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刀子藏在左邊腋窩下,夾著的,俺和哥哥都沒發現。”何茂仙比劃一下位置,又說:“他讓俺跟他迴家,俺不答應,說這次一定要離婚,他突然伸手拿出刀子,直接就紮了過來。”


    “你遭受攻擊後,處於什麽狀態?劉柱接下來又做了什麽?”田雲蘇問道。


    “他拔出刀子,俺就倒下了。這時,俺哥拎著啤酒瓶衝下來,他就拿著沾著血的刀子,又想去害俺哥。俺那時還沒昏倒,就抱住了他的腿,怎麽也不能讓他把俺哥也殺了。”何茂仙迴憶曾經發生的事情,身體還在顫抖,這其中有恐懼,也有憤怒。


    “審判長,辯護人發問完畢。”田雲蘇道。


    “公訴方又問題需要向證人發問嗎?”方朝陽將頭轉向公訴席這邊。


    “有!”苑丹舉手。


    “好,盡量簡短。”


    “證人何茂仙,你是否目睹了何茂林用啤酒瓶重擊劉柱的過程?”苑丹問道。


    “俺那時喘不上氣,眼睛也看不清了,沒看見。”何茂仙道。


    “審判長,公訴方沒有問題了。”苑丹道。


    證人何茂仙被帶離了證人席,方朝陽敲了一下法槌,宣布道:“下麵開始法庭辯論,首先由公訴人發表公訴意見。”


    苑丹和李春雷小聲交流了幾句,隨後,苑丹起身道:“審判長、陪審員,這起發生在小康村的惡性案件,起源於夫妻矛盾,卻造成了一死一傷的嚴重後果。公訴方認為,雖然被告人何茂林的攻擊行為,有特定緊急情況下的特殊因素,但是,人的生命權高於一切,不容輕易剝奪。我們認為,被告人何茂林連續重擊劉柱,造成其死亡,當時並沒有采取任何施救的舉動,涉嫌故意殺人罪,證據充分,事實確鑿,請求法庭予以重判,以保護每個公民的合法權益……公訴意見發表完畢。”


    “下麵由被告人自行辯護,被告人何茂林,你有什麽要辯解的,可以講出來。”方朝陽道。


    “俺沒想殺劉柱,他拿著刀子,就是怕他再起來殺了俺妹。”何茂林道。


    何茂林嘮嘮叨叨,說話沒有主題,到底還是被方朝陽打斷了,進入下一個環節,由辯護人發表辯護意見。


    法庭上格外安靜,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清楚,辯護律師田雲蘇,為了維護當事人的權利,一定會發表犀利的言辭。果不其然,田雲蘇整理下衣服,離開了辯護席,來到法庭中間的空地上,目光炯炯地環顧四周。


    法庭並非港台片拍攝的那樣,嚴格來說,是不允許辯護人離開座位的,但方朝陽並沒有製止田雲蘇的舉動,對於這個案子,他在心裏已經有了判斷。


    “尊敬的審判長、陪審員、公訴人,還有在場旁聽的諸位,不瞞大家,我本就是離婚的女人,深刻體會過家庭暴力對女性的傷害。我遭受的是冷暴力,尚且無法容忍,可想而知,時常遭受毆打的何茂仙,生活該是多麽的黯淡無光!”


    旁聽席上,又傳來了何茂仙的哭泣聲,而被告席上的何茂林,手銬嘩嘩作響,也在不停擦拭著眼淚。


    “一個無法逃脫的女人,終於做出了勇敢離婚的決定,而將其視為發泄工具和禁臠的男人,卻拔刀相向,殘忍地想要殺害妻子。兄妹情深的哥哥,為了保護妹妹,也為了保護自己,一向懦弱的他,勇敢地拿起啤酒瓶跟兇手展開了鬥爭,最終成功地挽迴了妹妹的生命。我想問,何茂林的做法,哪裏錯了?我們向來鼓勵見義勇為,每個公民都應該製止不法行為的發生,如果何茂林深陷牢獄,請問,再遇到危險發生,誰還敢伸出援手?行兇者是不是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殺人,而旁觀者還在考慮,是否會因為自己的勇敢,將要受到法律的懲罰?”


    田雲蘇說得非常激動,眼中甚至泛出了淚花,旁聽席經過短暫的沉默之後,繼而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我反對,辯護人不應該站在道德的高度上,對法庭施壓,情永遠不能大於法。”苑丹道。


    “反對有效,辯護人,請注意你言辭,少說與案情無關的煽動性言論。”方朝陽道。


    “好,我接受。”田雲蘇點點頭,又說:“辯護方認為,各種證據表明,劉柱在進行一場有預謀的殺人犯罪行為,而何茂林有效製止了犯罪行為進一步惡化,成功救下了受害人何茂仙,不該為此承擔法律責任。”


    “辯護人,我方認為,何茂林第一次將劉柱重擊到底,已經起到了製止犯罪的效果,後來的連續擊打,就是在刻意剝奪受害者劉柱的生命權。”苑丹道。


    “危險發生時,沒有思考時間,劉柱在死去之前,手裏依然握著殺豬刀,如何保證他不會繼續實施犯罪行為?”田雲蘇反問道。


    “他已經流血倒地,失去了反抗能力。”苑丹寸步不讓。


    “如何判斷失去反抗能力,他的手裏仍然握著刀子,還有,辯護方認為,劉柱倒地,並非因為遭受擊打,而是何茂仙抱住了他的腿,重心不穩摔倒的。”


    “不管怎麽說,何茂林造成了嚴重後果,法庭不能對此視而不見。”苑丹道。


    “要保護劉柱的生命權,那麽,誰來保護何家兄妹的生命權,他們隻能靠自己。”田雲蘇激動地說道。


    “反對,辯護人在混淆概念。”苑丹明顯落在了下風。


    “辯論就此結束。”方朝陽冷著臉敲了一下法槌,用目光示意田雲蘇迴到座位上。


    “下麵,由被告人做最後的陳述。被告人何茂林,站起來說話。對了,盡量簡短。”方朝陽道。


    何茂林站起來,先是無奈地笑了下,跟著,眼淚就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俺想說的是,俺當時真沒想殺了劉柱,就是蒙了。俺不怕坐牢,但不想賠錢,家裏本來就不富裕,要是房子再沒了,她們娘倆就要喝西北風,唉,要是那樣,就先離婚,讓媳婦再嫁人,別打俺的娃就好。”


    何茂林說話依然沒有重點,絮絮叨叨說了十分鍾,並沒有提出任何從輕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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