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有個很霸氣的名字叫顧江山,他是聯盟僅有的幾個三星上將之一,因為上了年紀,如今是半退休狀態。隻掛著軍銜,沒有具體職位,軍部重要會議偏還少不了他。說起來,顧老頭也就七十多歲,這個年齡放在秦淮的故鄉一半以上已經入土,剩下的也就能吊著口氣……不過這裏是大聯盟!科技嫉妒發達的星河時代,七十多歲隻能說是過了戰士的體能巔峰,身體各項機能呈下滑趨勢,不該這麽早賦閑的。


    為什麽做出這樣的選擇?


    不就是為了積蓄實力保存顧家。


    他有五個兒子,全進了軍部,就算天賦參差不齊這幾年基本都到了中將軍銜。


    從這裏,就能大致窺探出顧家在軍部的分量。


    看到秦淮從軍部特配的懸浮車上下來,眾人心裏就咯噔一下。


    所有人將目光聚焦到他身上,狀元郎卻沒分心看別人一眼,他站定之後就轉身讓開兩步,候在懸浮車的側艙門旁邊,等裏頭的人出來。


    被他這樣鄭重相請的人是誰呢?


    沒有錯,正是顧江山。


    老爺子笑嗬嗬從懸浮車上下來,由著秦淮扶他走,因為隻是尋常出門,他沒穿那件掛滿各種勳章的軍服,而是走起複古路線,換了身中古時期神州大陸非常流行的中山裝。


    顧江山看著站成一排的孫子,巴雷特軍校果然不錯,這製服看著比第一軍校的拉風多了,他在心理默默的點了個讚,就被秦淮引著往裏走。


    狀元郎是做了功課的。出發之前他用搜索引擎查了秦家相關的資料。譬如日曜財團是做什麽的、秦九川怎麽發家、程芳是什麽出身、秦漠有哪些輝煌事跡?了解了這些不算,他找到全家福反複看了好幾遍,確定不會認錯人,並且能自如的與對方搭話之後才鬆了口氣。


    秦淮一揚頭就看到站在門口迎賓客的勢利眼大哥,按照劇本上的標注,他露出謙恭和煦的笑容,客客氣氣的招唿道:“大哥,我迴來了。”


    沒等秦漠迴應,他又朝裏麵點點頭,“祝大媽生日快樂。”說著他從旁邊副官手裏借過一個靛藍色的錦盒,雙手捧著,往前走了幾步,在距程芳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將盒子恭恭敬敬的遞過去,“我眼光不好,不會選東西,又買不起貴重的,琢磨了好幾日才寫下這幅字,希望您不嫌棄。”


    嗬!這天到底是什麽日子,怎麽這家子都和文學藝術杠上了?


    先有程芳,後有秦雪,如今倒好,就連老二軍校這廢物都加進來。哦不對,順利通過轉係考核當著三位考官的麵做出白銀卡的秦淮已經擺脫了這個頭銜。


    不過會製卡不等於懂藝術,看秦雪就知道說錯話是怎樣的下場。


    賓客們已經進入看戲模式,梵家人有意無意往楚楚那邊瞄,劇情好像不對啊。


    他們走這趟是為打臉,對象是“壽星太太”程芳,計劃才順利通過第一階段,第二個巴掌剛準備好還沒扇下來秦淮怎麽就跳進來攪局?送珠寶也好,送名包也罷,實在沒有拿得出手的他們很願意支援秦淮一兩件做壞的工藝品。為什麽非要和字畫過不去?


    梵天恩是文藝界的扛鼎人,有國畫聖手之稱,其作品能讓人迴到中古乃是上古時期的神州大地。他的畫作有多好,字就有多爛,梵天恩是藝術界最炫酷吊炸天的“偏科王”。


    不是說他的字就像狗爬的,完全不堪入目,就是方正過頭,以至於靈性全無,配不上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畫作。


    隻要對藝術有涉獵,就算隻是入門的級別,也都知道,梵天恩的畫從來不提名,都是直接蓋私章的,那章是聯盟第一書法家譚書同描的字。


    梵天恩也是個奇葩,他自己寫字不行,偏喜歡收藏書法作品,對畫作反而沒那麽大興趣,聽說秦淮寫了幅字送給程芳,他興趣就來了。原本以為是忽悠,畢竟剛才說了半天也沒見秦夫人和她女兒露一手,這會兒竟出了個有真材實料的?


