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闊聽完,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道:“你這隻小狐狸。” “楚大俠饒命。”陳湮趕緊說道。 楚天闊放開他,看見他臉上被自己擰出來的一團紅色,忽而覺得有點尷尬,便叫來手下把剛才聽到的話吩咐了下去。 第二天下午,陳湮便易容成新的臉,在東市支了個攤子,攤子旁立著一根幡子,上書喪心病狂的“天下第一巧手”幾個大字,立時把人吸引了過來。 陳湮趁機死不要臉地吆喝,加上東西價格便宜,還真的賣出去好多。 陳湮剝削著阿墨多做了好些,天天晚上熬夜給東西上色,弄得楚天闊最後要挾說點他的穴道,才讓他老老實實爬上.床睡了。 三天之後,“天下第一巧手”的名聲傳遍金川,客棧、酒樓,隨處可見拿著魔方擰來擰去的江湖人士,搞得陳湮有點心虛,感覺自己跟散播病毒似的,把這些熱血豪邁的江湖人士變成了“魔方宅”,他甚至注意到有人的眼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國寶靠攏,看來晚上沒少熬夜。 不過這麽多人,能擰出來的自然也不少,每有一個人擰出來,必然贏得一陣叫好,眾人紛紛上前討教,一副“三人擰必有我師”的融洽氛圍。 也正是在這一天,陳湮終於等到了踢攤子的人。 “什麽‘天下第一巧手’,東西做成這樣,也敢有臉稱‘天下第一’”。一個留著山羊胡、年過半百的老頭把掰碎的魔方扔在陳湮麵前。 “你看看,榫卯完全不合縫,擰起來費了死勁,還容易卡住。還有你看這木頭表麵,還有毛刺呢,紮不紮手?真是丟人敗興!”老李一通牢騷發完。 年輕的攤主並不著惱,反而態度溫和,道:“這位大叔如果不喜歡魔方,我這還有別的新奇玩意兒,這個是仿真人做的,軀幹關節都可以活動,還能拆卸,你看看?” 老李拿起來打量了兩眼,冷哼一聲道:“什麽破東西,兩隻腿的大小都不一樣,腳底不平,五官刻板,時間稍微長一點,關節處還容易磨損。” “誒~”陳湮絲毫不著惱,道,“我這個假人,不光可以拆著玩,最主要的是他們都有各自的故事!” “故事?”老李頭不相信地看了陳湮一眼,“一個破木頭人會有什麽故事?” 陳湮卻道:“大叔可別不相信,我這個是講一個年輕俠客闖蕩江湖,英雄大義拯救國家於危難的故事,您要不信,我講給您聽聽?” 四周圍觀的人原本以為兩人會吵鬧起來,沒想到這會兒竟然開始講故事,紛紛豎起耳朵仔細聽。 老李頭還是不相信,道:“要聽故事我直接去茶樓,來你這作甚。” 陳湮神秘道:“我這裏的故事可是隻此一家,那些說書先生可都不知道。” “哼!”老李頭抬著下巴,往攤子前一坐,道,“我倒要聽聽你這個娃娃有什麽好故事,要是不好聽,你就跪下來磕頭叫我師父。” “一言為定。”陳湮衝老李頭伸手,“我有故事,你有酒嗎?” 老李:“……” 酒是沒有,倒是旁邊好事的提來一壺茶,一群人就蹲在街邊等著陳湮開口。 陳湮緩緩喝下一口茶,咂咂嘴,把茶杯往攤子上一墩,開口道:“卻說那一年,正是一個大雪天,天地茫茫一片,寂靜非常,道長丘處機就在這時,路過了牛家村……” 陳湮滔滔不絕,聽的人是全神貫注,到了那要緊時刻紛紛發出驚唿,不一會兒這小攤便裏三層外三層被圍得水泄不通。 眼看天色已晚,陳湮停下喝了一大口茶,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唉——”眾人失望地歎了一聲,不過因為故事精彩,大家反倒花錢買了幾個假人,拿迴去逗孩子也是不錯的。 老李似乎還沉浸在故事裏,許久才站起來,神色複雜道:“你這故事……姑且還可以,可你這東西做得實在太糙了。” 