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曆1103年,深秋,離宮。


    是年,聞澈三歲,顧準十二。距離7月份聞澈被檢測出是神眷者,然後和皇後加布裏埃一起被貶到離宮,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快4個月的時間。


    但聞澈至今都沒能很好的釋懷這件事,配上蕭瑟的秋景,顯得更是壓抑。


    “就因為我是神眷者,所以我不再是父皇的驕傲,母後不再是父皇的‘此生摯愛’?我真的不明白,什麽時候感情需要屬性來維持了。”


    雖然帝國規定的是公民5歲之後,才會開始接受屬性檢測,但大部分貴族和皇族都不會遵守這一規則,因為有錢任性。他們會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給他們進行檢測,如果屬性高自然皆大歡喜,如果不甚滿意,那就朝著滿意的方向訓練,爭取在5歲之前改變命運。


    但有一種身份,這輩子都不會有希望改變——神眷者。


    “這到底是光明神的眷顧,還是詛咒?”聞澈也不想變得這麽負能量的,但他實在是不知道憋在心裏的這些話該和誰說。


    母後仍在奔走,她從未過放棄希望,但聞澈其實能從她的臉上,看到日漸憔悴的痕跡。所以在母後身邊的時候,聞澈總是在盡可能展現小孩子沒心沒肺的一麵,他想讓他的母後感到開心一點,最起碼不讓母後再騰出時間來煩惱他的痛苦。


    啞叔、啞嬸等人聞澈也不能說,因為一旦他們知道了,就代表著他母後也知道了。


    孩子太過早熟,有時候也並不是一件好事,聞澈曾經被萬人稱頌的聰慧與敏銳,如今反而成了他痛苦的根源。


    幸好,偌大的離宮,聞澈還有顧準可以依靠。


    自年初還沒有失去權力時,求母後將顧準特赦出來後,顧準就一直陪在聞澈身邊,那是聞澈做過最正確的決定,沒有之一。


    顧準不會嫌棄聞澈的負能量,也不會問聞澈為什麽變成了今天這幅模樣,他隻會陪在聞澈身邊,默默的給予力量。他總是很寡言,因為他不太會說話,但是他會盡己所能的安慰聞澈:“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把我的生日願望讓給您,好不好?”


    “今天是你生日?!”聞澈睜大一雙眼睛,顯得有些茫然無措,“我都不知道,我太自私了,對嗎?”


    “不,這怎麽是您的錯呢?我隻是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顧準笑了,顯得憨厚又傻氣,實在是很破壞他那張麵如冠玉的臉。


    “那我也應該知道。”聞澈還是很內疚又自責。他是說這不公平,顧準總會記得有關於他的一切,他卻不記得顧準的,他真是個糟糕的朋友。


    “現在您不就知道了?”顧準還是那麽的溫柔,這在一個十二歲的青澀少年身上,是很少能夠見到的特質。他伸手試探性的握住了聞澈的,不斷的想要安撫他,不要愧疚,不要難過,無論聞澈對他做什麽,他都不介意。


    “你想要什麽禮物嗎?”聞澈在盡力彌補。


    顧準猛地搖了搖頭:“不需要禮物,不需要。”因為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已經讓他很害怕是自己在做夢了,他怎麽敢奢求更多。


    “你需要!”顧準雖然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嫡子澈了,但他說話的方式還是很難從命令的祈使句轉變過來。


    幸好,顧準並不介意,事實上,他很高興聞澈這麽不把他當外人,那代表著聞澈需要他,他需要被聞澈需要。顧準在低頭沉思了片刻後,才惴惴不安又小心翼翼的提出:“那我可以抱抱您嗎?”


    那麽簡單,又如此讓人心疼的願望。


    然後?


    然後聞澈的夢就醒了。


    他從床上乍然坐起,眼神有些恍惚,他其實在夢醒的那一刻就已經不太記得夢裏的具體內容了,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夢到了顧準小時候,夢到了顧準十三歲的生日願望。


    這太不可思議了,他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呢?


    他是說,他甚至有一種他其實知道夢境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的預感,他不僅擁抱了顧準,還給了他臉頰上一個吻。顧準臉紅到不可思議。


    這種事真的有可能嗎?小時候的顧準,和現在的顧準簡直判若兩人。


    長大的顧準不會害羞,也不會小心翼翼,更不會笑到有些傻氣。他總是強勢的,冷硬的,仿佛無所畏懼的。事實上,小時偶的顧準讓聞澈更多的覺得看到了少遊的影子。唔,也許是太過思念少遊了,所以……


    但那也仍然解釋不了為什麽少遊會有一張顧準的臉,這真是比任何狗血劇都狗血。


    在第二天“明帝”和聞澈視頻時,聞澈把這個夢當做笑話給他皇兄講了一下:“講真,哥,你覺得我是不是該減少看肥皂劇的時間了?”