    老爺子迫不及待想看看秦淮的功力。


    他想著要是程芳不打開,自己就豁出老臉開口求看,結果對方很上道。


    程芳笑得非常溫柔,她道:“媽不缺珠寶首飾,買那些有的沒還不如寫副字,好歹是一份心意。來,讓我看看小淮寫了什麽。”


    口蜜腹劍!笑裏藏刀!


    兩個字——虛偽!


    一個字——賤!


    她笑得越和善心思就越歹毒,這是恨不得立刻讓秦淮丟臉。顧老爺子還是很淡定的,在他看來,字好不好不重要,禮物嘛,表達的就是個心意,小子畢竟是軍校出身,之前學機甲設計,剛剛轉到製卡係,寫字能有多漂亮?


    顧江山不相信有人能所有天賦通通滿點,能有一個精專的路線就已經很棒了。


    能這麽淡定那是年歲到了,見的世麵多了,這境界普通人是達不到的,譬如已經到場的顧家四兄弟,他們交換一個眼神,相互詢問對方知不知道秦淮寫的字是什麽樣。


    一番交流之後,他們悲劇的發現沒有任何見識過,包括極度個人崇拜的顧小六。


    倒是知道對方借了書房用了筆墨。


    沒想到他是自個兒寫字去了。


    不止顧天梟,幾兄弟都問過秦淮有沒有準備。他說有,就把這個靛藍色的錦盒抱出來,那時所有人都當是在虛擬社區拍下來的,結果他竟摳門到這個地步!!!


    要是水準線以上倒好,差太多又該怎麽辦?


    女人過生日你買不起珠寶送蛋糕也好啊,為什麽寫字?為什麽要寫字?!


    程芳正要打開,顧天梟就咳了一聲,“好像又有賓客來了,不然放著迴去再看。”


    “不行!”


    “不行!”


    ……


    同時開口的有兩人:程芳和梵天恩。


    他們懷揣著不同的目的,做了同樣的選擇。


    這一刻,顧家兄弟感覺好悲傷。


    與他們反應相似的還有秦漠。


    對親媽的智商他真是不抱希望了,秦淮這幅字無論好與不好,都不適合在這種時候公開。你覺得自己被算計了不甘心,像拉個墊背的,轉移媒體的視線。想來也是,比起還沒來得及泄底的程芳,已經暴露的秦淮更具有話題性。


    在梵楚、賀聿臣、顧天梟等人的不懈努力下,他已經掛在臉博熱度排行榜top10好久了,趁熱打鐵出個負麵新聞那滋味想想就很美。


    這招用兵法來解釋是,圍魏救趙,聲東擊西。


    程芳那智商想出這樣的辦法真的很不容易。


    隻會刷卡買東西喝下午茶的婦人目光還是短淺了些,她隻看到眼前,以為犧牲一個秦淮轉移媒體的注意力,卻沒想到這麽做可能引發兩種後果。


    或者,秦淮的確是個菜b,那字寫得非常爛,他被媒體炮轟的同時,秦家跑得了?不用腦子想就知道爆點在哪裏,【日曜財團boss秦九川妻子兒女全是文盲】!


    或者,秦淮其實寫得很好,那就更慘了,用私生子來對比他們,直接活不出來的節奏。


    無論怎麽看,程芳這個舉動都欠考慮,這兩種結果對秦家都沒有好處。


    秦漠直覺不好,他想攔,程芳生怕再出意外,拿出搶拍名牌時的手速,打開錦盒,將卷軸拿了出來。將盒子遞給旁邊穿著女仆裝的傭人,程芳解開卷軸上的繩結,將它一點點拉開。


    拉開有三十公分,程芳就沒再繼續了,她不動聲色的想要將字幅卷起來,這個動作卻勾起了賓客的好奇心。


    “既然打開了就讓大家看看,好東西嘛,要分享。”


    “對對對,我也想接受藝術熏陶,秦太太可不能小氣。”


    “你和小雪都吝惜才華,不願現場表演,秦淮這孩子拿著卷軸過來的,展示一下又不麻煩。”


    ……


    看看看!


