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一個小偷而已,但是老大說我們不是小偷,我們是盜者。他說他喜歡盜這個字,因為有句話叫“盜亦有道”。

    我們從來沒有人見過老大,我隻依稀記得他的聲音。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都還是孩子的時候,暗夜站在身邊細心地教我們每一個人“盜”的本事,而老大就坐在厚厚的玻璃後靜靜地看著我們,偶爾教導一句。

    那塊玻璃,老大能透過它看到我們,而我們卻不能看到他。

    暗夜常常溫柔地安撫我的抱怨,說老大是為了我們好。他說做這行的即使名氣再大也難免有失手的時候。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險。

    暗夜說這話的時候總讓我覺得有一份淡淡的憂傷。而我卻無比的歡喜。因為從九歲時,被暗夜從街上黑暗的角落抱迴“盜者”,我便不再想離開。

    我想如果少一分危險,我便可以跟暗夜永遠在一起。

    十九歲,暗夜笑著揉我的頭,說:“丫頭,你可以出師了!”

    在“盜者”,每一個女孩子都被叫做丫頭,因為我們沒有名字。

    那一天,我通過了暗夜的測試,成為二十個合格的暗者之一。我排第七,被叫做暗七!

    二十個盜者,每一個人都經過了嚴格的十年的訓練,我想這就是我們“盜者”組織在道上如此出名的原因吧。

    那時我不服氣地拉著暗夜的袖子問他為什麽十三隻排十三,他明明是最優秀的暗者。

    暗夜隻是意味不明地說,因為他不可用!

    暗夜依舊揉著我的頭發:“小七,你本來可以成為最優秀的暗者,可惜……”

    那時暗夜也才二十七歲,那個我已經愛了整整十年的男人,那個有一雙無比清澈的藍眼睛的男人。可是,卻直到六年後我才知道,他說得有多準!

    我二十五歲那年,暗夜讓我去偷一把劍。那是有史以來我接到的最困難的任務。

    暗夜說:“我本來不想讓你去。”他憂鬱的藍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你是我從中國抱迴來的。我不該讓你去偷自己國家的東西,隻是前十個暗者這次隻有你現在沒有任務。”

    我知道暗夜的意思。雖然正式的盜者有二十個,可是隻有前十個可以出任務,後十個隻是備用而已,因為訓練一個暗者的成本實在太高了。

    我笑著說:“有暗夜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二十五歲的我已經懂得怎樣含蓄地表達我的感情。

    xx博物館是中國最先進的博物館之一。我背著包包站在館外麵,陽光撒了我一臉。買票進去查探了一下地形,那把傳說中神地劍靜靜的躺在正中間的玻璃櫃子裏。我靠近仔細看了下,果然!

    玻璃是雙層的,裏麵一層流淌著細密的電流,外麵一層是感應裝置,應該隻有館長和幾個研究的科學家的指紋才打得開。

    還好我早已做好準備。

    幾天前,我已經潛進其中一個科學家家裏偷了一個杯子,並從上麵拓印出了他的指紋。雖然作為一個盜者偷一個完全不值錢的杯子是很不光彩的事,但普通人的家裏總是要比博物館的防盜裝置弱的。

    順便又看了下監控器的位置,我從博物館裏走了出來。

    是夜。

    我穿了特製的防彈衣,將長發束在腦後,先潛到了博物館外麵的電話線處。我利落地取下手上的腕表,拔出一根細長的銀線接在了電話線上。

    電子儀器固然好,但有一個很大的弱點就是需要連接線,這也給我們這種不正經行業的人留下了作案空間。

    腕表上顯示出館裏監控器裏看到的內容。盡管已經事先了解了巡班人員的情況,但是弄清楚透過監控器能夠看到哪些方位還是有利於我的工作的。

    我本來是想破壞監控器的,但是這樣反而會引起注意,隻有作罷。

    收迴腕表,我戴上特製特的眼鏡潛進了博物館。

    其實不管是潛進什麽樣的地方對我們盜者來說都是一樣的,而這次的任務難就難在最近警方對我們“盜者”瞧得緊,中、美、俄、日、法、德六國警方已經聯手對我們進行抓捕。在這風口浪尖上來偷中國的“國寶”無異於自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從幾年前開始下定單的貨物在最近幾天都紛紛“曝光”,即使知道是陷阱,我們也不得不往裏跳。

    這或者就是老大常說的盜者的“道”吧!

    透過眼鏡,意料之中地看到了無數不斷變動的紅色光束。我取出身上的配件輕輕地割斷光束,旋身、滾翻、魚躍,同時還要注意那些監控設備。真不是個好差事。

    哪有電視上那些嗖嗖穿飛那樣的技術啊?就連我現在這樣的身手也是十年不間斷地在掛滿紅色絲線和鈴鐺的房間內練出來的。

    好不容易才靠近裝著劍的玻璃櫃,盡管疑惑於行動的順利,我還是取出拓印著指紋的塑膠膜貼在感應框內。

    “吱——”刺耳的警報聲響起來。

    “媽的,怎麽迴事?”我幹脆戴上防電手套,用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液壓水割器迅速地割開了保護罩,單手取出劍插在身後。

    整齊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吼道:“暗七,你還往哪裏跑?”

