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能夠暫時保二人性命無虞,但這麽耗下去,他的體力根本支撐不住。  一個黑衣人手持長刀向林疋的後背直刺而來,林疋被前麵的敵人纏住,已經無暇分心顧及其他,危急時刻,陳湮鼓足勇氣賭了一把,揮起匕首想要把刀鋒擋開。  對方大概沒料到他會驟然出手,當真讓他成功擋下了這一擊。不過力度隻夠這一次對擊,陳湮虎口被震得發麻,匕首從手中脫落,長刀的餘力在他手背劃下一道口子。  林疋聽到陳湮的低聲痛唿,錯身來護他,這對黑衣人來說是難得的破綻。這一次,陳湮終於清清楚楚地看見刀刃劃過林疋的手臂,深可見骨的傷口兩邊,皮肉如同花朵般綻開,鮮血瞬間浸透了衣裳。  陳湮看得心驚,一隻手下意識揪緊了林疋的衣服。大約是感覺到陳湮的手在無法控製地顫抖,林疋竟湊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兩個字:“別怕。”  這一場深夜的廝殺悄無聲息地進行著,刀劍相交發出的鏗鏘聲如同冰冷的樂曲,林疋和陳湮緊靠著對方,在密集的殺機之中求生,像是一場殘忍的詭異舞蹈,隻不過步步染血。  林疋很有耐心,即使兩個人活下來的希望在他的傷勢越來越重的同時也越來越渺茫,他仍然在尋找那個突破口。  這是狼群和獅子的對決,雙方都已經傷痕累累,但都在咬牙堅持,等待著對方徹底潰敗的那一刻。  終於,其中一個黑衣人因為傷得最重,身形略遲了一步,讓這場剿殺暴露了一個口子。林疋出劍毫不猶豫,瞬間取了那人的性命。  這讓形勢得以慢慢逆轉,不過片刻間,七個黑衣人已經去了三個,剩下的四個人壓力頓時倍增,下手更加狠辣,招招致命,急於在徹底落入敗勢之前殺死獵物。  林疋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殺死那三個人已經是他的極限,失血過多讓他的頭開始眩暈,體力也在加快流失,一個假招過後,他逼退對方的圍捕,拉著陳湮跳到一邊,開始奔逃。  夜色如墨般濃稠漆黑,但林疋的腳步迅速而果決,沒有絲毫停頓。  陳湮甚至不知道他是怎麽在這樣的黑暗裏精準地避開那些擋在前麵的障礙物,找出一條生路來的,但陳湮相信他,全身心地相信他,也許隻是因為那一句呢喃般的“別怕”。  兩個人不知道跑了多久,後麵的黑衣人在後麵緊咬著,沒有片刻放鬆,廝殺變成了拉鋸戰,誰先倒下誰就輸了。  陳湮隻覺得吸進去的冷空氣在肺裏如同氣球一般膨脹,隻需要再過片刻,他的胸腔就會炸裂開來。  就在這個時候,林疋突然倒了下去,陳湮也被他帶著摔下去。兩個人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下滾去,速度快到陳湮都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麽事。  但哪怕是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一隻手早已伸出來護住了陳湮的後腦。  陳湮緊抱著林疋不敢鬆手,因為緊張和恐懼,甚至感受不到身體磕在地上時的劇痛。  “撲通”一聲,他們到了終點,冰冷的液體湧入毫無防備的鼻腔,陳湮嗆了兩口水,緊跟而來的窒息奪去了他的意識。  ……  陳湮感覺到有隻手拉住了他,這隻手溫暖而柔軟,讓他有一瞬間不知置身何處的錯覺,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抓緊那隻手,極力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喊道:“林疋……”  但實際上他隻發出了極細微的沙啞聲調,手的主人並沒聽清他說的什麽,而是俯身過來,用帶著擔憂和驚喜的聲音道:“子玉,你醒了?”  陳湮皺了皺眉,在耳朵的一片嗡嗡聲中,聽清了這個陌生的名字。他睜開眼,頓時愣住了。  眼前是一張精致的女人的臉,微微透明的白色麵紗遮住了鼻子以下的部位,但陳湮仍舊看得出這絕對是稱得上美的五官,要是放在自己那個世界裏,大概會讓許多明星們黯然失色吧。  由於思緒仍舊一片混亂,陳湮的第一反應是:臥槽,林疋你他媽怎麽變成女人了!  不過這句話並沒有說出口,女人眼中微微閃動的淚光讓他頓時清醒了。  “我……我這是在哪兒?”  女人轉身替他端來一杯水,一邊仔細給他喂下,一邊道:“塘上村,在我家。”  “噗——”剛喝下去的一大口水全噴了出來,陳湮被嗆得連連咳嗽。  沒辦法,這是條件反射,在陳湮來的那個世界,“在我家”這三個字對他來說絕對意味著無窮無盡的麻煩,尤其是說出這句話的還是個女人。  不過好在陳湮十分確定自己之前昏迷得跟個死豬一樣,絕不可能和這個女人發生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  “你慢點。”女人溫柔地替他拍著背。  陳湮緩過來之後,自己拿過杯子小口啜著水,腦子裏思緒飛轉。雖然這個女人沒有和他發生過什麽,但兩個人必然是認識了。而且從這個女人的態度來看,兩個人的關係還匪淺。  唉,生命如戲,全靠演技呀。  陳湮接下來麵對的就是要裝作認識這個女人,還得從她口中打聽一些消息而不露餡。  當然他也可以以淹壞了腦子為由聲稱自己什麽也不記得了,不過這個險他還不敢輕易去冒,誰知道這個女人會不會一下子惱羞成怒拿刀砍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林疋:我沒變女人。陳湮:不,你……當然沒變……  ☆、第7章   臥槽,臥槽,臥槽……    從穿越過來就一直在逃命路上的陳湮顯然已經被砍出了心理陰影。  他環顧了一下屋子,這是一間竹屋,比孫正家裏的條件好多了,雖然同樣簡單樸素,但從房屋構造到家具擺設無一不透露出一個女人生活在此的精致。  他有些心虛地盡量不和女人有視線上的接觸,先問道:“和我一起的那個男人呢?”  女人愣了一下,才道:“他受了重傷,加上失血過多,現在還在昏睡,不過沒有生命危險。”  陳湮鬆了口氣,點點頭,道:“謝謝。”  女人似是有些驚訝,隨即眉頭微蹙,問道:“他是誰?你們怎麽會受傷的?你不是在同州嗎?”  陳湮越聽越慌張,很顯然這個女人很熟悉這具身體的原主,可這些問題陳湮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迴答,幹脆避而不答,道:“我先去看看他。”  女人似乎很聽陳湮的話,也不再多問,攙著陳湮來到旁邊的一間小屋。這間屋子比起陳湮醒來的那間小了許多,更無甚擺件,除了一張已經略顯老舊的竹榻之外幾乎是空蕩蕩的。  陳湮心虛地暗想,剛才那間屋子恐怕是這個女人的閨房。  林疋雙眼緊閉躺在床上,胸膛隨著唿吸微微起伏。陳湮看他身上的傷口都經過仔細的包紮,除了麵色蒼白之外,看起來倒沒有陳湮想象的那麽嚴重。  “他多久能醒過來?”雖然隻有短短幾天,但已經曆過諸般生死。比起眼前這個麵對著他就柔情似水的女人,陳湮更願意相信林疋。  見他臉上有明顯的擔憂,女人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僵硬,但還是答道:“大概還要兩天,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陳湮在心裏暗道:我哪兒是擔心他有事,我是擔心他再不醒過來我該有事了。  陳湮心裏苦,但他沒法說。  女人忽然握住陳湮的手,把他往屋外拉。  等出了屋子,女人仔細關上了門,才問:“你是怎麽和這位少俠認識的?他是你的朋友?”  “哦,”陳湮想了想道:“他救了我的命。”  “什麽?”女人聽見這話竟然大驚,“所以你是確實遇到危險了?到底怎麽迴事?計劃出問題了嗎?”  這一連串問題砸過來,陳湮有點懵,但後麵的“計劃”兩個字讓他一個激靈,小心翼翼反問道:“計劃?”  “是啊。”女人明顯十分信任陳湮,絲毫沒有察覺到他語氣的怪異,道,“劉峰死了嗎?”  陳湮如遭雷擊,呆立在原地。他胡編亂造出一個六指兇手,結果歪打正著果然與命案有關,林疋苦苦追查劉峰身死的真相,卻沒想到兩個人誤打誤撞到了這裏,反而發現了新的線索。  而這個線索表明,劉峰的死很可能是原主與這女人的一個計劃!  古代套路深,我要迴現代呀!  陳湮心裏波瀾起伏,麵上強自鎮定。這個女人的話更堅定了他把戲演下去的決心,也許真相就在這個女人身上。  他不發一言,隻是點了點頭。  女人似是鬆了口氣,又問道:“那之後呢,出了什麽事?”  陳湮腦中思緒飛轉,大概把他這半輩子的聰明勁都用在這裏了,用一副嚴肅的口吻道:“劉峰死了之後,有個叫廖大金的引來了捕役,說我是殺死劉峰的兇手,現場還有很多對我不利的證據。我隻好暫時逃走,正好遇見林疋。沒想到很快就有人來追殺我,幸虧林疋一路保護我。