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痛心道:“阿闊,你明白我的意思。懸崖勒馬,為時未晚。煙波莊有今日的地位殊為不易,你難道要讓你父親的一片心血付諸東流嗎?”  楚天闊一劍逼退魏行天片刻,道:“若我死了,盟主如何保我煙波莊無虞?”  盟主一聽這是有商量的餘地,便道:“你若相信我,我可以保全無辜性命,把他們當做自家人對待。”  楚雲舒聽見這話卻是怒了,道:“你好不要臉,是想把煙波莊的勢力都收為己用嗎?”  盟主道:“楚姑娘,你憂心你哥哥是人之常情,卻不該這麽誤會我。”  陳湮急得額角冒汗,這盟主是要做了壞事收了好處還要立牌坊,楚天闊若答應,他必死無疑,煙波莊從此變成盟主的勢力。若他不答應,也是一死,煙波莊恐也保不住。  楚天闊沉默了片刻,道:“多謝盟主好意,我煙波莊的人,還不需要別人來保護。”  “是嗎?”話已說到這份上,棋局便是走入死路,盟主不再多言,衝孔藏花使了個眼色。  孔藏花身形一閃,劍鋒直逼楚天闊要害。陳湮頓時冷汗涔涔,想也不想,數枚毒針朝盟主齊發。  盟主瞳孔微鎖,道:“自不量力!”  袍袖一揮,毒針便被一股內力裹挾著,反衝陳湮而來。  “子玉……”楚天闊失聲叫道,想要過來,半路卻隻能接上孔藏花的劍鋒。  青葉和袁識的護衛也是一驚,便要衝上來擋在陳湮身前,陳湮卻趕緊把他們推開。  這些人都是戰鬥主力,要是受了傷,戰力隻怕大打折扣。反正他自己不怕毒,紮兩針也不怕。  這一連串發生得太快,等到護衛們想再衝上來已經來不及了。那些毒針一根不落全都刺進陳湮胸口。  陳湮嚇得臉都白了,忙扒了衣服低頭查看,發現毒針還剩了小半截在外頭,下意識要拍胸脯鬆口氣,卻後知後覺感覺到痛,嗷嗷叫喚起來。  青葉伸手要來點陳湮穴道,陳湮忙道:“別動別動!”  青葉見他中氣十足、活蹦亂跳,一時也愣住了。  陳湮一邊捏住一根針頭往外拔,一邊對青葉道:“告訴你家莊主,我沒事。”  青葉眼睜睜看著帶血的針頭被拔、出來,略微帶著黑色的血滴落在地上,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沒事”這兩個字。  陳湮見了,急道:“我說沒事就真沒事,不想他分心就趕緊。”  青葉反應過來,忙衝楚天闊喊:“陳公子無事!”  果然那邊一心要擺脫孔藏花糾纏的人安心下來。  另一邊,陳珺神色意味不明,視線在楚天闊和陳湮身上來迴交替。  這會兒陳湮已經嘶嘶吸著冷氣咬著牙解決掉了第三根針,看著紮得更深的兩根,不由得哭喪著臉道:“早知道就隻射一根了……嗷嗷嗷——”  青葉幫不上忙,聽見這話,安慰道:“若隻有一根針,內力全在上麵,隻怕就徑直進入心脈了。”  陳湮淚眼巴叉地看了他一眼,一狠心把第四根針拔、出來,不忘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所以我還是聰明的。”  青葉忍不住想笑,又覺得有些不合時宜。  陳湮道:“想笑就笑吧。”  說完總算清理掉了最後一根針,胸口留下五個黑點,絲絲鮮血正從裏麵緩緩滲出。  青葉隨身帶了金創藥,便遞給陳湮一塊帕子,讓他把血擦幹淨之後,才把藥粉灑在傷口上。  等處理完,陳湮把衣服理好,青葉才不解地問:“公子為何不讓我們碰你?”  陳湮頭也不抬地答道:“怕你們死了。”  青葉:“……”  之前曾聽阿墨抱怨過莊主對陳公子的寵愛,可竟然已經兇殘到這種地步了嗎?