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點頭,捂住了自己的嘴,視線刹那間被洶湧的淚水模糊了,幸好阿澤是明白的!穆承澤輕輕撥開他的額發,在他額前一吻,道:“殺人也好,立功也罷,但凡有表哥想我做的事,我都很高興,都會盡全力去做。你我之間,談何對不起。我知道表哥待我是真心的,也是唯一會為我驕傲的人,而我,巴不得如此。”“阿澤,不是這樣的!”雲曦用力攥住他的肩膀,顫聲道,“作為師父,我其實一直都為你驕傲,隻是作為、作為……”突然發現有幾個字親口說出來實在太為難了,他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飛快而含糊地念完,接下去道,“我錯了,不該讓你一個人去冒險。”“……”穆承澤通過他的唇型,毫不費力就看懂了,故意把臉湊近了,問:“隻是作為什麽?”雲曦:“……”“你明明知道的!”雖然頭也磕了,親也成了,這種話絕不要再說第二遍!“嗯,我知道。”穆承澤笑著抓住他的手,將他的話連起來:“隻是作為我媳婦,不該讓我一個人去冒險,對麽?”不對!雲曦怒瞪他一眼,臭小子怎麽一下子就說出來了!而且他根本沒說是媳婦,說的是“喜歡你的人”。穆承澤心情大好,這會兒滿心歡喜就要溢出來了,隻管翹著唇角拉著雲曦的手親了親,嘴上無辜地道:“我仔細想了想,的確是你的錯,你瞧,這麽重要的事才告訴我,害我也犯錯了。”雲曦跨坐在他腿上,心裏明白他犯了什麽錯,簡直不知臉該往哪擱。“所以,勞煩媳婦再幫幫我,咱們把這錯平了?”穆承澤微笑,往後還叫什麽表哥,親都成了,當然是叫媳婦最好啦。……陳小哥與吳小哥的迴程路一點也不漫長。半道上還迎來了聖旨,一向對六皇子如同鐵公雞一般的皇帝,突然來了個爵位大派送,六皇子被封寧王,穆承浩被封恭王,待兩人迴去,便要舉行冊封儀式。“阿澤,承浩!”雲曦恨不得再把小徒弟們按迴懷裏揉兩圈,可是不太合適,兩個小徒弟已經一個是寧王一個是恭王了!真是個不錯的開端!敬王暗自得意,就衝著混得不是太差的皇子以後必能封王這一條,敬王覺得六皇子得個爵位隻是意料之中,時間早晚罷了,可承浩居然也是郡王,實在太長臉了!敬王在兒子麵前一直是嚴父形象,忍不住施舍了兒子一記讚許的眼神,可是穆承浩完全沒能接收到,他正被這道聖旨砸得暈頭轉向,不停地問齊勝男:“我,我與六堂弟一樣封王了,是不是真的啊,媳婦你快打我一下!”剛上任的恭王妃被煩得不行,忍無可忍一記耳光下去,恭王頭昏眼花,過了一會兒眼淚婆娑地道:“居然不疼,我就說是假的……”敬王迅速收迴眼神,兒子實在太丟人了,才區區郡王就這般德行,往後升親王是不是還得抱懷裏哄啊,這沒出息的東西!比起穆承浩來,穆承澤就要鎮定許多,敬王雖討厭六皇子,與自己兒子一比,也不得不說一句,六皇子好定力。再一看雲曦,雲曦整個人都沒出息地撲六皇子身上去了,一疊聲地道:“阿澤,我喜歡寧王這個封號!”寧者,取安寧,寧靜之意。曆代郡王的封號以榮為尊,但是寧這個字,極襯六皇子。穆承澤本人對封號什麽的不在乎,不過寧王妃比六皇子妃好聽,表哥喜歡就好。聖旨上全軍都有封賞,唯獨沒提到表哥,六皇子眼神暗了暗,表哥分明才是功勞最大的,絕不能再給皇帝趕到漠北去了!70、舌戰萬眾矚目中,驍勇將軍與敬王班師迴朝。宣德殿上,冗長的封賞旨意宣讀完畢,兩位修長挺直的少年並肩而立,迎著皇帝的目光,微微抬起了頭。穆子越心裏一通讚歎,皇家子孫原就通身的氣派,兩個孩子如今長進了,步履沉著,麵色堅定,殺伐之氣漸生,果然還是戰場最磨煉人。一時間他有些羨慕敬王,六皇子再出色於他來說沒什麽用,倒是敬王同樣出色的嫡次子讓他很有些眼紅。若是這般氣概出現在其他任何一位皇子身上,恐怕他會毫不猶豫定下儲君。穆子越和藹地道:“承澤、承浩,你們兩個辛苦了。朕已命禮部籌備冊封大典,你們各自的郡王府也都備下了,都迴去好好休息吧。”穆承澤並未謝恩,而是跪下道:“琅琊一戰,驍勇將軍亦是首功,懇請父皇赦免他昔日之過。”穆子越剛還覺得六皇子長進了,差點就被六皇子氣死,他已在聖旨中大誇特誇了雲曦,並賞賜了金銀無數,難道還不算褒獎嗎?!穆子越耐著性子道:“承澤,你對朝政知之甚少,切不可妄議!雲曦這一仗為大楚立下大功不假,但他欺君也是真的,並不能因此功過互抵,否則要律法何用?”穆承澤不慌不忙道:“兒臣的確不懂朝政,但兒臣曾見史書上有過這樣一段記載,先帝年間,虎威將軍李牧喝醉酒誤傷人命,被大理寺判了斬刑打入天牢,後同樣也是琅琊來犯,先帝令李牧將功折罪,抗擊琅琊。”“這是何意!”穆子越沉下臉,六皇子變聰明了,動輒便搬出先帝舊例,若他繼續堅持趕雲曦出皇城,豈不是等同於質疑先帝?滿朝文武欲為驍勇將軍說話的大有人在,六皇子開了個好頭。大理寺卿邱憶上前一步道:“李牧將軍這件案子,臣也在大理寺卷宗上見過,初判確是斬首,後因其立了大功,先帝特免其死罪,改判牢獄十五年,賠償金銀若幹,並替死者贍養父母。”“先帝煞費苦心,令李牧將軍幡然悔悟,死者一家得到了妥善安置,大楚亦保住了一位良將。都說律法不可廢,但先帝所為,卻讓臣十分敬佩。眼下驍勇將軍的情形雖不太同,道理卻是一樣的。”禦史台此時也有禦史壯著膽子道:“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臣也以為,功過不能抵,但功是大功,過與功比,卻是小過了。皇上既已重罰了驍勇將軍,接下來也該厚賞才對。”敬王向齊鎮宇遞了個眼色,百官中齊鎮宇率先跪下。他身後跟著跪了一大片五品以上的兵部官員,雲曦是將軍,兵部為其求情再自然不過。再然後,參加過琅琊之役的各位將領也一並跪下了,異口同聲道:“請陛下開恩!”雲曦站在敬王身側,來之前敬王就告誡過他,不可擅自出聲,眼下他不便多言,心中卻十分感激。穆子越身形晃了晃,往後倒退一步跌坐在龍椅上。他感受到了來自群臣的壓力,這與當初懲罰驍勇將軍的情形不一樣。上一次,驍勇將軍俯首認罪,朝中大臣並未如此堅決。可是如今,大楚與琅琊一戰,已把雲曦的聲望推向了巔峰,那些狐狸、人精一樣的朝臣,也開始為驍勇將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