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應付突發狀況時,果然是最本能的!

    幸好他也沒有再問,將頭上的素錦一拉,一頭銀發流光異彩地傾泄下來,娓娓拖到地上。那發絲輕輕擺動,他整個人宛如一尾遊動的銀魚。

    霎時之間,我隻覺得滿天星月頓失光彩,隻能呆呆地看著眼前這眼中似喜似悲的絕色佳人。

    “哼!沒見識!果然被我二哥迷住了。”一聲輕蔑的嬌斥將我的神思拉了迴來。

    我歉意地望了蕭清寒笑笑。

    蕭清寒手挽銀發:“江姑娘也嫌棄我這一頭異於常人的發色嗎?”

    “不!”我淡笑,輕聲道,“這麽美,這麽純粹的銀色,我讚美還來不及呢。”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孤獨和驕傲,讓我想起那個叫“殺生丸”的美麗犬妖。

    蕭清寒和泠郡主都忽然看向我,眼裏有光華流淌。

    進了內苑,那來開門的老錢已經擺好了一桌子酒菜,這個辦事速度真叫我咋舌。

    老錢對我們躬了躬身便退了出去。

    隔了老遠,已經有淡淡的酒香飄過來,我皺起鼻子使勁聞了聞,忍不住歎道:“好香的酒!”

    蕭泠紅衣飄飄:“就說你沒見識了,這可是我們齊國獨有的玉竹清。”她跳過去一把拉住蕭清寒,“這還是我二哥小時候釀的呢,算你有口福了。”言語之間竟然不似先前對我那般抵製。

    “二公子真是雅致。”我對他點點頭,隨意執起一杯。酒為綠色,晶瑩透徹。果然是上品。

    我又將酒杯湊到鼻下,輾轉杯口,芳香沁人。

    輕抿一口,清淡微甜,甘香滿口。

    我放下酒杯,歎道:“好酒。”

    “好在何處?”蕭清寒捏了酒杯輕嗅一下,一飲而盡。

    男人估計都是好酒的,昊天兩眼透出興奮,也坐在桌邊淺斟慢酌起來。

    “品酒先看色,古代……以綠色為好,越是純粹晶瑩越是上品;二聞香,這酒我們才剛進內苑便香氣縈人,沁在夜色中,香氣卻一點不變,和我近聞竟然一模一樣,真是難得;三品味,此酒比一般的酒又多了一點甜香,但味道卻很醇厚。要做到如此,當真不簡單。”我偷看了一眼蕭清寒仿佛妖精一樣的麵容,咧嘴道,“就是女兒氣了點,少了酒的霸氣!”我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旁邊的蕭泠似乎對昊天有點另眼相待,和他有一杯沒一杯地喝起來。

    我笑看著,又斟了一杯自飲,卻不料頭有點暈。才兩杯而已?

    蕭清寒舉杯對我:“這就是你說的不夠霸道的酒哦。”他頭一轉,銀發隨之而動,“那就請江小姐先把這侍衛揮退了,我們再好好談談吧。”

    正在喝酒的昊天猛地抬起頭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

    我點點頭。

    蕭泠已經有些暈頭轉向了,臉紅紅的,煞是可愛。

    蕭清寒笑道:“請把我這妹子也一並帶下去休息一下。”

    昊天扶起她,她整個人幾乎已經癱在了昊天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的臉似乎更紅了。

    “她很喜歡昊天啊!”蕭清寒望著兩人的背影有些感歎。

    我的酒本就喝得不多,叫他兩句話一說,現在已經清醒異常,複又坐在桌邊,笑道:“是嗎?不過是郡主從未遇到昊天這種敢給她難看的人,覺得有點新鮮罷了!”

    蕭清寒不置可否,長指撚杯:“昊天對你的服從,絕不是一天兩天而成的,怎麽可能是你的哥哥?”

    我笑:“他心裏敬我,自是裝不來,倒是我勉強他了。”

    “他的武功路數,是北方遊牧民族的搏命之法。”

    “嗯,他是北方人。”

    “而你。”他斜眯了眼睛,“眼中的感情絕不像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倒像是曆盡風霜悲苦。”

    “我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女子,上哪裏去曆什麽悲苦?”我望向他。

    他眯了眯眼,審視著我,臉上再不見那溫和無害的表情,但是,反而讓我輕鬆下來。

    最怕的就是跟一個你看不透的人交手啊!

    他忽然欺近我,眼神淩厲:“你到底是誰?一個十五歲的商家女子,不可能有如此自製力和那麽強的自我反應力!你所謂的比武,恐怕也另有所圖吧?”

    我微微一笑,將他欺近的身體推開:“我自然是生意人,不過要做的是大生意!”

    蕭清寒笑起來,宛如鮮花盛開:“那你要跟我做什麽大生意呢?”

    “生意人嘛,自然是客人想要什麽,我們就賣什麽。不知道公子最想要的是什麽呢?本店應有盡有。”我取了筷子,敲著杯沿,仿佛真和他談生意一般輕鬆愜意。

    “好!”他取杯與我對碰了一下,清脆的聲音在月光朦朧中分外悅耳,“那就看本公子要的東西,你賣不賣得起了!”

    我揚脖喝下,發現他端了酒杯看著我,並沒有要喝的意思。

    “二公子是信不過我還是怎麽?”

    他一飲而盡,摔杯道:“我不相信任何人,我隻相信自己!……若是你不值得我相信,也隻能說我識人不清。”

    “難怪二公子如此受人尊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說起來雖然簡單,能做到如此的,不僅要手段,還要氣度和勇氣。”

    “你到底是誰?我好像對你有點好奇了。”蕭清寒拉過斜披的披風,撐著下巴,笑語盈盈。

    “我嗎?是皇上身邊的女官。”我也撐起下巴,迴望了他,“你說你要的東西我賣不賣得起?”我揚起下巴,“英雄不是不問出處的嗎?”

    蕭清寒笑著對我伸出手,我微微一側,他的手中隻餘下一綹青絲:“若是那個男人身邊的女官都像你這個樣子,我還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皇上!”我接過話。

    “什麽?”蕭清寒訝道。

    “你說的那個男人是”皇上“!是這廣袤土地的帝王!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男人“二字就可以概括的!”我驕傲地向我思念的那個方向拜了拜。

    “你對他很忠心啊,或者還不止忠心?”蕭清寒忽然邪媚一笑。

    “不忠心怎麽敢讓我來見你?”

    “問題是,很多時候,忠與不忠隻有一線之隔。親兄弟尚且信不得,何況是個女人!”

    “你什麽意思?”我仿佛嗅到陰謀的味道,危險地看向他。

    他攤攤手:“沒什麽意思,天有點冷,要不要喝點小酒?”他親自取了酒壺,慢慢地斟滿我的酒杯。那麽滿,再一滴便要溢出來。

    那一晚,我敢說我沒喝多少,因為那傳說中的昂貴無比的玉竹清總共才那麽丁點大一壺。

    那一晚,我隻是有點頭暈而已。但是,十年光陰訓練出來的堅強意誌讓我有理由相信,那笑得陰險笑得狡詐笑得外加有點誘惑人的蕭清寒應該沒有從我這裏套出什麽話去。

    但是,為什麽我早上醒的時候睡在床上呢?誰把我弄進來的?怎麽我完全沒有印象?隻有身上,仿佛還留著昨夜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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