    必須看!


    賓客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程芳臉上的表情都要掛不住,秦漠瞧他那樣就知道,愚蠢的親媽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秦淮拿來的字畫恐怕真的很上台麵。


    走到這一步,再慫就沒道理了。


    秦漠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會給親媽和小妹帶來不好的影響,不過……他顧不得。


    “媽是太感動了?小淮寫了什麽?”


    程芳還真是蹬鼻子上臉的典型,她非常努力的憋出一點淚花,裝模作樣的擦了擦,然後不好意思地說:“這是小淮第一次送我這麽富有意義的禮物,實在舍不得拿出來分享,不然你們問問他,可否願意臨場發揮,再寫一幅。”程芳篤定這幅字做了假,她就算沒有文學造詣也看出來,這書法簡直是大師級的,完全沒有手抖的跡象,看起來流暢得很。


    這年頭,能端端正正寫字的都不多,更別說書法。這賤種很小就被接到秦家來,她從來沒給他請過什麽老師,能寫出這樣的書法字才奇怪了。


    程芳篤定秦淮是請了槍手,她心中大定,覺得自己這番話說得真是絕妙無比。


    在程芳的劇本裏,秦淮這會兒就該慌神了,狀元郎卻還是那樣的表情,他知道未來尊重文學,親手寫字做生日禮物一是省錢,二是撐臉麵,三不能讓人說閑話。程芳雖然不是他親媽,畢竟是秦九川的太太。


    秦淮在才子紮堆的古代都是拔頭籌的人物,君子六藝都拿得出手的,因為長期寫詩做文章上奏折,他的字尤其出挑,平時多用行、楷兩種,草書也是筆畫連綿頗具風骨。


    他給程芳寫的是《詩經.小雅》中的一句:


    “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鬆柏之茂,無不爾或承。”


    底下一行小字,一個落款:


    “賀母親四十二歲生辰。”


    “秦淮。”


    他連草稿也沒打,寫這幅字就用了不到三分鍾,就跟從前寫奏折似的。準備這份禮物的時候,秦淮沒想那麽多,他圖的就是省錢省事省心,誰知道引出這些後續。


    雖然是第一次見到程芳,他就是知道對方等著看好戲。


    想讓他丟醜,找個未來化的領域還比較容易,寫字簡單得沒有挑戰性,秦淮直視程芳,畢竟這婦人今天生辰,狀元郎想給她一次機會,誰知道對方還笑眯眯問:“有問題嗎?”


    “……”


    秦淮搖了搖頭:“今天您最大,怎樣都好,我沒有意見。”


    程芳已經開口,梵天恩在期待,眾賓客等著看好戲。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拒絕獻藝基本沒可能,顧家人也想明白了,他要是硬著頭皮上,就算寫得不好還能動員媒體為其開脫,從頭到尾秦淮就沒有吹噓過自己,他送那副字表達的是自己的心意,不是將優秀的書法作品送去拍賣……書法有優劣之分,心意卻不能用這些東西來衡量。


    人家本來就是軍校生,他不是搞文學的,沒有這方麵的天賦那是理所當然。


    你見哪個書法家能做白銀卡的?


    顧家人已經想到了開脫的辦法,他們淡定的等秦淮發揮,秦漠卻有些心神不寧,他想阻止,卻沒有立場,作為主人家,他不能掃了賓客的興致;作為兒子,他不該當眾駁母親的臉麵。


    罷罷罷!


    無論鬧成什麽樣,他是不管了,母親和小妹搞出來的爛攤子,沒道理讓他來著急。


    秦家雖然沒有真正懂文藝的,他們卻收藏了不少好東西,程芳立刻安排人進去抬了一張黃花梨木的夔龍紋書案出來,上麵已經鋪好空白的卷軸,又有人拿了一支毛筆,一個裝著墨水的玻璃瓶出來。


    將這些擺好之後,傭人就列退退下,讓小少爺秦淮站到書案前。


    狀元郎站了老半天也沒有動作,賓客們都開始竊竊私語,沒點真才實學非要裝|逼,現在好了。


    “等得黃花菜都涼了,寫啊!怎麽還不寫?”