陳湮忙示意他坐下,道:“其實晚輩早聽聞前輩大名,仰慕已久。如今晚輩有個想法,不知前輩有沒有興趣加入。” “什麽想法?”老李見他態度恭謹,脾氣也溫和了許多。 陳湮卻先問:“我這故事還是好聽的吧?” 老李摸著胡須,不大情願地點點頭。 “您看,我今天就講了這麽一小段,大家都樂意買我這個做得很‘糙’的木頭人,可如果這些小人是出自您手呢?我的故事後續還會更精彩,再加上您的手藝,豈不是能大賺一筆?”陳湮眼睛因為興奮而發光。 老李冷哼一聲,看了他一眼,道:“你小子不過為了逐利,汲汲營營之輩,憑什麽要老夫幫忙。” 陳湮並不生氣,隻是露出惋惜的神色,歎了口氣道:“那可真是可惜了。我做的這些東西和您的比起來,終究入不了大家的眼。到時候生意沒了,我這故事講起來也沒意思了。” 老李神色一動,又哼了一聲道:“算你還有自知之明,要我幫你可以。那你這些破爛都扔了,這幡子也燒了,不嫌丟人!我既要幫你做這些東西,就必須事先知道故事的後續。” 陳湮心知這老頭是等不及要做第一個聽故事的人,自然答應,道:“這也是理所應當,不過這些小人也是我和朋友熬了幾天做出來的,扔了多可惜。” 說完不等老李發脾氣,便衝街上嚷道:“免費送邱道長了嘿,十六歲以下的孩子,都可以過來免費領取!” 街上小孩剛聽完故事,正準備散去,原本想讓父母買個小人迴去玩,有許多父母覺得無用,不肯買。這會兒聽見有白送的好事,紛紛圍過來,一個個拿著東西心滿意足地走了。 老李見狀,撚著幾根胡須,喃喃道:“這小子,倒有幾分意思。” 於是這天掌燈時分,阿墨等人便看見陳湮帶著老李迴了客棧,說是和他商討接下來要做的東西,順便畫圖給他看。 把人帶進房間後,楚天闊站起來打招唿。 老李看見他的裝扮,道:“我聽人說,你是煙波莊的莊主。” 楚天闊恭謹答道:“正是晚輩。” 老李立刻上前去抓住他的手道:“早知道你和這小子是一路的,想讓我幫忙就直接來找我嘛!” 陳湮在一邊看得都呆了,楚天闊也是一頭霧水,道:“前輩認識我?” 老李仰起頭,找了一個標準的45°角,雙眼放空,跟文青馬上要作詩似的,道:“多年前我迴鄉路上遇見土匪,幸得楚大俠出手相救,我一直銘記在心。楚大俠俠義,不肯收下金銀謝禮,我聽聞他有一兒一女,便送了一隻木馬一個小娃娃給他,你可還記得?” 陳湮聽到這兒才知道他與老莊主有這段淵源。 楚天闊仔細迴想了一陣,才道:“晚輩記得,那個時候我還常抱著木馬入睡,沒想到竟是您送的。” 陳湮痛徹心扉,早知道他還費那麽大勁幹嘛! 老李看到陳湮後悔的樣子,指著他笑罵道:“叫你小子自作聰明,哈哈哈哈!” 陳湮:“……” 看不出來,這老頭還是個豪爽脾氣。 實則那天陳湮讓楚天闊再派人去打聽老李的喜好,知他一直對江湖之事非常有興趣,簡而言之就是一個沒能實現大俠夢的熱血老頭,隻能每日去茶樓聽故事過過幹癮,所以才利用故事引他上鉤。 他知道老李自恃才高,上門拜訪不一定能見到,不如打出一個名氣,引老李自己上門來。 現在想來,老李向往江湖事,說不定也正是受了當年楚聞風路見不平拔劍相助的影響。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 ☆、阿闊 但老李活了大半輩子,早就是半個人精,陳湮那點小心思他豈會看不出來。不過是順坡下驢,給彼此臉麵而已。 現在有了煙波莊這層關係,老李自然是鼎力相助。 陳湮這才又興奮起來,老李拉著他正要讓他講故事,便見楚天闊之前派出去的手下迴來了,站在門口給了楚天闊一個眼色。 楚天闊知道有消息要匯報,便道:“今日天色已晚,前輩不如先休息?” 老李很有眼色,也不堅持。楚天闊派兩個人把老李送迴家,約定明天一早和陳湮一起登門拜訪。 “去看看雲舒?”楚天闊提議。 