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禮後的第三天,本來是要去上朝的,卻意外地收到一封聖旨。

    那公公用尖細的聲音念著,我聽得十分費力。大概才明白,皇上龍體欠安,讓我和莫琰代替他去替大殿下的軍隊送行。

    我和莫琰接了旨,迅速準備好一切,乘了馬車到那帝都的正東門去。那個地方,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意味著永不敗落!所以出征的時候即使繞道,常常也是從此門出去。

    我拉了莫琰和我一起坐在馬車裏,外麵趕車的依舊是昊天。

    我總覺得有些話該跟他說清楚,但是一看到他的眼神,那些話就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我心裏歎息啊歎息,歎息了千百迴,最終卻隻拉了他的手說了一句:“琰,我是你姐姐!”

    莫琰的眼睛看向車外,輕應了聲:“我知道。”

    知道就好,琰,你這麽聰明的孩子,的確隻要一點就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麽。

    琰,對你我不是不疼,不是不愛,但是正因為我無比地珍視你,所以不舍得你受傷害。

    我一直是那種不撞南牆不迴頭的人,所以對暗夜,對君意才一直要到沒有希望了才肯放棄。但是,我放棄的必然是終究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放棄了就永遠放棄了。如果我不能明確我對你的感情,那麽我是不會接受你的,我這也算是避免對你的傷害吧!

    寧願受傷的那個是我,也不要是你。

    曾經滄海難為水,我不願意你成為我生命中的那個“將就”,你給的愛那麽濃烈,如何能“將就”?愛情不能將就的!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愛上了你,我想我會笑著接受你。我會給你我的全部!如果那個時候你已經不愛我了,那麽無論何時,無論現在還是將來,我都希望你能有一個愛的人陪在身邊,一直幸福快樂著。

    你是我永遠的弟弟。我們現在隻是親情已過,愛情未滿!

    車輪碌碌,我們在車裏相對無言。忽然,馬車一滯,我慣性地往前一撲,莫琰出手拉了我一把。

    我迴頭對他一笑,撩起車簾問道:“什麽事?”

    昊天沒有動。

    我順了他的目光向前看去。

    馬車前,一群衣衫襤褸的人跪在大道上,手上都牽了一個或者兩個孩子。有男孩,有女孩。

    一位老者顫巍巍地出來,手上牽著的小孩低著頭。“郡主,請郡主也讓咱家的孩子上學吧!”

    “是啊是啊!”老者身後跪著那群人也附和著。

    看樣子,我要辦學堂的事已經散布出去了。

    其實一開始我想的是像以前一樣,暗暗地辦這個事,可是莫琰對我提點道:“若是暗中培訓文武者,被有心人抓到,總是個把柄。你現在也出宮了,不如正大光明地把那些人弄出來,順便造個勢。”

    我一想也對,於是準備多招些人進來。倒不是每個都可以加以指導,多出來那些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到時候再來個“因材施教”,豈不正大光明?

    隻是,我從來沒想過,這件事對我的後來有那麽大的影響!

    我下了車,對那些跪在地上的人說道:“目前我的學堂正在籌辦中,到時候大家都有機會來。我現在有皇命在身,請大家讓個路。”

    人群紛紛散開,我這才複又上了車,隻是那身後綿延不絕的“郡主千歲”讓我的心無比的疲憊。

    昊天的聲音隔了布簾,夾了風聲進來:“郡主其實不必自責。郡主雖然是利用他們,但是對他們也是一種機會。若沒有郡主的栽培,隻怕有些人一輩子也是出不了頭的。男兒就算是用血去搏,也好比老死家中!”

    高大威嚴的東城門總算是出現在眼前。灰白色的城郭,挺立的衛士。隻是,今日還多了些什麽。

    那些該來的人已經到齊了,看樣子隻有我和莫琰因為路上的耽擱而來遲。

    子謀長身玉立,身披那件我第一次見他時看到的黑色滾金戰袍,金色的四爪騰龍在袖邊張牙舞爪。手持長而厚的重劍,腳跨血色駿馬,不怒而威。

    身後,是一群齊刷刷的士兵。長戟林立。

    我和莫琰在過城門之前下了馬車,盡量不顯得太過招搖和不尊。

    我走過去,把公公留下來的另一封聖旨讀了給在場的兵士們聽,大意就是鼓舞士氣的。

    禮官捧璋器盛了酒,跪在子謀的座騎前。另外有人抬了大壇的酒水,一碗碗舀了分發到各兵士手中。

    璋器,本是祭禮用物,現在居然給子謀盛酒,也表明了皇上對此次出征的重視。也是,若是此次出征還要像上次一樣弄個十來年,隻怕也不用打了。

    子謀接了璋器,掩袖飲盡,以示尊重。

    飲完之後,子謀恭謹地將璋器送還給禮官,從腰邊拔出配劍,直指蒼天,豪言聲聲震耳:“不滅迴鵠誓不言還——”

