耳力比我好,聽見他說什麽‘七王爺料想不到’,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陳湮低頭思索一番,道:“你說會不會陳文以為是七王爺在藥方裏動的手腳,陳文畢竟是勒穆人,若讓皇帝知道他與勒穆人密謀,必定饒不了他,所以才會在一開始就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陳文。反正陳文死了,還有一個陳珺。陳文自然也很清楚七王爺必有殺人滅口之心。”  長候點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那麽當真是七王爺下的手嗎?”  陳湮道:“有一半的可能,要麽是陳珺做的,卻把這事推在七王爺頭上,挑撥他與陳文的關係,要麽就是七王爺借陳珺的手做的。隻是我想不通陳珺為什麽要暗害自己的父親。”  長候道:“你既然疑心他又在方子裏動手腳,我過幾日去複診,一診脈,便什麽都知道了。”  過了幾日,長候再去給陳文診脈,發現他麵色好了許多,藥方子確實有了效果。  迴來之後與陳湮說起,陳湮道:“難道真是七王爺的手筆?可無論哪種可能,陳珺都逃不了幹係。”  長候道:“誰知道他們怎麽想的,陳文說我醫術了得,讓我過兩日進宮為皇帝看診。”  陳湮不安道:“我擔心他們圖謀不軌,送你進宮隻是為了日後事發之時找個替死鬼。”  長候一笑,道:“放心吧,我到時候見機行事,先看看皇帝的病再說。”  兩日後,長候進了宮,說是皇帝病情複雜,他需要在宮中暫住幾日。  陳湮想了想,有些事情還是要問清楚,便說要見陳珺一麵。  陳珺來了之後,直接道:“我猜想大哥這幾日便要見我,想必長候先生把什麽都告訴大哥了吧。”  陳湮也開門見山道:“我果然還是小看了你,連自己的父親也下得了手。殊不知七王爺能這樣對待他,日後也能如此對待你。”  陳珺麵如寒霜,看著陳湮低聲道:“大哥仍當他是父親嗎?你這麽快就忘了他當年折磨你那三日。”  陳湮挑了挑眉,道:“這麽說來,你竟是在為我出氣?我還要感謝你了。”  陳珺忽然又笑了,道:“大哥耐心等些時日,小弟有一份大禮相送,到時候大哥一定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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