陳湮點頭,知道他這是準備把消息也說給楚雲舒聽,讓大家一起分析分析。 兩人去了楚雲舒的房間,坐下後,手下便道:“我們盯了幾天,終於有兩個門派的掌門有事落單。我們跟了一會兒,到了陳家附近就沒了蹤跡。陳家周圍都有高手把守,我們沒辦法靠得更近。” 陳湮和楚天闊都不意外,這是一早就有的猜測,隻是如果沒辦法靠近打探消息,那麽單知道這一點其實沒多大用處。 “那迴來的那兩個掌門呢?”楚天闊問。 手下答道:“也沒有什麽異狀,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偶爾出門結交一些朋友,不過最近幾天出門得少。” “會不會是察覺到你們跟著他們?”陳湮猜測道。 手下搖頭道:“我們很小心,確定他們都沒發現。” “那這幾日城裏可有外族人出現?”陳湮又問。 手下答:“並沒有,不過即便是有,也許有可能用易容,很難辨別出來。” “易容……”陳湮重複了一遍,眼睛裏閃著晦暗不明的光。 這些消息不僅沒有撥開眾人眼前的濃霧,反而讓事情更加撲朔迷離。 楚天闊見陳湮麵露失望之色,安慰道:“現在臨近英雄宴,陳珺可能也不會有什麽大動作。等到了宴會上,我想重頭戲該開始了,那個時候我們再查,或許能有所發現。” “也隻能這樣了。”陳湮說著,眉頭緊鎖,他擔心的是到了英雄宴後,木已成舟,怕是來不及。 楚天闊自然也有這樣的顧慮,隻是如今也並沒有更好的辦法。 陳湮沉吟了一會兒,一拍手道:“看來咱們這個故事的進程,得加快了。” “嗯?”楚天闊和楚雲舒都扭頭看他,不知道這和故事有什麽關係。 陳湮神秘一笑,道:“先保密,等你們聽完故事就知道了。” 楚天闊無奈,正要讓他不要故弄玄虛,卻見楚雲舒柳眉一鎖,微微側頭,手掌一揮,早有幾枚小刀破開窗戶紙,飛了出去。 幾乎是在楚雲舒皺眉的一瞬間,楚天闊也察覺到異樣,推開窗戶跳了出去。 陳湮心一緊,跑過去趴在窗戶上張望。 這房間背後靠河,這會兒楚天闊正提劍站在窄窄的河堤上,遠處月光映照下,有一個人影飛快地閃過一道拱橋後不見了蹤影。 隻剩下河麵上一圈圈淺淺的漣漪,倒影在河裏的大半個月亮也跟著起起伏伏。 楚天闊的手下早已跟了上去,楚天闊為防對方有別的目的用調虎離山計,便將追人的事交給手下,依舊從窗戶跳迴來。 “是什麽人?”楚雲舒聽見聲響,問。 “蒙著麵沒看清楚,輕功很高,你的暗器應該打中了他。”楚天闊走迴來坐下。 陳湮拍著胸脯心想:“這就是江湖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有人扒窗戶。” 不過他也親眼目睹了楚雲舒的實力,想必她是先一步聽見了動靜。而且很可能她煉的內功功法和楚天闊是一樣的,那暗器打出去竟然也沒有聲音,因此才能猝不及防打中那個人。 “會不會是陳珺的人?發現你派人跟蹤那些掌門之後便順勢跟過來打探消息。”陳湮首先想到這一點。 楚天闊想了想道:“不大像,且不說我們並沒有打探到有用的消息,而且陳珺既然行事隱秘,就不會貿然冒險暴露自己。” “除了他,還會有誰?”陳湮問。 楚天闊看了楚雲舒一眼,道:“這些年我一直在調查我父親的事,你還記得我說過三年前有人夜闖煙波莊,我猜想這兩件事極有可能有聯係。所以也不排除這是那個闖山莊的人派來的。” 陳湮一時倒是沒想到這一點,便問:“那個人闖煙波莊是為了什麽?” 陳湮也就是試探一問,如果這事牽涉煙波莊隱秘,楚天闊不說他也覺得正常。但沒想到楚天闊竟向他坦白:“我父親多年前曾和別人一道領悟出一種功法,能讓我們的武功更進一層。而後他在此基礎上把希聲劍法一百一十八式增加到了一百六十八式。我猜想那人或許是聽說此事,衝著劍法秘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