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阿麽聽著楞了楞,他也想過給自己家哥兒買個騾子,可一想,這騾子哪是哥兒趕的。自己家哥兒沒出嫁,做事情要低調些,本來村子裏就有長舌哥兒說自己家孫子的不好,這要是買了騾子,那些牙酸的人還不知道說什麽呢。他和孫子在村子裏也算勢單力薄,財不露白,可不能大意了去。不過,方致遠送騾子過來讓劉阿麽很是高興,他想的明白:這騾子是方家給送的,這樣旁人說起來隻會說方家大方,不會說自己家有錢。這眼熱自己家的肯定有,不過是嫉妒他得了個好孫婿罷了。而方致遠送的騾子給劉莊,旁人要說劉莊一個哥兒趕騾子太沒個樣子,劉阿麽也有話說。方致遠同意給讓劉莊趕車的,他是劉莊以後的當家,他都同意了,別人管著,不是多管閑事嗎?再說,劉阿麽其實對著旁人的閑言碎語也不太在意,不然,當年也不會頂住一個村子的壓力,死也不見自己的公爹嬤嬤了。他真正在意的是方家的意思,怕劉莊名聲不好,會被方家嫌棄,方致遠送騾子過來,本就是一種支持。看著劉阿在發呆,方致遠笑著說道:“嬤嬤,你看,你家裏不是有個棚子放雜物的嗎?呆會等著阿莊迴來,我們把這棚子收拾一下,就做騾子棚子了。”劉阿麽這才想到他還沒請方致遠進屋呢,趕緊把方致遠叫進屋子。端了糖水,對著方致遠問道:“阿遠,你買騾子,你舅舅知道嗎?咱們雖然以後是一家人,可也沒得白要你一頭騾子。你的好意我知道,可這東西嬤嬤卻是不能白拿你的,呆會我給你銀錢,你要不收,嬤嬤就不要這騾子。”方致遠看著劉阿麽說道:“嬤嬤,你別慌,我這買騾子的銀子本就是你們該得的。這些日子你和阿莊幫著我跟舅舅摘茶葉,燒茶葉的,這掙了銀錢,怎麽也得帶你們分些,不然,以後我們可不好意思讓你們白做工了。”劉阿麽聽方致遠這麽一說,一想也對。迴道:“那這樣也行,這騾子就當咱們的辛苦錢了,你可不興再給銀錢了。”劉阿麽有些小市儈,可這銀錢在方致遠手上以後還不是他家孫子和方致遠一道用,他急吼吼的掙銀錢不就是為了他孫子嗎?巴拉誰的,劉阿麽都不會巴拉方致遠的,所以,他一開始就堵住了方致遠要給銀錢的話。方致遠心中苦笑,薑還是老的辣啊。不過,不管怎麽樣,方致遠還是開口道:“嬤嬤,這話可不對,你們辛苦了一遭,不能白幹的。這騾子是騾子,銀錢是銀錢。而且,嬤嬤,說實話,我也是有私心的。過兩年,我和阿莊成親,本來就有些閑言碎語,說阿莊不好。我就想著,多給阿莊攢些嫁妝,讓阿莊體體麵麵的出嫁。嬤嬤,你看這樣既給你我長了臉麵,最後,還是我和阿莊得了實惠,何樂不為呢?”方致遠隻好祭出劉莊這麵大旗。果然,一說到劉莊,劉阿麽就動搖了。第54章 決定劉阿麽這輩子已經過了大半,丈夫沒了,兒子去了,世上之大,隻剩下一個劉莊是他的唯一的親人了。他在兒子去的時候沒跟著去了,就是為著這個孫子,所以,方致遠一說劉莊,就敲在了劉阿麽的心坎上。劉阿麽覺著自己的孫子什麽都好,可這長相卻隨了他家兒子。固然,劉阿麽很喜歡劉莊的樣貌,但作為一個哥兒,這樣的樣貌讓劉莊很是吃虧。先前劉阿麽那麽用勁的為劉莊攢嫁妝,未嚐沒有這方麵的顧慮。說句現實的話,方致遠他阿麽方升不就是個現成的例子。劉阿麽是知道方升的,能幹有主意,把李富家的日子過的蒸蒸日上。可最後怎麽樣了?還不是落得個被活活氣死的下場。這是有個好兄弟,肯養著方升的兒子。要不然,方致遠在李富和那姓馮的手裏,還不知道怎麽被磋磨呢。要說方升差什麽,娘家窮是一方麵,長得不好也是占了很大的原因的。漢子都是那樣,喜歡顏色好的,哥兒千好萬好隻要長的不好就是吃了大虧了。長得好不好,那是天生的,劉阿麽沒法子。可嫁妝卻是人為的,他還是可以為他孫子增加些保證的。比如,給孫子多些嫁妝,這樣就是長的吃虧,看在嫁妝上,婆家也要擔待一二。他當年知道方升的事情之後,整夜的睡不著覺。擔心以後自己孫子也被欺負了,畢竟自己的孫子和方升的情況差不多。而且自己家還就他一個獨苗了。真要到了那天,連給他做主的人都沒有。然後,他碰到了方致遠舅甥,看著方致遠對著劉莊不錯,方曾也是個仗義的。劉阿麽就動了心思,這話他誰也沒說過。