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從這個角度,竟然能看到院子門口的一切。他甚至看見小青蹲在屋簷下,百無聊賴地拿手在地上畫圈圈……  也就是說,方才他站在門口的所有動作,都被殷旭看到了。  待葉子關了門,屋裏又恢複了安靜。  桌上擺著茶水和瓜果,殷旭打開茶盞,嫋嫋白氣頓時升騰而起。他凝視著齊庸凡,指關節在木桌上敲擊,淡淡道:“三日之後,你我要進宮麵聖。”  “哦。”齊庸凡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事情的嚴重性。見皇帝誒,如果他說錯了什麽話是要被殺頭的……  不,準確而言,他如今離死期也不遠了。  齊雍當初逃婚時,舉朝震動。皇上喜好煉丹,偏愛道家法門,素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卻在得知這個消息後當場氣喘,經禦醫下了幾服猛藥後才恢複正常。  而他旋即下令,全國通緝齊雍。  直到迴京之時,殷旭給宮裏寫了一封信,皇上這才撤銷通緝令。  不過他對齊雍的印象嘛,應該好不到哪裏去。  殷旭:“我上次同你說的,你還記得多少?”  齊庸凡擰起眉頭想了想,道:“就是我新婚那日,被人下了迷藥,醒來便已經在路上了。有一群蒙麵男子,一路挾持我去了南方某個山寨,這半年以來,我一直被他們囚禁,直到公主來尋我……”  “嗯,記性不錯。”殷旭難得誇讚了一句,補充道:“那個山寨名字你記一下,黑月寨。”  齊庸凡嘴角一抽,點點頭,姑且記下了。他細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勁,道:“若是皇上後麵調查起來,不就會發現我其實是在南山鎮嗎?”  畢竟他當初還在南山鎮辦了一份照身帖。  殷旭瞥他一眼,道:“你在南山鎮的一切都已被抹除,這世上已沒有叫齊庸凡的人。”  齊庸凡一頭霧水,“什麽叫抹除?”  “就是你死了的意思。”殷旭:“聽懂了嗎?”  齊庸凡急道:“那我的生意怎麽辦?夏星酒館……”  “王奎此人,我認為還是可信的。我這邊的人已派去與他聯絡,往後生意仍可照做。另外順風快遞也是你折騰出來的產業吧?”  “嗯。”  “我會派人去說的。”  但京城到南方,快馬加鞭也要將近一個月。齊庸凡輕輕歎了一口氣,隻希望王奎等人得知自己“去世”的消息不要太震驚。  同時他也明白,殷旭的勢力恐怕不小。他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想來很有幾番功夫。  當今皇上已上了年紀,平日沉迷煉丹,追求長生之道,便給了自己的皇子們大量可趁之機。  若殷旭真是個公主也就罷了,他完全可以度過幸福而奢侈的童年,並在父皇的安排下嫁給優秀的駙馬爺,開啟童話般的美好人生。  但造物弄人,他卻是個男人,並受皇上寵愛,因而手中掌握的權勢,恐怕不比正在九龍奪嫡中的皇子們差。  殷旭開口道:“五王爺、七王爺都知道你迴來了,他們過幾日要舉辦一個湖心詩會,你必須得去參加。”  齊庸凡苦著臉:“為什麽啊?我真的很討厭寫詩誒……”  不是討厭,是他壓根不會寫。詩歌的平平仄仄已經屬於考古學範疇,像他這等連大學都沒上過的人怎麽可能接觸過。  殷旭麵無表情道:“齊雍最善寫詩,人稱小詩聖。”  齊庸凡真想一口鹽汽水噴死那個齊雍,搞這麽多幺蛾子做甚。這家夥真是厲害,小小年紀就超越千軍萬馬奪得狀元郎,並成功刷新大殷最年輕狀元的曆史記錄。  尼瑪還是個小詩聖……  幸好他有平板,裏麵還剩一些曆史資料,迴去查查看有沒有合適的詩拿來蒙混過關。  像是注意到齊庸凡的麵部表情變化太過豐富,殷旭放緩了語氣,道:“到時我會陪你去。”  “嗯嗯,還有啥事嗎?”  殷旭又同他說了一些進宮麵聖的注意事項,以及皇上的喜好。  齊庸凡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如此閑著扯淡,一個下午竟過去了。見天色漸暗,齊庸凡忙往窗外看過去,小青已經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靠著柱子睡著了。  看那模樣,睡得還挺香。  他暗自懊悔,心想早知道就讓小青先行一步迴去了,讓人家在外麵等一下午,怪不好意思的。  他便起身,想告辭離開。  殷旭正在看書,頭也沒抬,道:“我已知會廚房準備飯菜,今日你在我這吃。”  齊庸凡撓頭,道:“我迴去也一樣能吃啊。”  殷旭覷著他,淡淡道:“你迴去就沒菜了。”  齊庸凡心裏咯噔一下,感覺這是來自公主的威脅。於是他隻好坐在軟塌上,靜等開飯。  葉子有事出府去了,他如今算是殷旭的心腹,想來應該有許多雜務要忙。  晚上是一頓豐盛的大餐。因要在書房用餐的緣故,宮女特意搬來了一張長約八米的寬桌,各色美食應有盡有,放眼望去,饞得齊庸凡不要不要的。  待人試吃以後,殷旭遞給齊庸凡一雙快遞,語氣難得多了幾分溫柔,道:“嚐嚐看我府中的手藝,比你又如何?”  