    “明帝”那一刻的表情很難用言語來形容,沉默了很久之後,他終於笑了出來。但也許是光腦的信號問題,讓明明在笑著的“明帝”看起來就像是在哭。


    “明帝”覺得他應該是很開心的,因為他難得當一迴好人,給顧準發了一條信息:【他並沒有忘記你。】


    隻是需要時間來迴憶。


    ……


    在第一軍校上學的第一個月裏,教會了聞澈一件事,學校並沒有他想象裏的那麽美好,當然,學校也沒有啞叔等人擔憂的那麽可怕,就是,呃,普通的校園生活。


    每□□9晚3的上課時間,和其他學校沒什麽區別。不過,鑒於第一軍校中的“軍”字,一天中的其他時間,並不是自由活動or課外活動,而是無窮無盡的訓練。早上6點20吹起床號,6點30整開始在各自的訓練場裏開始2個小時的早操;下午從3點30開始,一直到6點30,又是3個小時的軍事訓練。晚上7點開始上晚自習,一天文化課,一天體能訓練的交叉循環。


    對於蘇漢子來說,體能訓練的晚自習,無疑更得她的芳心;


    但是對於白斬雞似的禾和來說,還是文化課的晚自習更加舒服一些,至少他的智商不至於讓他覺得羞恥;


    至於聞澈……他兩者都不喜歡,因為那本該是他看肥皂劇的黃金時間!


    “您什麽時候改變主意都來得及——”


    “——我們會為您從陳光地那裏要到不需要上晚自習的批準。”


    毀滅雙子就像是伊甸園裏的毒蛇,每天都在誘惑聞澈。如果聞澈晚上要迴離宮休息,那麽他自然就不需要上晚自習了,甚至連早操都可以被寬容大量的減免一半。


    每當聞澈筋疲力盡的把自己就像是扔麻袋一樣扔到床上的時候,他都會無比思念宮殿內那張柔軟到他骨頭都要酥了的大床,他會忍不住的想,要不就這麽放棄了吧,他真的不是當軍人的料;但當第二天的起床號響起時,聞澈照舊還是會準時睜開眼睛,拖著比他更加疲憊的禾和義無反顧的奔赴訓練場。


    “你有什麽秘訣嗎?”禾和比聞澈多適應了半個學年,卻仍被這變態的訓練折磨的□□,他現在幾乎一到休息的時候,就會像是沒了骨頭一樣,不是依靠在蘇半夏身上,就是依靠在聞澈身上。


    好吧,依靠聞澈的時候比較少,一旦他越界,聞澈隨身攜帶的四個侍衛,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


    “秘訣?”聞澈此時並不比禾和好多少,渾身是汗,粗氣重喘,隻不過晶瑩的汗水襯得聞澈的皮膚更加白皙,在陽光下這迴真的就像是閃著光了。


    “是啊,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在明明能享受特權的情況下卻拒絕了它。”


    “那你是怎麽想的?”聞澈沒有直接迴答這個問題,反而反問了禾和,每一天他都能聽到禾和的鬼哭狼嚎,但是每一天他依舊能在訓練場上看到禾和的身影。


    之後,就是一個隻有他們三人能懂的笑容了。


    他們都一樣,支撐他們走到今天的,是內心深處對複仇的欲-望。訓練很累、很苦,哪怕是天生有股怪力氣的蘇半夏,有時候都會吃不消,禾和幾乎每天都要哭上一場……但是再多的苦、再多的痛,都比不過他們在失去親人那一刻的痛徹心扉。


    苦難使人成長——這是一個讓人很難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的殘酷現實。


    “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開一張病假條,就像我一樣。”聖女候補再一次出現在了聞澈麵前,對他笑著發出友誼的信號,好像他們之前什麽過節都沒有。


    這位在叫海靈的聖女候補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最起碼聞澈是這麽覺得的。


    開學那日的威脅猶言在耳,但是當第二天正式開始上課的時候,她卻已經像是沒事人一樣了,總想著轉過身來和聞澈搭話。


    但聞澈卻對這位聖女候補一直不假辭色。


    因為她從未道過歉。


    聞澈不介意海靈不對他道歉,但是他很介意海靈對禾和的態度,她打從心裏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哪怕她當著別人的麵,惡意揣測著別人和別人的姐夫有染,她也能笑的一臉無辜,好像比這個宇宙裏的誰都幹淨。