碰一下都不行?  楚天闊本不是孔藏花的對手,後者曾被陳湮嘲笑過的斷水劍法已經讓楚天闊開始手忙腳亂。  劍鋒正如那被截斷複又相合的水流一般,速度奇快難以預料。短短的時間裏,楚天闊的身上已經添了大大小小的劍傷。  魏行天因為有人替了自己,這會兒便閃在一邊調息,同時密切關注戰況,希冀找個時機上去拿下楚天闊。  楚天闊且戰且退,一路往大殿後麵去了。  楚雲舒聽林衣說了,暗器瞬發,逼退昆侖派的人,在護衛們的簇擁下和陳湮一起跟著到了大殿後麵。  後麵也是一片空地,雜亂地堆著一些雕刻工具,空地後麵,卻是一片斷崖。  這會兒天色漸晚,夕陽懸在斷崖邊上,灑下一片火紅的霞光。  如斯美景,卻無一人欣賞。  ☆、放棄抵抗    楚天闊已然落了下風,擒住他隻是時間問題,因此賀霆等人反而不再步步緊逼,隻把煙波莊眾人當做甕中之鱉,從外麵圍住。  陳湮緊張楚天闊的狀況,滿腦子想著要怎麽幫他。其他人緊張地等著一個戰果,誰也沒有注意到,人群裏一個婦人往前擠去,等靠近了楚天闊後,方才手握短刀,嘶聲喊道:“楚天闊,你還我丈夫命來。”  楚天闊應對不及,本能地調轉劍鋒衝婦人刺去,卻在看清她是那藥人之一的妻子後,趕緊收了劍,轉而擋開了孔藏花的一擊。  但同時,婦人的刀毫無阻礙地刺進了楚天闊的左胸。  陳湮刹那間唿吸都停了,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音來,身體僵在原地動彈不得,神魂飛出七竅之外,眼前黑了一瞬。  有人扶了他一把,他才勉強穩住身子沒有倒下。  楚天闊受了一刀,鮮血瞬間染紅衣服。婦人把刀拔出,竟要揮刀再刺。卻聽得“當”的一聲響,一枚鋼珠打在婦人手腕。  婦人痛唿一聲,扔掉了刀。楚天闊麵色慘白,往後退了幾步,站在懸崖邊上。  他點住自己幾個穴道,止住了血。楚雲舒收迴打出暗器的手,急忙問:“哥哥如何了?”  林衣忙道:“雖受了傷,但應當未傷及心脈,沒有性命之憂。”  陳湮這才發現那枚鋼珠是楚雲舒打出去的,在迴神之時不禁想,難為這姑娘在這種要命的時候還想著同她哥哥一樣不傷人,把飛刀換了鋼珠。  袁識也早已來到大殿後,見此情景對自己手下道:“先帶著他們走。”  幾個護衛要上來攙住陳湮,陳湮才發現袁識說的“他們”指的是他和楚雲舒幾人,明白對方是為了保護他們離開,而後才好沒有顧忌地幫助楚天闊。  陳湮卻推開兩個護衛,對楚雲舒道:“我還有最後一個辦法,這個辦法很糟,也許隻有一分希望救阿闊的命,你幫不幫我?”  楚雲舒一愣之後,毫不猶豫點頭。  袁識見楚雲舒點頭,再看她身後的林衣鎮定自若的樣子,知道他一定會按照楚雲舒所說的做,隻好沉默著,看陳湮能折騰出什麽花來,隻要苗頭不對,就趕緊把他們強行帶出去。  陳湮從隨身的藥瓶裏倒出一顆藥丸喂給楚雲舒道:“把這個吃了。”  楚雲舒不疑有他,當真吞了下去。  陳湮又從腰間的暗器筒裏倒出十枚毒針,放在楚雲舒手裏道:“這些是毒針,你發的暗器沒有聲音,這些針應當能傷到人吧?”  楚雲舒道:“別的人都行,盟主的武功奇高,一定會有所察覺。”  “不用紮他,”陳湮道,好家夥,自己剛被紮了五個大窟窿,這小姑娘一來就挑最厲害的,還真是膽大,“隨便挑幾個壞心眼的,再算上賀江麟一個。”  “好。”楚雲舒一個字都不多問,陳湮說什麽她都答應。  陳湮點頭,看向林衣。林衣會意,從人群裏找出包括賀江麟在內的十個人的位置,一一為楚雲舒解說清楚。  “待會兒你一聞到香味就把毒針發出去。”