    那劍在晨光下閃爍著,薄到被晨光一照竟微微有些透明的暮紅,隱隱含著殺氣。

    嘩——啪啪——碎片飛濺,在地上砸出一個個的小坑。

    那些兵士們紅著眼,頸上青筋隱現:“不滅迴鵠誓不言還——”

    如果說剛才子謀的怒吼是雄獅的嘯聲,那麽現在的就是澎湃的海潮,震得我的胸膛隱隱發疼。

    我望著這群年輕人,心中感慨萬千:這一去,八萬大軍不知道又有幾人能還!

    路旁是送行的老人親友,提了籃子,我對那些親人們點點頭道:“皇上吩咐可有一個時辰的送行時間,若是各位還有什麽話要講,請盡快。”

    人群開始散入兵群,然而沒有一人的步子亂了陣勢。我也不禁在心底讚歎子謀的領兵能力了。

    這時,一個白衣若仙的身影從我眼前晃過。

    我快速地掩飾住麵上的驚訝。

    子默?他難道也要跟著子謀出征嗎?

    子默眼裏是絲絲縷縷的淺笑,從我身旁緩緩走過。他的白衫輕薄得幾乎沒有重量。樹葉安靜地立在枝頭,可那近乎透明的白紗卻飄搖著撫上我的臉,酥癢難耐。

    他迴頭對我一笑,我的手指一緊,下意識地抗拒著他媚惑人心的絕世容顏。若美色也可為利器,眼前這男人便是最好的武器。

    在沒有看到他之前,我想我是絕對想象不出來未央所描述的場景。可是,任何人,若是見了他,那麽一切都不會難以想象了。

    他嬌媚如女子,伸手在我臉上輕滑而過,眼裏仿佛三月櫻花盛開,淡淡地散發著恬然:“離兒,再見了!”

    他手一抬,腳一邁,仿佛展翅的白鶴,姿態優美地跨上了子謀的血紅駿馬。迴身一低,手環上子謀的腰間。眼睛卻朝我輕輕地眨巴了幾下。子謀身子未動,手卻不著痕跡地護在了子默的身旁。

    若不是我看得到子默,也絕不會想到他的胸前還有一個絕色美人。

    我走近子謀,卻小聲地對子默說:“五哥也要去戰場嗎?”我抬眼看了一眼子謀:“五哥,戰場辛苦,你還是待在帝都吧,離兒會替大哥照顧你的。”他這般出塵之人,我實在想象不出來他會去那個人間煉獄。那些血色會不會汙染了他一身白衫?

    子默窩在子謀懷裏,扁著嘴不搭理我。我隻得將目光轉向子謀。

    子謀古銅色的皮膚在晨曦下泛著金光,他俯下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以為他這麽沒用嗎?他可是我最鋒利的武器!”

    我一怔,訝道:“君子謀你!”

    他一把捉住我指向他的手,順勢將我拉近他的坐騎,附在我耳邊輕語道:“帝都局勢你給我多留心點。若有不妥,記得給我來信!”

    我的心霎時有了波動。不妥?何種不妥?這個一心不甘人下的人難道是收到了什麽消息嗎?我有些激動地看向他,卻不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問他。

    他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這個人,怎麽老是捏我的下巴?都快被他捏成雙下巴了!

    他譏諷帶笑的聲音像蟲子一樣鑽進我的耳朵,相信也鑽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不要拿這麽熱切的目光看著我,不然我可是會誤會的!鳳儀郡主!”

    莫琰一個箭步躥上來,眼裏是濃濃的警告:“大殿下,請你放尊重些!”

    他哈哈笑著,收迴手,無意識地攏了一下身前的子默,勒緊了韁繩,大聲道:“時辰到,全軍出發!”

    隨著他一聲令下,穿梭的人流紛紛退出了軍隊。那些士兵昂首應道:“是!”

    地動山搖!

    我一甩衣擺,對昊天和莫琰道:“迴家!”

    這帝都如果真要出事,那我的勢力還需要快點培養起來才好,手下的人實在不夠,朝中的大臣也要加緊籠絡。

    揚頭望天,風起雲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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