    “筆墨紙都有了,磨蹭個什麽勁?”


    “這古董書桌我認得,至少是四千年前的,秦九川用好高的價錢拍賣迴來。聽說這種木頭現在已經沒有了,樹都絕種了好多年,程芳把這麽好的東西拿出來給他用,可別糟蹋了。”


    ……


    賓客們不敢大聲說,隻是私下議論,得罪人的事誰也不想衝前麵,省得遭嫉恨,如今的秦淮已經不是過去的他了。


    他們不敢,有人敢。


    梵天恩倒是看出了些門道,他笑著說:“你這小子還是識貨的,嫌東西不好?”


    他一句話,賓客們全都瑪麗隔壁了。


    價值幾千萬的古董都抬出來給他用,還不好?


    別逗了好嗎?


    秦淮沒去看那些受到驚嚇的賓客,他朝點點頭,說:“按理說,題字之前應沐浴更衣、淨手焚香,既是表演,也就罷了,隻是文房四寶不齊,淮不敢執筆。”


    梵天恩聽到這話,心中猶如洪鍾鳴響,震撼極大。


    直到這一刻,他才仔細打量了秦淮,點點頭說:“你不錯!很不錯!”


    老爺子字寫得不好,不代表他不識貨,古時作畫都要題字,這兩門有共通之處,他雖然詭異的偏科了,對古時候那些規矩和常識還是了解的。


    秦太太吩咐傭人抬出來的桌案是好的,卷軸也沒有問題,筆勉強可用,問題出在墨上麵……案桌上放的這瓶不是執毛筆時用的墨,因為特殊處理過,比較稀釋,用軟筆沾著寫字容易擴散,很不美觀……這種墨水是寫硬筆字用的。


    梵天恩給梵立行遞了個眼神,對方點點頭,朝著飛艇那邊去。


    “這墨的確拿得不對,大家稍安勿躁,我已經讓立行取墨條去了。”


    國畫聖手親自開口解釋,簡直榮幸之至,賓客們沒懷疑這話的真實性,而是用奇怪的眼神看著程芳。拍賣會上高價買迴來的東西的確好,不過卻不是什麽時候都能用,讓你動壞心思,打臉了吧?


    程芳臉色都要掛不住,青青白白的,她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生怕一個不注意爆發出來。稍微調整之後,她笑著說:“是手下人不會做事,麻煩梵老,真是過意不去。”


    梵天恩壓根沒搭理她的意思,他所有的興趣都在秦淮身上。看這小子的架勢,比多少行家都專業,難道遇上高人了?


    若真能在這裏見到好的書法作品,這一趟來得真是值!


    梵立行動作很快,迴來的時候他手裏捧著個錦盒,拿到老爺子跟前讓他過目之後才小心的擺到書案上,統共兩樣東西,一個硯台,一支墨條。雖然隻是現在仿製的,同真正的古物有差別,化開了寫字的效果還是很好的,至少比鋼筆墨水強多了。


    他又吩咐秦家的傭人端了半杯水出來,將涼水滴了一些到硯台裏,拿起墨條磨了幾圈,清水就以肉眼能見的速度變成粘稠的墨汁。


    狀元郎也是大開眼界,著磨墨手法,太簡易太便捷。


    對方動作真的很快,瞧著差不多了就對秦淮比了個“你請”的手勢,他已經將墨條收起來。


    秦淮果然拿起筆,試了試軟度,然後才沾墨起筆。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幾步開外的程芳一眼,洋洋灑灑寫下兩行字。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


    “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


    這段劇情是我今天臨時加的,本來計劃兩章解決戰鬥,寫了這段應該會多出兩章來。今晚我盡量寫,估計要熬夜qaq。


    睡得早的姑娘們現在可以去了,不困的話十二點左右我還會再更新一次。


    然後估計就明天早上來看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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