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個寒顫,決定繼續沿著山路往上。等弄明白怎麽迴事之後再告訴盟主也不遲吧,反正屍體又不會跑,他在心裏默默安慰自己。 彼時,楚天闊已經帶著陳湮追到了山頂。 兩人在一座飛簷高樓前的空地停下,苗不休躲在劍客身後,陰毒地盯著閔不歸,道:“師兄,你何苦非要把事情做絕。這些年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的?” 閔不歸咬牙道:“當初我就說過,若我再見到你,必要親自取你狗命。” 苗不休冷笑道:“你既然不肯罷手,那你的那些醜事我也不必為你遮掩了。” 陳湮和楚天闊對視一眼,想來閔不歸一路追殺苗不休,但江湖上卻幾乎無人知曉此事,更別提苗不休到底做了什麽才引來閔不歸的數十年追殺。 原因大約隻有一個,兩人之間的仇恨來源有著不便言說的隱情,閔不歸不會說出苗不休欺師滅祖的事,苗不休便也保守著閔不歸的秘密。 不過這兩師兄弟站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孰正孰邪,陳湮也沒興趣打探閔不歸的私事。苗不休什麽時候不說,偏要在這個當口逞口舌之利,目的不言而喻。 於是陳湮霸氣地一揮手:“他想拖延時間,闊闊,打他!” 苗不休眼睛一眯,發現自己的心思被識破,眼見劍客已然受傷,竟是把劍客推了出來,自己迅速向山下逃竄。 這個舉動無疑是和陳珺撕破臉皮,但當初陳湮散布他的消息,陳珺卻沒有太過加以阻止,說明陳珺也有在事後借此殺人滅口的想法。 苗不休不是傻子,這會兒靠山已倒,也不在乎把仇做死,自然是活命要緊。 閔不歸身形一閃已經追了上去。 陳湮擔心苗不休狡詐狠毒,閔不歸就算武功上占優勢,但萬一中了圈套呢。 楚天闊明白他的顧慮,吩咐幾個手下也跟了上去。 這邊劍客和楚天闊再次交手,陳湮見狀繼續在一邊發動嘴炮攻擊:“那個老賊把你推出來當替死鬼,你還要救他?” 劍客卻不答話。 這時漢子等人也跟著上來了,劍客發覺來了人,避開楚天闊的攻擊,再次伸手朝陳湮抓來。 陳湮身邊有煙波莊和袁識兩邊的護衛,就算打不過他,但因之前的事早就戒備,要攔住他也是輕而易舉。 誰料劍客抓陳湮不成,調轉身形竟是一把抓住漢子的衣襟,用劍柄敲暈了他,帶著人便掠進高樓的大殿裏。 陳湮一臉懵,他抓自己大概還能要挾要挾楚天闊,抓那漢子有何用。但凡楚天闊真的不在乎漢子的死活,那劍客該怎麽辦? 不過這也隻是假設,楚天闊雖然沒那麽緊張,但好歹漢子是帶他們進來的人,有能力救總還是要救的。 楚天闊這便要進入大殿,陳湮一把拉住他,道:“我覺得事情不對勁,裏麵恐怕有埋伏。” 楚天闊想了想,歎了口氣道:“就算有也得去看一看,總不能丟下人不管。” 陳湮明白這個道理,隻好對眾人囑咐道:“大家小心,我師父不在,要防備對方用毒。” 眾人紛紛答應,一齊爬上數十級青石台階,來到大殿門口。 青葉先進去探了探,發現沒有機關,示意眾人進去。 護衛們分散幾個人去四下檢查。其他人剛走進去,突然從兩邊滾過來兩個東西,冒著滾滾白煙。 陳湮第一反應是叫道:“捂住口鼻!” 其他人根本沒反應過來,頓時中招,一個接一個就倒了下去。 楚天闊想先帶陳湮退出來,濃煙之中飛來一個人影封住了他的去路。 所幸青葉早有準備,喊了一聲:“莊主接著。” 說完扔過來一包東西,楚天闊飛快地從裏麵拿出來一顆吃了,順便給陳湮塞進去一顆,道:“這隻是迷煙。” 陳湮想說迷煙對自己其實也沒有作用,不過為了讓楚天闊安心,隻好吞了下去。 青葉和其他煙波莊的人也都吃下,準備過來和楚天闊匯合,順便對付那個神秘的人影。然而很快又有幾道身影跳出來與他們纏鬥在一起。 楚天闊不放心陳湮一個人,隻能一手抱著他,一手與那人影對招。 那人影看出陳湮不會武功又對楚天闊很重要,招招致命都對他招唿過來。 “我靠!”陳湮忍不住罵了一聲,“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哈嘍k提呀!” 說完舉起手臂,毒針不要錢似的朝人影射去。 人影沒料到他還有這招,連戰連退就出了大殿。楚天闊跟著出來,卻聽得破空聲傳來,他左右一閃,便有兩柄飛刀咚咚釘在了大門上。 等他再想找人時,那人影早就不知所蹤。 陳湮覺得奇怪,看這些人的身手根本不是煙波莊眾人的對手,可他們好不容易設下埋伏,卻不用毒而是用迷煙,完全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但轉念一想,今日之事處處透著不尋常,他幹脆道:“我覺得這裏麵有詐,不如先離開或是藏起來……” 話音未落,隻見被漢子派去叫援兵的那青衣男子幾乎是爬著上來,身後烏央烏央跟著一群人,打頭的赫然就是武林盟主、昆侖掌門賀江麟、在淵堂堂主魏行天,甚至旁邊還跟著陳珺。 陳湮暗道不好,心想果然中了計。扭頭看楚天闊,卻見他麵色沉靜,似乎胸有成竹並不擔心,心下安定了兩分。 青衣男子看見他們兩個,麵露喜色道:“太好了……我……我半路上遇見盟主,趕緊帶著他們上來了,我兄弟呢。” 身後大殿裏迷煙漸漸散盡,青葉等人正帶人出來,看見下麵空地上的眾人也是一愣,這時便答道:“你兄弟被人擄走,我們也正找他,其他人中了迷煙,正在裏麵躺著。我們檢查過,並無大礙。” 青衣男子臉色一變,手腳並用爬上來,顧不得多說,先進去找同伴去了。 盟主注意到陳湮和楚天闊兩人疑惑的目光,主動解釋道:“擂台切磋進行到一半,我們聽說這邊出了事,有武林同道被暗害,所以趕緊過來看看。” 陳湮皺眉,這一路過來,除了他們殺的那些勒穆國人,哪裏有什麽武林同道。 盟主話剛說完,便有人兩兩一組抬著幾幅簡易的擔架走到眾人麵前放下,擔架上躺著幾具屍體。因為 屍首分離,抬屍體的人也隻是匆匆把腦袋和身體放在一起,有的甚至放混了。 陳湮正要示意楚天闊把來龍去脈解釋一下,便聽得一聲撕心的哭嚎,有人撲在其中一具屍體身上大哭:“當家的——” 陳湮大驚,看向楚天闊。楚天闊眉頭緊鎖,一隻手在他背上拍了拍,示意他鎮定,同時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與此同時,人群裏已經有人站出來,口裏喊著:“師父”、“師兄”等,各自撲到了不同的屍體旁邊。 因為有頭和身子弄混的情況,甚至還出現了兩撥人撲到同一具屍體身上的鬧劇。 昆侖掌門一眼瞧見煙波莊的人身上都帶著血跡,怒指著他們道:“楚莊主,你們煙波莊光天化日之下殘害武林同道,還是在眾英雄眼皮子底下,你們也太猖狂!” 陳湮目瞪口呆,這髒水怎麽就一下子潑到了煙波莊身上。 楚天闊語氣冰冷道:“賀掌門,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賀江麟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嘴邊的長須在風中飄蕩,臉上因怒氣漲得通紅,指著地上的屍體道:“這裏就隻有你們煙波莊的人在,劍傷血跡未幹。這些人都是被一劍削掉了腦袋,人贓並獲,你們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陳湮急得幾乎跺腳,當時苗不休和劍客都在,一團混亂之下大家都忙著追人,完全沒有想過檢查這些人的身份。 可當時看五官,確實不是中原人。 袁識是跟在後麵的,他發現林子裏的屍體之後,趁著盟主帶著人往山上趕,便派人在林子附近仔細搜尋一番,看是否能找到些許線索,隨後才上山來,因此落後了一步。 