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搖了搖頭,“京城形勢錯綜複雜,我也隻是從公子那才聽來了隻言片語。若是得了空,您應當讓公子親自說道一番,免得身處這吃人的怪獸,到頭來仍雙眼一蒙,什麽也不明白。” 齊庸凡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他如今確實跟瞎子沒什麽兩樣。 葉子接著道:“除了五王爺,另一位能與他鼎足的便是七王爺。這兩位的家臣遍布朝野,一位坐擁宰相無數門生,另一位則與當朝宦官有所關聯。公子說了,也不用你作一首太好的詩,隻要能讓駙馬爺的身份不會引起有心人懷疑就行。” 齊庸凡感到了心累,那位齊雍哥可是堂堂小詩聖,寫出的詩還用不著太好??幸好他有唐詩宋詞三百在手,不然這次真的要出臭了。 “另外還有一位十三王爺,此前您與他私交過密,公子特意讓我提醒您不要露出馬腳。” 齊庸凡眉頭一皺,“私交過密?” “嗯,您不是患了失魂症嘛,可能不記得了。”葉子補充道:“那位十三王爺,據說有斷袖之癖。” 齊庸凡:“……”好嘛,一個兩個都讓他碰上了。 …… 真正身處京城,才能親身感受到它的繁華與熱鬧。夜幕降臨,整座城市像活了一般,熱鬧無比。 馬車以龜速在狹窄的道路上行駛,路邊擠滿了各色攤販,沿街叫賣,吟叫百端。 齊庸凡時不時掀開簾子往外張望。 小藍跪坐在桌旁,倒了茶水,笑道:“兩年前我便是在這條街上看到您的。” “嗯?”齊庸凡扭過頭,有些茫然道:“兩年前你就認識我?” 小藍笑道:“那一年,整個京城,誰不認識您?您奪得狀元郎遊街那時,全城的未婚女子都急著丟手帕香囊,甚至為了一個能看到的位置爭得大打出手。” 齊庸凡撓頭,“哈哈,是嘛。” 兩年前,小藍還沒有進公主府。或者說,那時候的公主府壓根還未存在。殷旭直到婚禮前才剛搬進府中,仆人們也是那時才召進來的。 小藍此前是京城商賈之子。日子不說過得太好,吃穿是不愁。他姐姐當年在酒樓上對齊雍一見鍾情,可惜沒過多久,他家就破產了。他姐姐被賣入青樓,半年後因病去世。 而他,則進了公主府,圖個營生。 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中,齊庸凡能感受到前身以前多受歡迎。確實如此,齊雍不僅長了一副好皮囊,小小年紀又奪得狀元郎,簡直就是人生贏家。 正想著,便聽見前方馬夫高聲道:“前方便是落龍湖了!” 這落龍湖乃是五王爺的私產,坐落在京郊邊上,卻熱鬧無比。每到晚上會開放湖區,許多京城百姓慕名而來,夜遊湖心,別有一番韻味。 據傳言,落龍湖此前真的出現過“巨龍”。曾經有官員上奏,說湖名衝撞了陛下,一定要改名。 但當時皇上並沒有放在心上,隨口就將這座湖賞給了五王爺。 由此可見五王爺在皇上心中地位之高,確有能力問鼎“龍位”。 馬車在入口處停下,齊庸凡下了車,隻見四處張燈結彩,格外喜慶。人潮湧動,百姓們常來此地玩耍,亦有攤販沿街叫賣。 今日五王爺要舉辦詩會,因此其餘船隻一蓋不許上湖。此刻湖麵便隻有一隻碩大無比的豪華龍船,靜靜地停泊在漆黑的湖麵之中。 齊庸凡望了望,感覺並沒有想象中有意思。 “駙馬爺?”身邊忽的傳來一道男聲。 齊庸凡轉過身,瞥見一位身著錦衣的俊美男子,吐出一口氣,扯了扯嘴角道:“你好。” “真的是你?”男子繞著他看了一圈,笑道:“我本聽五王爺說你身體不大好,也許不會來,沒想到還真來了。” 齊庸凡:“……”難道還可以不來?? 男子道:“大半年不見,齊兄還是這般豐神俊郎啊。” 齊庸凡見他身邊沒有服侍的奴仆,想來應該不是皇子們,便問道:“你是?” 葉子扯了一下齊庸凡衣角。 “不是吧?”