    真是的,又是這個大嗓門,把我從美國追到中國來了還不罷休?

    我迴頭一笑,突然又想起隔著防彈麵罩他根本就看不到我的笑容,趕緊喊了聲:“大叔,下次再見——”說話間,一根鋼絲從袖中射出掛在房頂上,我的身子迅速地上升。我朝下麵的警察們揮揮手,朝勤勞的大叔道了聲:“暗夜說了,我可是很值錢的。”

    笑話!我可是經過了實地考察的。何況,我還要迴去見暗夜!

    隻是我沒有看見——一個警察湊近大叔問道:“要追嗎?”

    大叔抬頭看著那抹身影上升,歎道:“不用了,他在上麵。”轉身向身後那些站得筆直的大哥大叔們大嗓門地喊道:“準備進行最後的抓捕!”

    我背著劍站在屋頂上,疑惑地看著眼前跟我一樣裝束的十三。

    暗夜說過,後十個盜者是不能隨便到任務執行地的,何況從來沒有為任何一件物品犧牲兩個盜者的道理,所以也從來沒有兩個盜者一起行動的例子。

    我猶豫地喊了聲十三。十三定定地站在夜風中,沒有反應。

    我從他身旁走過,低低地說:“你私自行動我就當沒看見,就跟暗夜說你是到中國來接我的好了。”我扯下麵罩,迴頭對他一笑。

    十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除了暗夜之外我最重視的人,你千萬不要……

    可是,一把熟悉的短刃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迅速地拔出臂上的短刃架住了他。十多年的訓練使這舉動早已成為了條件反射。

    “十三,你到底是什麽人?”我明顯感到我的聲音無比顫抖。

    十三,為什麽是你?

    “小七,你不用迴去了,今晚過後,”盜者“就不存在了。你離開吧……”我熟悉的醇厚的聲音在夜色中靜靜地流動著。

    說話間,已是幾個交鋒。

    我記得我說過,十三可以成為最好的盜者。而我,果然不是他的對手啊!幾個交鋒,我已經明顯感到十三的手下留情。

    可是,不存在了?不存在了是什麽意思?難道連暗夜也不存在了嗎?

    我退出十三的刀鋒範圍,反手握刀,兩手交互於胸前。這個姿勢有利於在刀的力量上加上體重的力量,對敵人的殺傷力要大得多。

    十三,對不起了,我一定要去見暗夜!

    金屬的碰撞聲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刺耳。那把盜來的劍沉沉地壓在我身上,我明顯感到我與十三體力上的差距。

    可是,這是暗夜要的東西,這也是一個盜者的榮耀,就是死我也要把它帶迴去。

    十三的短刃又破空而來。我幹脆扔掉了手中的短刃,這是我最後的賭注了!

    十三一驚,怒道:“你這是做什麽?不想活了?”可是,勢已出,要收刀已經來不及了。我的左手腕畫出一個猩紅的圓弧,十三的短刃齊齊折斷。

    我笑著看他的驚慌。

    我說了,這是我最後的賭注——我左手腕上從生下來就有的黑色纏絲。

    我試過,這黑色纏絲似乎可以斷一切可斷之物。盡管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天生就帶著這個東西。

    十三愣愣地看著我,似乎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迴過神來。

    他突然衝過來抱著我,滿麵驚喜地檢查著我的手臂,嘴裏喃喃地念著:“還好沒事,還好沒事。”

    我的眼淚突然就出來了。

    十三,你還是那個陪了我整整十六年的十三嗎?

    我趴在他的肩頭,低低地說了句:“十三,讓我迴去好嗎?”

    抱著我的身體明顯一震。

    我絮絮說著:“或者那裏對你說來隻是一個賊窩,可是那是我的家啊!暗夜,他是我的親人,我一定要去看他的。就是死也要和他們死在一起的……”

    十三許久沒動,過了好久才悶悶地說了聲:“不行!”

    我推開他,從膝蓋上拔出一把短刃,一按身上為了防止變故能夠迅速換裝而專門設計的防彈衣鬆解扣。

    黑色的薄衣幾近無聲地滑落,還未達地,還未看清十三的愕然,我一用力,冰冷的尖刀插進了我的胸口。那刀尖的溫度刺激得我心髒一陣收縮。

    血一滴一滴地滴下來,滴到地上,滴到我的左手腕上。

    我笑著望著他:“我要見暗夜!”

    十三的眼裏盛滿濃濃的傷痛。

    他突然抱起我,從那高高的屋頂上往下衝。我聽到他慌亂地吼叫:“讓開,都給我他媽的讓開!”我看到好多人,好多車,好多驚訝的表情。

    可是,暗夜,為什麽我沒有看到你?暗夜,你在哪裏?為什麽我的眼皮這麽重?我不要睡,我要見你!

    可是,世界還是在我眼前化做了一片黑暗,隻依稀見到一片紅色光暈從手腕上散落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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