    這是聞澈所從未接觸過的一種人,他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


    “虛偽——”


    “——不要臉。”


    “白蓮花——”


    “——聖母女表。”


    “您可以隨意選擇。”毀滅雙子曾這樣真誠的建議過聞澈。他們對光明神教的態度一直隻有兩個極端,努力保護真正善良的神職人員,or恨不能一槍爆頭那些比變態還要惡心的“聖父”。


    很顯然的,毀滅雙子對神職人員有很深的芥蒂。事實上,他們和光明神教有一段眾所周知的孽緣,雖然他們對那段年少的往事諱莫如深,不過該知道都知道,他們當年被迫加入軍隊,就是因為那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如果沒有獅鷲軍團的軍團長的庇佑,他們會被判終身流放,因為不足十二歲的他們,屠殺了教堂裏所有的神職人員。


    最奇怪的地方就在於,本應該不依不饒的光明神教,最後卻詭異的選擇了沉默。


    雖然沒人敢在台麵上討論這個事,但不少人都覺得肯定是光明神教又刷新了什麽下限,所以理虧的他們才不敢聲張。


    至於到底發生了什麽,那就隻有毀滅雙子知道了。


    咳,迴到聖女候補海靈再次對聞澈伸出“友誼”之手的訓練場。


    “謝謝您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聞澈再次拒絕了海靈,“以及,我勸您最好也不要再玩這樣‘生病’的把戲了,那會讓您的軍校生涯變得毫無意義。”


    聽到軍校這個名字時,就該知道訓練會很辛苦,如果受不了,那當初為什麽不去選擇一些別的、更容易的學校呢?好比明帝當年畢業的貴族學校,or光明神教在各地籌建的神學院。對於聖女候補來說,有太多的選擇了,但是她卻選擇了第一軍校,然後……繼續混日子。


    難道她真的不覺得這很矛盾嗎?


    海靈再次被聞澈激起了怒火,她總是這樣,一邊控製不在脾氣的和聞澈發脾氣,一邊又再次笑容扭曲的迴來和好。


    如今海靈就正處在發脾氣的階段:“你以為我很想來這裏嗎?你以為我很想和你說話嗎?!你以為你是誰?!”


    “嫡子澈,我想這裏沒有人不知道這個。”本來在一邊陪聞澈和禾和坐著的蘇半夏站了起來,替聞澈迴答了海靈的問題,“重點是你真的知道你是誰嗎?雖然殿下還沒有正式冊封皇太弟,但繼承人人選隻有他一個;聖女候補可就不一樣了,我聽說比聖子候補在遠東防線上大放異彩?”


    光明神教每一代隻會有一個聖子or聖女,這兩者是無法共存的,也就是說他們一直存在很深的競爭關係。


    這一代的聖子候補,遠比聖女候補出色很多,最起碼他有腦子。


    “你!”海靈就是個典型的遇蘇慫,也不知道是誰賦予了她這樣腦殘的勇氣,在明知道她說不過也打不過更沒辦法以勢壓人的情況下,還屢屢來挑釁蘇半夏。


    聞澈也許會秉承著古老的紳士情節,盡量不對女性動手。


    蘇區長可不會,事實上,她下手比誰都狠。在訓練的時候,整個十年級是一起的,排名也在一起,蘇區長……一直高居榜首,甚至她已經耐不住高手的寂寞去挑釁了高年級,並且,贏了。


    蘇半夏嬌小可愛的腦袋裏,大概長的都是肌肉,在海靈第一千零一次的敗退後,她隻會哈哈大笑,然後就將海靈忘在了腦後。


    但聞澈和禾和卻終於品出了端倪。


    好吧,是聞澈才反應過來這個聖女候補有問題,而禾和早就看出了問題,並且一直在暗中替自己的兩個小夥伴各種防備著海靈。


    可神奇的是海靈一直卻沒有出手。


    “你覺得她到底在打什麽主意?”聞澈皺眉,海靈真的太反常了,但凡是個智商正常的人,都不會這麽屢敗屢戰;而但凡要點自尊的人,在被聞澈拒絕了這麽多次後,也該決定要和聞澈老死不相往來了。但是海靈卻依舊故我。


    禾和表示:“你這迴還真是為問住我了。”


    雖然智者能知道很多事,但很顯然並不包括去同調蛇精病的大腦頻率。禾和猜不到海靈到底在幹什麽,隻能盡己所能的預防。


    “怎麽預防?”