男子麵色有些誇張道:“你連我都不認得啦?雖然聽聞你患了失魂症,但沒想到是真的!我認識一個老道士,要不介紹給你驅驅法?” 齊庸凡沒了耐性,“你誰啊?” “我是蘇宿啊,跟你同屆中了進士。聽說你婚禮在即,到時候別忘了給我也發一份請帖。” 齊庸凡沒啥印象,以原主高傲的性格,與這些同輩向來關係不好。他想了想,問道:“蘇兄,你如今官居幾品?” “七品。”蘇宿有些自傲。他算是同輩中升遷最快的了,畢竟進士最初入仕,一般隻能落個□□品的芝麻小官。他能留在京城,並短短一年之間升成七品,也無怪能參加這場遍布大佬的湖心詩會。 “哦,我這邊先進去了,待會見。” 詩會按官品等級順序入場,駙馬爺是五品官,齊庸凡要先他一步進去。 還有婚禮請帖……齊庸凡隱約記得,管事曾跟他說過,不邀請一般五品以下的官。 他轉過問葉子:“你認識方才那人是誰嗎?” 葉子搖了搖頭,“公子隻讓我認了王爺們的頭像,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齊庸凡點了點頭,繼續邁步向前。 龍船停泊在湖岸,燈火輝煌,好不氣派。邊上立著幾名侍衛,負責盤查請帖。 小藍將請帖遞了過去,三人被客客氣氣地請了進去,落座在上桌。 他們這一行代表著公主府,因而可以與皇子們同桌。再有那些來湊數的年輕官員,便隻能委屈一下坐到下桌了。 齊庸凡一落坐,便受到了皇子們的“熱烈歡迎”。清一色的俊男,隱約長得都與殷旭有些相似,看來老皇帝的基因還是不錯的。 皇上雖然生了二十位皇子,但今天到場的隻有五位。其他人要麽去周遊列國,要麽被派到各地當藩王,要麽不通詩文…… 總之又不是過年集會,看來五王爺的麵子上能來五位皇子已經很好了。 皇子們都認識齊庸凡,笑著跟他打了招唿。他隻能扯出恰到好處的微笑來迴應,同時低聲問葉子:“這些人都是誰啊?” 葉子不動聲色地環視一圈,迴答道:“左手邊第一位是五王爺,往右依次為八王爺、十三王爺,九王爺和七王爺。” 五王爺年紀最大,幾乎快接近三十。他留著長須,眉目清俊和善,令人平添好感。 那位身材魁偉的八王爺是他同母妃的弟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關係極好。八王爺是個不折不扣的武夫,常年征戰沙場,手握兵權,亦一心想輔佐他上位。 十三王爺是五個人當中最帥的,穿著騷包紫衣,塗了脂粉,描眉塗紅唇,時不時朝齊庸凡拋個媚眼,就差明擺著告訴別人他喜好龍陽了。 至於七王爺,長得白白嫩嫩,有點嬰兒肥,整個人也矮矮小小的,似乎與他的實際年齡不太符合。眉目狠厲,偶爾一瞬閃過的陰光,讓他看起來有些陰險狡詐。 九王爺則是他的同胞弟弟,與八王爺不同,他不喜朝政,反而像皇上似的追求道家與長生,平日裏廢寢忘食地窩在家中煉丹。 九王爺同時喜愛作詩,想來應是這個原因,才會同意參加這場湖心詩會。 人有點多。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待人都到齊之後,船隻才緩緩啟動,向湖心劃去。 上桌與下桌用屏風隔擋開來,彼時侍女來上菜,齊庸凡見下桌的飯菜似乎都跟他們這桌不太一樣。 畢竟是皇子們,當然要吃點好的。若真把這些皇家禦膳端去給下桌,恐怕也不合禮規。 晚餐很豐盛,尤其是清蒸大閘蟹,齊庸凡很喜歡。蟹性涼,不宜多吃,他吃了幾隻便停下嘴,周圍其他人卻驚異於他剝蟹時熟練快速的手法…… 五王爺啜飲著酒,笑道:“駙馬爺似乎很喜歡食蟹啊。” “哪裏哪裏。”齊庸凡擺擺手道:“隻是五王爺家的蟹特別好吃,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此言一出,五王爺心中暗喜,忙端起酒杯敬道:“聽聞駙馬爺素有小詩聖之稱,等會可要大顯身手,莫要藏私啊。” 