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庸凡摸了摸那袋冰涼的肉餅,有些懷念小時候的味道。下鍋煮沸水,再用勺子挖一塊塊的肉丸出來入水,不一會鍋裏便漂浮著許多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小肉丸。 瘦肉丸的做法其實跟餛燉有異曲同工之妙,美味的精髓都在於湯底。 他抽出消毒櫃,取了四個大碗出來,每隻碗裏澆進一半燒開的熱水。切了榨菜粒、香菜碎,一點兒生薑進去。再加入半勺雞精、鹽,少許十三香調味。 嚐了口湯底,挺鮮的。 煮瘦肉丸隻需要幾分鍾即可。齊庸凡一般等它完全浮上來了就會撈出來,煮太久肉會變老,加入湯汁就不入味了。 他把一鍋瘦肉丸均勻地分在四個碗裏,然後拿了個大盤子,一齊端出去。 最後一袋瘦肉丸全都煮完了,而且它是不可再生的。這意味著他這輩子恐怕再也吃不到它了。 但齊庸凡並沒有很難過。人嘛,很容易學會適應環境。更何況他還有一車零食可以吃呢。 殷家仍燈火通明。聽說他煮了夜宵,本來已準備就寢的柳元子連忙跑出來,頗為不好意思道:“實在麻煩您了。” “沒事,其實是我自己也想吃。”齊庸凡樂嗬嗬道。 柳元子倒還真有些餓了,她今日在店裏吃得早,又奔波了一個晚上,此刻聞到一陣食物的香味,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葉子在亭子中間擺了張大桌,先讓齊庸凡和殷旭坐下來吃,而後自己捧著碗坐在角落裏。 齊庸凡道:“你也來跟我們一起吃嘛。” 葉子搖了搖頭,靠在亭子的梁木上,小口小口地吃著瘦肉丸。 柳元子見狀也不太好意思跟他們同桌吃飯,站起身想要走到葉子那邊。 齊庸凡拉住了她的衣角,仰頭道:“你就坐下來吃罷。” 柳元子猶豫著瞟了眼殷旭,覺得自己這般做有些矯情,終究還是坐了下來。 往日,齊庸凡與殷旭一道吃飯時都會聊聊天說說話。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有柳元子在的緣故,殷旭一言不發,沉默地吃著瘦肉丸。 用完宵夜,齊庸凡問他:“味道如何?” “很好吃。”殷旭道。 “可惜以後再也吃不到嘍。”齊庸凡感慨著,起身收拾碗筷。 “為何?”殷旭蹙眉。 “吃不到就吃不到了唄,哪來這麽多為何為什麽。”齊庸凡哼著小曲,迴家去了。 …… 翌日清晨,齊庸凡起了個大早去找房子。他直接去尋牙人,在古代牙人是跟中間商賺差價差不多的存在。 他選了一間一室一廳的小屋子,距離店裏不遠。重點是那附近是私塾,較為安靜,柳元子一介女孩子住在那裏挺安全的。 租金比陳家那屋稍貴,但他還是很爽快地付了。 上午他沒去店裏,張羅著給柳元子搬家。等到一切都安頓好了,他才推著貨品去店裏,想著順便去找陳生一趟,拿迴柳元子屋裏的被褥等物。 他上次一次性付給陳生半年的租金,這才住了沒兩個月,按理來說還應讓陳生退錢才是。 要是店裏另外幾個員工沒地方住了,齊庸凡才不會管他們,若是沒法來上工,大不了炒了再招幾個新的過來。外麵有的是人羨慕夏星酒館裏這份薪資優渥的工作。 但柳元子不一樣。她不僅是他在古代遇到的第一個土著人,而且她還知道他最大的秘密——零食車。 到現在為止,齊庸凡認為她是值得信任的,隻要他給的利益足夠,柳元子就不會背叛他。 更何況柳元子幹活麻利,算是他店裏的一號員工。所以他會盡力去對她好一些。 像其他員工每月隻有兩天假,而柳元子額外還有四天帶薪月葵假。平日齊庸凡不在,都是她領著店員處理雜務,並負責收銀、分發工資等事。 