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雙眼瞪得像牛鈴一樣,布滿了紅色的血絲,十分可怖。


    可是他卻沒有在動手了。


    因為他知道,我說的都是事實。


    這輩子,最對不起錢錢的,不是謝桐飛,是他這個做父親的。


    他愣了一會,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抬手就給自己抽了幾個耳光,左右開弓,十分用力。


    “是我混賬,是我混賬,我把我女兒給害了呀……”


    我冷眼看著,眼淚卻不自覺的流出來。


    現在後悔有什麽用,錢錢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麽毫無征兆的離開了。


    錢錢的爸爸隻是簽了字,卻沒有帶走她。


    他把錢錢的身後事交給了謝桐飛,無論他怎麽操辦,他都沒有意見。


    我想罵他,可是已經沒有力氣了。


    簽了字,自然是火化的。


    謝桐飛在濱海市最好的墓地買了一塊位置,準備給錢錢安葬。


    他拿著那疊被撕碎的照片,一臉的悲傷。


    我知道我其實沒有資格去指責他,誰能比他更痛?


    火化的時間定在第二天,鍾原讓我迴去休息一下,換身衣服。


    我實在沒力氣,但想到他也在這守了一夜了,我就答應了。


    鍾原說要送我迴去,我沒讓,我自己坐的士就行了。


    他得陪著謝桐飛,男人跟男人之間,或許更好溝通一點。


    但鍾原還是送我上了出租車,看著我離開才迴去。


    坐在出租車上,我一臉木然,心情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


    司機問我去哪的時候,我下意識的就報了顧馳的公寓。


    迷迷糊糊的付了錢,下了車,然後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上電梯,往我十分熟悉的地方走去。


    我沒有鑰匙,隻能按門鈴。


    門鈴剛響,門就打開了。


    顧馳站在我麵前,看見我之後,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


    “你怎麽跟難民一樣?”


    他的話沒問完,我眼前一黑直接暈倒了。


    ……


    等我醒來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黑了。


    我一個彈跳,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以為我在做夢,可是等我冷靜下來,才發現,這一切都是真的。


    錢錢死了,她自殺在浴缸裏的樣子,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我呆呆的盯著自己的手,眼淚毫無防備的掉了下來。


    顧馳在我身旁坐下,端了一碗湯遞給我:“喝了它。”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說道:“錢錢死了……”


    “我知道。”顧馳臉色十分嚴肅,然後他盯著我,硬是讓我喝湯。


    我接過來,但是喝不進去,我心裏難受。


    “你想跟她一起死,你就這樣折磨你自己。”


    顧馳冷冷的說著,雖然口氣很不好,可是這會我分得清,他是為我好。


    盡管在不想喝,我還是忍著難受硬生生的給灌進去了。


    顧馳見我聽話,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他跳上床,把我抱在懷裏。


    “想哭就哭吧,我的肩膀借給你。”


    錢錢對我來說是閨蜜,更像是姐妹,


    她突然就自殺,沒有絲毫的征兆,我真的無法閉眼。


    一閉上眼睛,滿腦袋裏都是她自殺時候的樣子。


    是那麽的蒼白,那麽的無助。


    她死的時候,甚至沒有一個人在身邊,也沒有人陪她說話,那種孤獨和絕望,她該是多麽的痛苦?


    我無法想象,因為一想到這個我頭就開始疼。


    我哭不出聲音來,嗓子已經啞了。


    我情不自禁的想到一年前,看到謝桐飛和錢錢第一次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應該勸他的。


    可是我沒有說,我以為錢錢自己很清楚,她和謝桐飛之間要麵對的問題,不止是錢錢不能生育的問題,還有她曾經在形色那段難以啟齒的過去。


    可是我沒有想到,陷入愛情中的男女,是迷茫而又固執的。


    而錢錢固執到寧願去死。


    當年麵對鍾原的時候,我慶幸能夠及時的退出。就像錢錢說的一樣,如果非要愧對一個人的話,她寧願謝桐飛愧對的那個人是她。


    而我也是,如果非要愧對一個人,我寧願愧對鍾原,而非鍾原愧對他的父母。


    躺在顧馳的懷抱裏,我竟然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


    在顧馳麵前,我沒有什麽可虧心的,也就能做最真實的自己,在他的身邊,我出乎意料的覺得心靜。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


    洗漱之後,我換了一身黑色套裝,穿著黑色的平底鞋,準備去殯儀館。


    鏡子裏的我麵容枯槁,一雙眼睛腫的跟桃子一樣。


    我沒心思打理,把頭發挽起來,看上去整個人略顯精神一些。


    我出門的時候,顧馳意外的還在。


    他穿著黑色的西裝,坐在沙發上等我。


    “你還沒有去公司嗎?”


    顧馳看了我一眼:“走吧,我送你去殯儀館。”


    “你也要去?”我有些詫異,顧馳和錢錢似乎不怎麽熟悉。


    顧馳沒生氣:“好歹見過幾次,我去參加葬禮,有問題嗎?”


    “沒有葬禮,我和桐飛不想外人打擾她,所以隻有我和桐飛還有鍾原去。”我看著他眼眶有些酸:“我今天隻是把她的骨灰從殯儀館接出來,然後送到墓地。”


    顧馳點了點頭說:“我知道。”


    他走來,摟著我的腰,直接朝門外走。


    “現在就去吧,我怕你坐出租車都能坐錯,我送你去安全一點。”


    他這樣說了之後,我沒有在反駁。


    我的精神狀態的確不好,也的確是讓人不放心。


    他帶著我直接去了殯儀館,預約的時間是上午九點半。


    鍾原守著謝桐飛,他昨天迴家了,換了一套幹淨的黑西裝,坐在休息椅上,一臉的頹廢。


    他幾乎是坐到天明,眼睛一點都沒闔上。


    今天早上六點鍾就來了,一直守到現在。


    沒過一會,錢錢的爸爸也來了。


    鍾原告訴我,是謝桐飛大電話給他的。


    雖然錢錢的身後事不歸他管,但總要來見她最後一麵。


    我沒說話,我雖然不待見他,但是在錢錢身前,他們父女兩個已經和好如初。


    他來看錢錢的最後一眼,也說的過去。


    在祈禱廳裏,我看見錢錢最後一眼。


    殯儀館的人給她化了妝,還穿了旗袍。


    她還很漂亮,就像是單純的睡著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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