陳湮囑咐道。  “好。”楚雲舒仍不問是什麽香味,隻是把毒針捏在指間,凝神等待。  陳湮又對青葉道:“能不能派出一個人去,找一找附近有沒有帶淡香味的草,在上風向點燃。”  青葉不懂他什麽打算,但約莫猜到一點點,問:“一般的香草肯定有人能辨別出來。”  陳湮想了想,把之前自己沒吃的那丸防瘴氣的藥放在青葉手裏,道:“把這個掰碎了一起燒。”  青葉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往遠處一扔。那東西轟然炸響,冒出一股白煙。  人群立刻驚得散開,有人罵罵咧咧道:“是哪個王八羔子?”  還有人慌亂大喊:“有毒!”  不過另外立刻有人道:“有個屁的毒,就是擾人視線的。”  這時盟主正逼近楚天闊,道:“楚莊主,束手就擒吧,再打下去對你沒有好處。”  那東西一炸,盟主等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  賀霆下意識看過去,青葉趁他們不注意,借著煙霧的掩護,悄悄溜出去,躥進了旁邊的林子。  魏行天警覺道:“小心別讓煙波莊的人跑了。”  賀霆的人在陳湮周圍打量了一番,道:“有個人不見了。”  魏行天臉色一變,忙揮手讓人追出去。  然而青葉根本沒走遠,躲在一邊等追來的人往山下去時,才繞到上風向,愣是在林子裏扒拉出一把剛冒芽的紫蘇葉,混在一堆枯葉裏點燃,又把藥丸掰碎了灑在上麵。  等到帶著香味的煙霧飄散到人群裏時,他又悄悄迴到陳湮身邊。  賀霆原本緊盯著這邊,見他突然出現,竟是一愣,不懂這個人似乎是離開了為何還要迴來。  這時楚雲舒已經聞見香味,手腕輕輕一轉,十每毒針悄無聲息地射出去。人群裏立刻有人皺眉,低頭查看那突如其來的一點刺痛是怎麽迴事。  然而陳湮卻突然跳出人群,幾步走到楚天闊身邊,一隻手扶住他,一邊道:“盟主,直到現在你也不過是聽信人言。你們可曾親眼看到楚莊主殺人?在淵堂和昆侖派的野心你難道不清楚,卻還是和他們沆瀣一氣,要把煙波莊逼上絕路嗎?”  楚天闊沒料到他突然衝過來,要把他往外推,低聲道:“胡鬧,你快跟袁大哥走。”  陳湮握住他的手,隻堅定地說了三個字:“我不走。”  楚天闊感覺到那隻手掌心裏傳來的淡淡溫度,胸中翻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啞聲道:“子玉……若此次我們都能全身而退……”  他話還沒說完,盟主已經擺出痛惜的表情,歎道:“大公子,我早已勸誡過,是你們執迷不悟。你既然如此說,那我也可以保證,隻要楚莊主放棄抵抗……”  “你們就繳槍不殺?”陳湮一時嘴快,接話道。  “什麽?”盟主猝然被打斷,也沒聽明白陳湮的話。  陳湮有些尷尬道:“額……沒什麽,你繼續……”  盟主:“……”  “隻要你們現在肯跟我們迴刺馬莊,我可以保證不讓任何人再傷到你們,等我們查清楚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定也給你們一個交代。”盟主真誠道。  陳湮在心裏呸了一聲,要不是當初跟著他老爸混跡商業圈,見識了各種笑麵虎和打太極的人,盟主這番話他說不定還真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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