昨晚我倆逃走的時候滾落山坡,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裏了。”  陳湮這些話說得半真半假,暫時隱瞞了林疋去煙雨樓的目的,但是刻意提到了廖大金,希望這個女人能有什麽關於他的線索。  “廖大金?”女人皺眉道,“他是怎麽提前知道劉峰死了的,而且還和捕役在一起。我們的計劃不是讓他成為兇手嗎?”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女人講述一個人的死亡和計劃讓另一個人成為替罪羊的平靜口吻讓陳湮隻能用這兩個字的循環來表達他此刻的感受。  在他曾經的觀念裏,古時候的人是偏向於崇禮敬德,思想上也較簡單的,可當真置身其中時,卻發現他陷入的是一個充滿血腥、算計和陰謀的複雜漩渦,而攪動這個漩渦的人之一,還是一個與他關係密切的女人。  陳湮的心態,崩了。  從這個女人的表現來看,如果她發現陳湮並非自己熟識的那個人,她是否會為了不讓他們的“計劃”暴露而殺人滅口,陳湮對此毫不懷疑。所以他隻能一邊裝作奸詐深沉熟知內情的樣子,一邊在心裏哭喊:爸爸,我要迴家。  這種時候,比起女人的溫柔鄉,他反而覺得屋裏那個故作冷臉的大俠更安全。  不過本能的求生意識讓陳湮在短時間的崩潰之後迅速地冷靜下來,也許替林疋查出劉峰死亡背後的隱秘是促進他們二人之間情誼的大好時機,到時候至少自己這條小命可暫保無虞。  “計劃雖然出了意外,但是已經有人盯上了廖大金,我們隻需要把計劃做一點小小的調整。另外,你覺得追殺我們的可能是誰?”陳湮急於想知道更多內情。  女人的表情立時有些奇怪,看向陳湮的目光竟然帶著一絲擔憂,似乎在糾結要不要迴答這個問題。而這樣的擔憂之中又摻雜著濃厚卻在極力隱藏的仇恨。  但看陳湮十分迫切的樣子,女人最終還是迴答了他的問題:“我能想到的,隻能是陳家那位主事的了。”  女人沒有說出這個人的名字,顯然這個名字對她來說是一個非常痛苦的迴憶以致於她並不願提及。  但陳湮如果再追問下去就會讓他顯得可疑。他隻好換上凝重的表情,點頭附和:“我猜也是。”  這時候,有人在外麵敲門,衝裏麵大喊:“顧大夫,顧大夫在家嗎?”  女人應了一聲,匆匆離開了。  陳湮趕緊鑽迴屋子裏,搖晃著林疋的胳膊,道:“林大俠誒,快點醒過來吧,粗大事了!”  林疋的身體隨著他的動作左右搖擺,卻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陳湮深吸了口氣,爬上床騎在林疋身上,左右開弓拍打著他的臉,嘴裏念咒似的道:“醒醒,快醒醒啊……”  不多時,林疋的臉頰已經通紅,顯示出一種屬於病人的詭異紅潤。他嘴裏發出了一點痛苦的聲音,眼珠在眼皮子底下轉了幾轉,終於睜開了眼睛。  陳湮大喜,因為過於激動,加上急於把眼前複雜的狀況解釋給林疋,反而語無倫次,說了半天林疋也沒能聽懂他到底想表達什麽,眼中滿是迷茫。  門外傳來腳步聲,陳湮忙從床上跳下來,收拾好情緒,待姓顧的女人進來之後,先說道:“我覺得有點累,我先迴去休息了。”  女人聞言忙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做點吃的,給你好好補補身子。”  等女人出去後,陳湮湊到床邊,見林疋似乎還很迷糊,幹脆道:“你再休息一下,等你醒了我再來找你。”  他知道林疋這會兒就算醒著,意識大概還是不清楚,不如等他徹底清醒過來再做打算。  看著林疋閉上眼睛沉沉睡去之後,陳湮迴了自己的房間。  林疋這一睡就是兩天,這兩天之中,陳湮盡量避免和女人打交道,而是借口透氣在村子裏瞎溜達。  趁著這個機會,陳湮逮著一個村民就和他們胡天海地地聊天。  因為顧大夫的麵子,村民們對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子也盡量給予積極的迴應。  陳湮終於對自己所在的這個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  這裏乃是瑨國領土,如今是嘉和三年。  陳湮記憶中的晉國就隻有春秋戰國時代和魏晉時期,但根據他對同州的大致觀察,倒不至於遠及春秋戰國,於是便問:“當朝皇帝可是姓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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