從某種層麵上而言,柳元子算是夏星酒館的“店長”。 晌午,齊庸凡在店裏匆匆吃了一碗泡麵,出來朝陳記肉鋪而去。外邊日頭大,陳生怕肉被曬壞了,皆用一塊白布罩著。 那布也不知用了多久,好似從來沒洗過一番,泛著猩紅的陳舊光澤。 中午買肉的人少,陳生趴在案幾上昏昏欲睡。冷不丁瞥見齊庸凡,他打了個寒噤,連瞌睡蟲都嚇跑了,一骨碌地站起來。 齊庸凡走到肉鋪門口,定定地看著他,道:“我來取柳元子的東西,往後她不在你這兒住了,剩下的租金麻煩退還給我。” 陳生白著臉解釋道:“都是我家那婆娘,非要貪幾兩銀子。再說你賣給龍遊菜譜也能賺一筆大錢呢,比自己辛苦開店省事多了……” “我跟你這麽久的交情,原來還比不上龍遊掌櫃給的一點兒銀子。”齊庸凡聳了聳肩,伸出手攤開在他麵前,道:“請把租金退給我。” 陳生沒法子,當初簽了白紙黑字的合同,總不能賴賬,隻好從錢櫃裏取出了銀兩還予他。 他仍想為自己辯解,“二狗子馬上要上私塾,家裏缺錢,我得供著……” 齊庸凡仿佛什麽也沒聽見一般,自顧自地走進西廂房,取走柳元子的被褥臉盆等物品便離開了。 陳生妻子猶在叫喊,“好你個陳生!作甚要將租金退他們……你個二愣子……” …… 一晃過去幾日,齊庸凡的生活又恢複了平靜。他如今恐怕是整個南山鎮除關員外,賺得最多的人了。悶聲發大財,每日吃吃喝喝,釣魚泡溫泉,小日子過得忒滋潤。 他偶爾想著這樣過一輩子似乎也蠻好,平平淡淡,隨遇而安。感覺自己都快有點兒陶淵明的境界了。 昨日關穀來店裏尋他,說要與他做一筆生意。原來是私塾裏的學子們上午上了兩節課,肚子便餓得咕咕叫,夫子還不讓他們出去買東西吃。 關穀不愧是關員外的兒子,也繼承了相當的商業頭腦,當即提出想要每日在他店裏訂購一批麵包送到私塾的想法。 齊庸凡恍然大悟,“不就是課間餐嘛。” “對對對。”關穀胖乎乎的臉皺成一團菊花,道:“齊老板可真厲害,竟能想出‘課間餐’這般精妙的詞!實在是太妙了!妙哉!” 齊庸凡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關穀搓著手道:“我們私塾共有三十名學子,每日都買三十份的話,齊老板能不能給我便宜點兒?” 齊庸凡知道關穀幹得也是中間商賺差價的活兒,不過這少爺來做這個應該不止是為了賺那幾個銅板。 他很痛快道:“麵包每個給你便宜三文錢,牛奶便宜二文錢。” “好嘞。”關穀當即讓小廝掏出定金付了。並讓齊庸凡以後每日將吃食送到私塾後院的破門檻那邊。 齊庸凡將這個送課間餐的艱苦任務交給了店裏唯一的男店員,阿三。 也是因此,齊庸凡的思路被打開了。他想著自己其實沒必要一味埋頭賣東西,假如適當運用一些現代的商業手段,或許收益更豐。 譬如,在現代街頭巷尾常見的充值卡製度。 齊庸凡以前被這個充值機製給害過。他當初去某家理發店剪頭發,然後聽理發師講得天花亂墜,什麽充500送200啦,男生每個月都要剪頭發優惠力度很大的啦。他一時頭腦發熱,便辦了一張一千塊的卡,送500塊。 然而沒想到這家理發店還沒過兩個月就倒閉了…… 雖然充值卡有些坑,但的確是個能籠絡客戶的好東西。齊庸凡心想,如果南山鎮居民都在夏星酒館辦了卡,那誰還會去龍遊吃飯? 他將會是整個南山鎮的餐飲巨頭! 如此暢想一番未來的事業,齊庸凡心動了。他決定說幹就幹,立馬動身去鐵匠鋪打卡片。 鎮上隻有一家鐵匠鋪。齊庸凡跟鐵匠多次合作過,頗有一番交情。 這迴他描述了自己的想法,打五十張方方正正的鐵片,每個鐵片上要刻“夏星酒館會員卡”這幾個字,以及一串編號。 