齊庸凡也端起酒迴敬,很給麵子地一飲而盡。他說的是實話,五王爺命人準備的大閘蟹無比肥美,是罕見的蟹中極品。這種能長到這麽大個的野生蟹,在現代絕對難得一見。 七王爺卻是麵色發陰,沉著臉望向齊庸凡,側頭與九王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齊庸凡雖然不太明了形勢,但也看得出五王爺與七王爺之間的明爭暗鬥。 不過這場詩會是由五王爺舉辦,他怎麽說也要給五王爺一些麵子。 基本上朝政之中的勢力都已經被這兩人瓜分完畢。深受皇上寵愛的公主,卻依然獨立其中,不被任何一個奪儲勢力所左右。 齊庸凡作為駙馬爺,勢必會卷入其中。 吃罷晚飯,時間還早。湖心夜景頗美,能夠遙望到遠處京城的繁華景象,甚至還有不少文人雅士拿著魚竿在釣魚。 齊庸凡來了興致,便讓小藍去借了釣竿,自個也趴在船邊釣魚。他懂一些垂釣的方法,不一會就有魚兒上鉤,可惜是條小魚仔,他隻好把魚重新丟進湖裏。 十三王爺也拿了魚竿來到他身邊,扶著欄杆,吹著愜意的晚風,笑眯眯道:“齊兄,你還懂得釣魚?不如教教我吧。” 十三王爺身上的香水味熏得他有點難受,他強忍著噴嚏,道:“我不會。” 話音剛落,又有魚上鉤了。 齊庸凡顛了顛重量,是一條大魚。他在南山鎮還從來沒遇到這麽幸運的魚獲,不由得擰起眉頭,放長了魚線,開始遛魚。 他以前去海島旅遊時報名參加過海釣活動,全城吐得一塌糊塗,隻勉強看到過漁夫遛魚,等魚累了沒力氣了,最後再用網撈起來。 他忙扭頭對葉子道:“你去給我找一條漁網來。” 不一會,葉子便扛著漁網小跑過來。齊庸凡把魚溜到船邊,趁著船內燈火,一鼓作氣把大魚撈了上來。 真的是好大一條草魚!約莫有兩尺長,體型碩大,它的尾巴仍在甲板上拍來拍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齊庸凡蹲下來,摸了摸魚頭,笑道:“可以做條烤魚了。” 自從離開南山鎮後,他便再也沒吃過烤魚,不由得有些想念那股滋味。 十三王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一番行雲流水般的動作,道:“你說你不會釣魚??” 齊庸凡聳了聳肩。做人嘛,要低調。第六十八章 場麵一時有些沸騰。京城深居內陸, 加上皇帝的海禁政策,在場的人們幾乎從未見過這麽大的魚。 包括一些有經驗的船夫也是如此, 紛紛瞪大了眼睛, 望著那隻還在甲板上蹦躂的大魚。 齊庸凡讓葉子去叫船長,讓他們趕緊把魚拖進廚房裏煮了吃。這裏沒有冰箱,天氣又熱,等魚死了很快就不新鮮了。 十三王爺突然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消失大半年是去釣魚了。” 齊庸凡嘴角微抽,並不想迴答他。事實上十三王爺說得也沒錯, 他在鄉下度過的這陣閑適時光, 常常釣魚摸蝦。 說話間, 五王爺與七王爺也走了過來。這兩人之間隔著不尷不尬的距離, 給人一種他們一旦同時出現,便會掀起腥風血雨的錯覺感。 五王爺搶先一步站在齊庸凡身邊,笑道:“駙馬爺真是好運氣啊,我曾多次嚐試在這落龍湖上釣魚, 卻一無所獲。” 近距離觀察,齊庸凡才發現這位最年長的王爺睫毛下掛著烏黑的眼圈,臉上亦有些雀斑, 給硬朗的外表微微打了一些折扣。 他望著平靜的湖麵, 迴答道:“不過是小時候貪玩了一些罷了。” 五王爺又道:“若是駙馬爺童年還貪玩,將我們置於何地啊。你可是十二歲考中秀才的神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