    “你別管了,交給我就好。”禾和怕他說出來會被聞澈當做變態,所以,咳,他決定如果海靈還沒有那個智商鬧大事情,他就假裝他目前正在做的事情不存在。


    但這就是大宇宙的惡意了,它不可能讓禾和不說出來的。


    一個月轉瞬即逝,所有學生都稍微鬆了口氣,在周五的上午,每個人的眼睛裏閃著的放鬆與期待,因為有個詞叫——終於能迴家了。


    說實話,聞澈也很想他皇兄,即便他們幾乎每天都會視頻。


    另外一個幾乎每天都會和聞澈視頻的人卻沒辦法見到了,因為顧準再一次去了遠東防線,據說最少三個月後才能迴來。事實上,顧準在首都星待這麽久,已經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了。不少在賭場參與了【顧上將這次迴來會住多久】的人,都輸的差點沒了褲子。


    唯有顧準以聞澈的名義,給聞澈贏了不少小金庫。


    咳,聞澈本人對此一無所知,他甚至都不知道他還有個小金庫,亦或者那裏麵都放了什麽。


    放假的周五隻上半天課,下午就放假了。


    最後一堂是班會,商量班長的事情。


    這是第一軍校一貫的傳統,新學年開學的一個月是考察期,月底正式投票,選舉出這一學年的班幹部。


    聞澈班裏雖然隻有22個人,班幹部卻也是五髒俱全,從班長到心理委員,一個都沒落下。


    心理委員很好選擇,影響性最高的聖女候補毫無疑問的連任了,同時她還是學習和文藝委員,身兼數職,很得人心。天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


    蘇半夏是副班長,主管訓練這一塊,她是全年級的女神,無論在男女心中,她都是當之無愧的女武神。


    競爭最激烈的無疑是班長,因為班裏的支配者是最多的,這是第一軍校很多班級的困擾——支配者太多,大家都想支配其他人。


    【我一直以為帝國高支配性的支配者很少,到了這裏才發現,他們遍地都是。】禾和正在做任何一個人學生時代都肯定做過的事情——給他的鄰桌傳小紙條。


    隻不過,咳,這個小紙條是寫在隻有他們三人在的小群裏的。


    【我也一直以為智者很少,後來發現你們遍地都是。】聞澈配合的感慨了一句,他剛開學時是不敢做這些的,不過,咳,怎麽說好呢,一如禾和說的,沒有穿過小紙條的學生生涯是不完整的,哪怕是學習再好的學生也肯定有過這樣的經曆。


    不過,聞澈的這句話,卻像是在小群裏投下了一顆□□。


    【……我是穩定者。】禾和的智者身份很少有人知道,要不也輪不到聖女候補來欺負他,【不過,殿下您是怎麽知道的?蘇半夏你出來解釋一下!】


    【我可沒說,我一直介紹的你是穩定者。】智者假裝穩定者總是很容易的,因為他們的智商足以不讓他們很輕易的發火,遇事冷靜,全盤在握。這和穩定者其實還是有一些不同的,穩定者是不管他們能不能應付這件事都很冷靜,而智者則是因為知道自己的智商肯定能應付才會如此冷靜。


    聞澈在小群裏迴答了禾和的問題:【這麽說吧,我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禾和秒懂:【開學那天你的光腦照了全班一圈,我是不是可以做出這樣大膽的假設,您的消息來源當時就在光腦那頭,為您一一講解了班裏的每一個人?不管是眾所周知的,還是各自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聞澈:【差不多。】


    蘇半夏:【真有人能做到這點?皇室的情報局真可怕。】


    禾和:【我姐夫就能做到,他從未忘記過任何一件事情,哪怕一秒鍾。在認人方麵很有一手,哪怕對方用整容液偽裝過,他也能通過細微的差距看出不對勁兒,特別厲害!】


    在三人短暫的小會之後,聞澈驚訝的發現他的名字出現在了教室最前麵的光屏上,他名字的上頭,寫著另外五個字——班長候選人。


    聞澈:【我沒有報名!】


    聞澈不是支配者,也就沒有了那股想要支配一切的原力催動他去和其他支配者競爭什麽,他對於誰來當這個班長可有可無。


    蘇半夏未免自己躺槍,趕忙道:【我也沒有。】


    禾和很老實的承認了:【我報的。您也許覺得誰當班長都可以,但是那些眼睜睜的盯著嫡子澈一舉一動的人,很顯然不會這麽認為。】


    聞澈自己心裏有鬼,被嚇的心髒都漏跳了一拍。要是被人發現他其實不是支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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