齊庸凡還給了鐵匠一筆錢,讓他不要再給別人打這種類似的鐵片。 每個鐵片的成本是12文錢。有些貴,但還在接受範圍之內。 兩天之後,鐵片打好了。齊庸凡帶著它們迴到店裏,向店員們洗腦一般傳授了會員卡充值秘訣。 他道:“往後若有客人來店裏吃飯,柳元子,你在他們點單時一定要大力推薦辦卡。每辦下來一張卡,我就給你八文錢的提成。” 柳元子忙道:“我一定會努力推薦的!” “你們看,我手頭這張薄薄的鐵片,名叫會員卡。客人們可以充錢進去消費,每充一兩銀子送100文錢,充二兩銀子送200文錢,充得越多送得越多,是不是很劃算?” 店員們雲裏霧裏地點了點頭。 “一兩銀子起充,客人們就能獲得一張尊貴的會員卡,並獲得獨一無二的編號,在夏星酒館享受無微不至的服務。你們要讓他們明白,這,並不是一張薄薄的鐵片,而是身份的象征。有了它,鎮上的其他人都會覺得你是有錢人。就像一件華服,一套婦女戴的華貴麵首,能讓人感覺到地位!” 齊庸凡嘰裏呱啦地講了一通,直講到口幹舌燥,停下來喝了口水。他迴頭一看店員們,紛紛麵容呆滯,眼裏閃著熱切的光芒,似乎已經被洗腦了。 “尊貴的象征……”阿三喃喃道:“老板,我可以辦一張嗎?” 齊庸凡:“……你可以給你的未來丈母娘辦一張。” 齊庸凡教會了店員們如何推銷會員卡。而後便是宣傳,他需要讓鎮上最有地位的人都擁有它。 他讓阿三送一張編號為“001”的會員卡到衙門給縣令,裏頭存了10兩銀子,可以在夏星酒館免費吃喝。 大殷王朝的國土主要被分為城、縣、鎮、村,依次往下。因此縣令是掌管鎮子的,而非是縣城。 南山鎮的縣令是個九品芝麻官,但權力也很大了,掌控著南山鎮及附近村落幾千口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 按照當今律法,送銀子給朝廷命官,是赤果果的賄賂,輕則牢獄之災,重則發配充軍。但“充值卡”並不是銀子,利用法律的漏洞鑽了個空子。精明的縣令大人在看到齊庸凡寫給他的信後,便將這張卡笑納了。 當然,這封信並不是齊庸凡寫的。他不會寫毛筆字,於是拜托關穀替他寫。 關穀在得知他店裏推出了這項製度後,讚不絕口,趕緊充了20兩銀子,得了一張編號為“002”的會員卡。 至此以後,他在私塾裏時不時就要把這張卡拿出來炫耀吹逼一番,惹得同窗眼熱不已。 夏星酒館人均消費三四百文錢,這在鎮上而言,已經算是極為奢侈。能在這裏吃上一頓飯,的確可以稱得上是有錢人。 於是沒過兩天,關穀領著他的另兩個同學也來辦卡。不過他們充得不多,也就幾兩銀子。拿了卡後,他們興高采烈地別在腰間最顯眼的位置,仿佛這是一個裝飾品。 齊庸凡在設計這張卡時費了些心思,刻了不少繁瑣花紋在上麵,用來當裝飾也不錯。 重要的是麵子,排場。這樣一張高檔會員卡,試問誰不愛呢? 齊庸凡就以此騙取了……呸,使得三十幾個熟客辦了卡。店裏的營業額大大提高。 店裏沒人識字,隻有柳元子粗通一些符號記錄。齊庸凡給她發了個本子,用來登記每位會員的信息編號,包括每次結賬的金額,都會扣除記錄在上麵。 盡管複雜了一些,沒有現代機器那樣智能,但對大殷的南山鎮而言,足以滿足需求。第二十四章 幾日後, 關府。 “呦,三姨娘, 這是何物?” 二姨娘扭著水蛇腰一顛一顛地走,碰巧看見那個狐狸精腰間竟掛上了一塊別致的鐵牌,忍不住問道。 三姨娘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像某些土包子,不知道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