剛到山頂,就聽見賀江麟在那兒吱哇亂叫,登時怒不可遏,擠過人群,指著賀江麟的鼻子罵道:“老匹夫,休要血口噴人,事情還未查明,你就著急潑髒水,我還說這些人是你們昆侖派的人殺的呢!” 後麵的眾人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說起來賀江麟也算是江湖元老,和袁識的父親是同輩。可這位少閣主竟然敢指著鼻子罵人,性子還真是十分火爆。 其他幾個大門派的掌門人都暗中搖頭,這個袁識太過偏袒煙波莊,知道昆侖派一直覬覦煙波莊的地位,在外行事從來不給昆侖派一分麵子。 身為少閣主,明麵上和人把仇做死,對霜月閣有害無利。不知道袁閣主是怎麽想的,竟然當起甩手掌櫃,把一應事務交給這麽個脾氣火爆的兒子,也真是心大。 作者有話要說: 漢子:我做錯了什麽…… ☆、徐掌門 陳湮也覺得奇怪,湊近楚天闊問道:“怎麽迴事?” 楚天闊隻簡短地答了兩個字:“易容。” 陳湮恍然大悟,是了,今日這來來去去的一通折騰,就是針對煙波莊的一個局。 陳珺知道他們想進山找苗不休,又知道他們猜到了勒穆國人牽涉其中,於是故意在瘴氣林裏把他們分開,然後引閔不歸過來。 到時候楚天闊無暇顧及其他,再將這些易容成勒穆國人的各門派人士放出來引楚天闊殺了他們。 而後苗不休逃走,引開他們離開現場,到了這邊,又故意拖延時間。隨後陳珺便讓人通知盟主這邊出事的消息,又聲稱一些武林同道失蹤,帶著眾人來到這裏,暗中將他們的易容撤下,最後上來正好抓個正著。 賀江麟氣得臉都綠了,他兒子上前冷言道:“袁少閣主請慎言,且不說我父親論年紀也是你長輩,你按理也該敬上三分。就說這件事煙波莊本就嫌疑最大,若他們問心無愧,你又何必急於撇清他們?” “長輩?”袁識不屑道,“我袁識從來隻敬當敬之人,那些不要臉的人,以年紀腆居長輩,慣會得寸進尺!” “你!” “好了,”盟主知道茲事體大,不敢妄下斷論,衝雙方按了按手道:“諸位稍安勿躁,煙波莊在江湖上已是近百年的大派,數位莊主的品德心性也是有口皆碑,這其中恐怕另有隱情,我們先問問清楚。” 賀江麟正欲辯白兩句,那個跑進大殿的青衣男子忽然連滾帶爬地又跑出來,神形狼狽,麵色蒼白,像是看見了極其恐怖的事情,張著嘴愣是半天沒發出一點聲音。 下麵的人都安靜下來,紛紛好奇他要說什麽。 等了好久,那人總算是緩過來,神色複雜道:“徐掌門……死……死了……” “你說清楚!”底下有個大漢叫道,“哪個徐掌門?” 江湖上門派眾多,同姓的人不計其數。單單一個“徐掌門”自然不知道指的誰。 陳湮有股不好的預感,心裏祈禱著千萬別是自己想的那個人。 然而想什麽來什麽,青衣男子艱難地開口道:“是……棋山派的徐掌門。” 說完往旁邊退了幾步,似乎害怕楚天闊隨時跳起來殺他滅口。 陳湮一把抓住楚天闊的胳膊,低聲道:“中計了。” 楚天闊在他手上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慰,但沒有說話。 當時劍客知道抓住陳湮很難,幹脆轉而去抓漢子,他知道楚天闊必定還是會跟上去救人。 把他們引入大殿之後,先用迷煙把人迷暈,然後將徐掌門的屍體放在裏麵蓄意誣陷。隻不過對方沒料到煙波莊的人早有準備,隻是盟主一行人趕來的時間恰好,楚天闊還沒來得及撤走,就正好被他們撞見。 雖然計劃有了變化,但結果是一樣的。 賀江麟一聽這話,自然覺得自己又抓住了一個煙波莊的把柄,正要義憤填膺地討伐一番,盟主卻大跨步往大殿而來,道:“先進去看看。” 一時之間,眾人一擁而上,大門派的掌門自然走在前麵,帶著自各自的弟子把大殿站得水泄不通。 棋山派的人跟在中間,後麵小門派的進不了門,隻能踮著腳尖伸長了脖子向裏麵探,指望能看見第一現場。 楚天闊作為首要嫌疑人,自然也跟著進去了。袁識走過來和他們一道,楚天闊沒有迴應他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