可他極力的促成自己孫子和方致遠,也就是因為他覺得方致遠的阿麽是那樣去的,方致遠怎麽也不會對著自己孫子那樣的。果然,兩個小的定親之後,方致遠從沒嫌棄過自己孫子長相。反而事事為他著想,處處護著他。劉阿麽私下認為,這是方致遠對著自己阿麽的移情作用。他聰明的沒點破,更沒有和自己孫子說。隻要他們能把日子過好,有些事情何必知道的那樣清楚。而今天方致遠的一番話,讓劉阿麽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選擇。不過,他就是再想給劉莊攢嫁妝,也不能用方致遠的銀錢。這樣自己立身不正,以後反而害了自己家的孫子。再說,以前是怕劉莊的婆家眼眶高,現在劉阿麽卻是沒這方麵的顧慮了。所以,猶豫了半響的劉阿麽還是出口拒絕了:“阿遠,你說的這也對。不過,你放心,阿莊打獵厲害,我還時常賣些吃食,家裏吃用都有,從來不花銀錢。這樣下來,等你們成親的時候,我也能給他置辦起不錯的嫁妝了。雖然比不上你家舅麽的嫁妝,可在鄉下也能算得上數了。你的銀錢就留著,以後成家立業,用錢的地方多了。”方致遠看沒自己的殺手鐧沒奏效,有些失望。但他不氣餒,接著說道:“嬤嬤,我是這樣想的。嫁妝自然越多越好,以後我和阿莊生了孩子,第一個自然是跟著我姓,第二個就讓孩子跟著阿莊姓,這樣以後我嶽父也能有人繼承香火了。不過,都是我的孩子,我總是希望他們能多有些家產的。”劉阿麽這次直接呆住了,劉莊是哥兒,劉阿麽要說最恨劉莊親阿麽的是什麽,那無疑就是他流掉了自家的小子。讓他家兒子,丈夫沒人繼承家裏的香火。他原先是打算讓劉莊招贅在劉家的,可這招贅到哥兒家的漢子能有什麽好的。不是人品上過不去,就是家裏的情況複雜,招贅能過的好不多,劉阿麽心中把這放在最後一步。要是真沒碰上好的,說不準劉阿麽就招贅了。但劉阿麽看中了方致遠,他是清楚方家的性子的,半句沒說招贅不招贅的。比起讓自己一手養大的孫子後半生的不幸福,他就是心裏再難受也是不會開這個口的。可沒想到,他心中最大的遺憾,方致遠就這麽輕輕鬆鬆的說出了口,讓劉阿麽覺得不真實。他呆住了,過了一會,激動的伸出手,拉住方致遠,問道:“你說什麽?阿遠,你說要給劉家留條根,這話可不能亂說啊,你舅舅同意嗎?”看著劉阿麽激動的樣子,方致遠這才驚覺,原來這個時代對著傳承遠不是他能理解的。在他看來,生個和劉莊姓的孩子很是正常,可沒想到劉阿麽會激動成這樣。方致遠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他曾經聽過劉莊感歎為何自己不是個漢子,這樣就能為劉莊頂門立戶,不至於讓村裏人說劉家絕了戶。那個時候方致遠就這樣想到了這事,不過,那個時候他們都還不大,就是他說了也都沒什麽意思。現在說,也是因為他覺得時機可以了,他說這話,劉阿麽要是不答應,他這個年紀也不算太尷尬,就當個玩笑。要是劉阿麽願意,他也能算個漢子,能做自己的主了。方致遠感受到了劉阿麽抓著他的手的顫抖,鄭重的說道:“嬤嬤,我說的話都是真的。既然我和阿莊成親,以後肯定是要顧著劉家的,這孩子都是我的血脈,跟誰姓也沒差。不過,以後阿莊生了孩子多,還要讓嬤嬤給我們帶著了,跟我們一道生活了。不然,我可就是不依了。”劉阿麽哪有不答應的,趕緊說道:“行,阿遠,隻要你們不嫌棄我這個老嬤嬤礙事,生十個八個的我給你們帶著。你也寬心,我隻要一個孫子跟阿莊的爹姓,不管哥兒小子,我都喜歡。哎呦,這事情,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劉阿麽仿佛瞬間的年輕了五歲,好像更有奔頭了。絮絮叨叨的和方致遠說著話,完全不見平時的精明樣。方致遠迴頭一想,剛剛不是說給銀錢的事情嗎,怎麽又歪樓了。趕緊拉迴主題,對著劉阿麽說道:“嬤嬤,你看,這次你得使勁攢家產了,這銀錢你得為著你曾孫子收著了。”說著,把自己的鏈袋拿出來,都塞給了劉阿麽。裏麵是十個十兩的銀錠子,袋子沉得很,劉阿麽胳膊差點沒塞的住。