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的路上,麥麥開車,不時的看後視鏡,注意裴書臣的情況。


    剛剛一頓有說有笑的飯,似乎耗盡了裴書臣的所有精力,此時,他臉上已經沒有半點血色,正閉著眼睛,靠著座椅休息。


    麥麥的眼淚不爭氣的一顆顆往下掉,她不敢哭出聲,隻能一遍遍擦掉。


    她從未想過裴書臣竟然愛林嶼到這種地步,明明自己命在旦夕,卻為了見林嶼,不讓林嶼擔心,還繼續上演這種無聊的假情侶戲碼。


    她聽裴書臣說過,等裴書臣不能再見林嶼了,就會離開。


    他要死在異國他鄉,死在林嶼的認知之外,他要永遠做林嶼記憶中那個紳士、鮮活的存在。


    越想這些,麥麥的眼淚越忍不住,可越忍不住,她越是不停的想起。


    剛剛有好幾次,她都想跟林嶼說出真相了。


    不知不覺,車子停在了醫院門口,麥麥迴頭看裴書臣。


    裴書臣已經閉著眼睛,大概身體很疼,他額頭上全是汗,不知道有沒有睡著,唿吸很淺。


    麥麥不忍心叫醒他,就這麽靜靜看著他。


    可很快,裴書臣就睜開了眼睛,“到了嗎?”


    他真的很疼,所以在沒有藥物的作用下,他根本不可能睡著。


    所以一直醒著,車子停了,他也第一時間知道。


    隻不過,現在對他來說,連睜開眼睛、說話都需要太多力氣和勇氣,他總要等一等。


    “恩,要在坐一會兒嗎?”麥麥盡量瞪大眼睛,不讓自己掉眼淚。


    “不了。”裴書臣扯了扯嘴角,“已經耽誤你很長時間了。”


    他的手,哆哆嗦嗦的要去開車門。


    “裴先生,你別動,我幫你。”麥麥趕緊下了車,去幫裴書臣打開車門,又小心翼翼的扶他出來。


    她注意到,哪怕沒有多少力氣了,可裴書臣依舊抱著那束花。


    麥麥的眼淚又忍不住了,她哽咽的說道,“裴先生,花,我幫你拿吧。”


    “沒關係。”裴書臣不舍得放開那束花,他有些抱歉的說道,“還得麻煩你送我上去。”


    “恩!”麥麥吸了吸鼻子,扶著裴書臣進了醫院。


    兩人走了一會兒,裴書臣再次緩緩開口,“麥麥,以我現在的情況,應該還能見她一次。”


    麥麥聞言,眼淚再次決堤。


    “或許還得麻煩你,也有可能,不用。”裴書臣說幾個字,就要休息一下。


    “沒關係,都可以的。”麥麥立刻說道,她既然願意幫忙,就不會在意是一次還是兩次,她甚至開玩笑的說道,“裴先生,你配合治療,我還可以再幫你十次都沒有關係。”


    裴書臣輕笑了一聲,“怎麽好意思。”


    “沒關係,真的沒關係。”麥麥不斷強調起來。


    到了病房,立刻有醫護人員上來,給裴書臣檢查,又給他身子插了不少管子,他看起來又好了一點。


    “麥麥,”裴書臣招了招手,讓麥麥到跟前,“這有可能是咱們最後一次見麵。”


    “不會的,裴先生,醫生說了,你最少還能活三個月呢,我們一定還可以再見的。”麥麥猶豫了一下,便一把抓住了裴書臣的手,“裴先生,你答應我,這不是最後一次,好嗎?”


    裴書臣一陣恍惚,他忽然想起那天在救護車上,林嶼一直抓著他的手。


    其實那天,他早就清醒了,可他很貪戀那種感覺,他想要一直被林嶼握著手。


    那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病了。


    所以,他沒跟救護車走,他也不想浪費人家時間。


    “裴先生?”麥麥見他不說話,便喊了他一聲。


    “我在。”裴書臣笑了笑,似乎精神又好了很多。


    那次跟林嶼和冷宴分開之後,他便進行了一段很長的治療,可終究……他還是輸給了癌細胞。


    這兩次見麵,他都選在了晚上,選在燈光昏暗的餐廳,所以隻要自己不表現出異常,林嶼就什麽也發現不了。


    果然,兩次的約會都很安全的結束了。


    裴書臣想到這兒,就感覺自己像上天偷了一段生命一樣。


    他看向麥麥,繼續說道,“我的手機,在床頭上,你幫我約家人來見一麵吧,就在明天。”


    他總感覺自己越來越力不從心了,他得給家人一個交代。


    “好。”麥麥仔細的跟裴書臣確認了時間,便給裴父和裴書禮都發了信息。


    想到家人們知道他病了,裴書臣心裏很難過,他舍不得他們,他們也同樣舍不得他。


    可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麽無常。


    “麥麥,”裴書臣休息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如果這是咱們最後一次見麵,我想跟你交代一下之後的事兒。”


    麥麥真的有些受不了了,“裴先生,不會是最後一次,不要,好不好?”


    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當她被白英年欺負了之後,裴書臣彬彬有禮的出現,麵對強權一次次的不放棄、不低頭,那時候,她就愛上了這個男人。


    可麥麥也清楚知道,自己配不上他,自己隻能遠遠的看著他。


    裴書臣的每節課,她都在,包括林嶼去的那次,隻是他們都沒發現她,她也不敢讓他們發現。


    她隻敢在自己昏暗的世界裏,躲在角落裏,偷偷地愛著像光一樣的裴書臣。


    所以,裴書臣找到她,告訴她自己病了,想讓她扮演女朋友的時候,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哪怕隻有一天、一小時、一分鍾,她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身邊,可以用那種愛的眼神看著他,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然而,裴書臣似乎真的要離開了,他繼續說道,“到時候,我會跟島島說我出去旅遊了。”


    “恩。”麥麥用力點了點頭,告訴他,自己聽見了。


    “然後,一開始是每隔一兩個星期,之後每隔一兩個月,你都可以跟她分享我在國外的見聞,”裴書臣看了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具體我都寫在裏麵了。”


    “好,我知道了。”麥麥擦了擦眼淚。


    裴書臣苦笑了一聲,“這種分享通常會持續一兩年,不管是作為女朋友的你,還是她,應該都會感覺厭煩,之後,你們也會很少聯係了,就算聯係,你也不會說起我,她也不會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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