齊庸凡一時呆住了。因為殷旭此時說話的聲線,完完全全與女子無異,柔和得仿佛能掐出水來。再配上他這副中性打扮,燭火搖曳下,齊庸凡竟差點覺得這是個清麗脫俗的極致美人。  待送餐的宮人退卻,關上房門,殷旭又恢複了男人的聲線。  齊庸凡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到底是男是女?!”  莫非……是新聞上寫的那種雙性人?  殷旭嗤笑,“今晚跟我試試不就知道了。”  齊庸凡:“……怎麽試?”  “小傻瓜。”殷旭忍不住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頭,哂笑道:“我自幼練習江湖聲術,因而能夠模仿女子聲音。”  齊庸凡想想也是,光靠外表可不足以掩人耳目扮成女子。他被敲得有點痛,忙抱頭嗷嗚了幾下。  殷旭湊近了,揉了揉他的頭,輕聲道:“抱歉,很痛嗎?”  齊庸凡搖了搖頭,“也沒有啦。”  “我再給你揉揉。”殷旭邊揉邊唿唿吹氣。  齊庸凡覺得這樣的殷旭好奇怪,咳嗽了幾聲,道:“我餓了,先吃飯吧。”  ……  一晃三天過去。  外賣公司的發展已初具規模。到目前為止,全京城已建立了五家外賣驛站。  說是驛站,其實就是類似於郵箱一樣的東西,立於居民區附近。  齊庸凡特意找工匠用鐵打出來的,防曬防雨,中間有一個口子,剛好能塞信封。  這樣的驛站,省去了店租這筆龐大的開銷。而每個驛站附近守著兩位騎手,當收集到客戶的點單信息後,即可快馬加鞭送到食肆去。  若是發展到後麵,全京城遍布驛站,老百姓們隻要把點單信息投到家門口,很快就會有騎手將食物送上門。  以如今的進度,齊庸凡估算了一下,起碼要十幾天左右,外賣公司才能正式開始營業。  等往後順風快遞進駐京城,說不定這些驛站還能派上別的用場呢。  卻說這一日,齊庸凡起了個大早。他泡在浴盆裏,將自己裏裏外外都洗了個幹淨,再抹上沉香露,確保自己不會聖前失儀,才套上新製的深藍對襟袖衫。  殷旭穿了件同色係的及踝長裙。說實話,齊庸凡看見他這副打扮真的很想笑,但他忍住了。  因要在宮中用午膳,他們匆匆吃了些清淡的糕點填填肚子,便坐上馬車前往皇宮。  早晨趕集,路況略有些擁堵。待到了氣派的朱紅宮門口,即便是公主的座駕,仍經過重重盤查,才放他們進去。  皇上如今年紀大了,廢除了早朝的規定,平日沉迷煉丹,極少召見臣子或皇子。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無能,雖然不理朝政,但他有一批心腹宦官集團掌握權勢,時刻向他匯報國家大事。  皇子多不甚數,他對於這些兒子們向來沒什麽感情,也就不願理會。太子前幾年病逝,儲位空虛,難怪那些人蠢蠢欲動。  至於長樂公主,她是一個例外。  皇上幾乎隔三差五就會召見她。  馬車在龍城殿前停下,由太監領去專門的馬廄。他們隻能下車步行,走到太和殿須將近半個時辰。  所幸還未到正午,日頭沒有那麽毒辣。兩人慢慢地走,倒沒感覺有多熱。  遙望金碧輝煌、氣派無比的皇宮,齊庸凡並沒有表現出土包子的樣子,四處東張西望。他曾去參觀過b市的紫禁城,經過千年曆史,修繕擴張,遠比眼前這些來得更加震撼。  相比之下,大殷皇城的底蘊,便有些遜色了。  畢竟大殷也就百年曆史,祖皇崇尚節儉,修建皇宮之時,並未大興土木。時至今日,仍保留了皇室宗族的簡樸風格。  待到太和殿門前,宮女先將他們領到一間小屋,吃些茶果。  “皇上正在煉一爐極為重要的仙丹,還請公主與駙馬爺稍等片刻。”  殷旭微微頷首,宮女便微笑著告退了。  齊庸凡啃著桃子,心想這老皇帝天天吃丹,估計離死不遠了。他記得古代“仙丹”的重金屬嚴重超標,食用後並不能長生不老,隻會催命。  殷旭望著他,“那番說辭,別忘了。”  “不會忘的。”齊庸凡擺擺手道:“我記性可好了。”  他連那本中華上下幾千年都記得清清楚楚。  宮裏知道長樂公主的愛好,除了茶果,還一並送來了幾本女兒家愛看的愛情讀物。  殷旭閑著無聊,便隨意翻看兩下。  齊庸凡啃著桃子,心想他果然在藏拙。殷旭無論在府中還是在南山鎮,向來隻讀聖賢之書,或是兵書。怎麽可能看這等下三流的言情?  估摸著是在演戲,做給皇帝老兒看。  又過了一陣,宮女才來領他們入殿。  先淨了手臉。齊庸凡放慢一步跟在殷旭身邊,低垂著頭,心裏有點兒忐忑。  大殿之中,正坐著一名身著青色道衣的白發男子。齊庸凡沒敢看他,跪在地上,照模學樣,同殷旭一起道:“父皇萬歲萬萬歲!”  皇上咳嗽了幾聲,高聲道:“起身罷。傲姍,你與他走進一些。朕最近老眼昏花,都看不清你的臉了。”  殷旭扶起裙擺,往前走了幾步,與皇上保持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笑道:“父皇還如此年輕,要多多休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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