劉阿麽雖然剛剛高興的不行,可也沒被糊弄住,把銀子又塞給了方致遠,笑著說道:“你自己都說了,這就是我有了自己就家的曾孫,還不是你的骨血嗎?難道嬤嬤還怕你虧著自己的孩子,你給我好好收著,沒得和嬤嬤客氣。再這麽見外,嬤嬤真生氣了。”方致遠想想,從中拿出五十兩來,放在桌子上,對著劉阿麽說道:“嬤嬤,你看,我舅麽嫁妝裏就有鋪子,我和阿莊最多再有兩年肯定要成婚了。這樣,你和阿莊每年幫我弄茶葉,我就不給銀錢了。但每年要給阿莊存個五十兩,等過兩年,阿莊嫁給我時,給他買個鋪子做私房。這個,嬤嬤可不能推了。”劉阿麽想著這樣也好,方致遠說到這樣的地步了,再推辭也不好了,就答應了。劉阿麽心中十分的高興,好像鬆掉了自己心中多年的包袱,一定要方致遠好好的留在家裏吃頓飯,還說要開一壇子自己家釀的酒。劉莊從山上迴來了,這個時候正是草長鶯飛的時候,他運氣不錯,獵了一隻鹿和兩隻袍子。用麻袋扛在身上,好在他力氣大,扛了迴來。劉阿麽在夥房忙活,劉莊進門的第一眼就瞧見了方致遠在自己的雜物棚子裏順東西。他趕緊把獵物放好就去找方致遠,方致遠看著他滿頭汗的樣子,忙把劉阿麽給自己端的糖水給了劉莊讓他喝些。並且讓他進了屋子,這天氣雖然看著還行,可春天還是得捂著些才好。劉莊喝了水就問起了方致遠為什麽順棚子,方致遠就帶他去看了騾子。這個時候,劉莊才發現這頭騾子自己沒見過,他一想就明白了,這是給自己帶的騾子。方致遠怕他不願意要,特意說明了,這個就是他們摘茶葉的酬勞。劉莊聽了沒說什麽話,比方致遠預想的要好。當然,方致遠不清楚的是,劉莊現在已經適應了自己和方致遠的關係,榮辱與共,生死相依。在這些東西上,劉莊又怎麽可能還那麽介懷。劉阿麽中午做了非常豐盛的午飯,還興致頗高的要開了酒壇子來喝酒。被劉莊給攔下了,自己的嬤嬤自己知道,這麽高興,一定是有好事情了。劉莊瞧著方致遠在,也沒見外,直接就問了:“嬤嬤,你這是什麽事情這麽高興?阿遠,這個時候還不能喝酒,不然,會傷身子的。”劉阿麽被這麽一說也想起來了,主要是方致遠做事情完全不像一個孩子,讓劉阿麽不自覺的把他當做大人了。自然拿出大人的款待手法來和他慶祝,可被劉莊一說,才想起來自己鬧的烏龍,也不說喝酒了,直給方致遠夾菜。方致遠倒是很鬱悶,他可是好長時間沒嚐過酒味了。剛剛還興奮了一下,原來白高興了。劉阿麽邊給方致遠夾菜邊給劉莊說了今天的事情,在劉莊知道方致遠的決定後,筷子一下子沒抓穩就掉在地上了。他沒想到方致遠會這麽做,畢竟在旁人看來,養一個外姓人,明明是自己的骨血憑啥和外人姓。一般人都不願意,就算願意了,也是要提種種要求的。可方致遠卻是主動提及的,甚至意思很明確,還要給他嬤嬤養老。劉莊眼睛漲漲的,酸酸的,不由自主的就落了淚。方致遠其實也瞧見了,不過,他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他想劉莊是不需要他的安慰的,因為這肯定不是傷心的淚。吃了飯,收拾了騾子棚子,劉莊給方致遠帶了兩隻袍子迴去。迴了家,方曾在收拾農具,他們家現在已經有十畝的地,這還不算他舅麽的二十畝地。這十畝,他們自己種了六畝,就是劉家村那的。趙家村那兒的四畝給了林信家的娘家種,每年五五分。而劉家村的地全都種了油菜,再過一段日子,就是收油菜的時候了。這是以前舅甥兩個做慣的,還有劉莊家的,他們兩家一道做活。不過,今年還有給麻煩事,就是他舅麽的二十畝地。他舅母的地並不是在林家村的,而且還是分成了兩個地方。陳墨家隻能算是給小門小戶,就是家裏有了正經官身也隻是有些小權。這能湊齊二十畝還是陳硯心疼陳墨給他找的。可陳家也不是什麽權貴之家,隻是買地比旁人多些便宜罷了。這林家村沒人賣地,他總不能強買強賣吧,為此,隻能找靠近林家村的地。所以,陳墨的二十畝地,十畝在趙家村,十畝在沈家村。雖然兩塊地離著林家村都不遠,可卻也不是太近。自己種是忙不過來了,可要是給旁人種,一時間還找不著什麽合適的人來。這地在買的時候還種著莊稼,方曾有些煩惱這地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