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麽爽快,有些詫異。


    路曼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重複道:“我接受。”


    本的嘴角有了了然的笑意,他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艾青玄看著路曼一直抱著右手,安慰道:“我看過你的手,隻要按我的法子治療,雖然不能保證它能跟原來一樣靈活,但是正常的生活起居沒有問題。攙”


    正常生活起居沒有問題,但是恐怕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自如的畫畫了。


    他言語間暗含的意思路曼豈非聽不懂,她扯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沒關係,我還有左手,況且疼痛能讓我銘記一些事。”


    聞言,剛跨進大門的淩晨希腳步驀地一頓。


    他的身形沐浴在光影中,顯得格外傾長。


    路曼坐在對門的位置,她首先注意到了他,淡淡看了一眼後,便移開了目光。


    另外二人注意到她的異常,也扭頭看去。


    淩晨希走了過來,對二人微微頷首,“辛苦了。”


    隨之他把頭扭向路曼:“覺得怎麽樣?”


    “本先生建議我催眠治療,我同意了。”路曼淡淡道。


    淩晨希抿唇盯著她,神色不明。


    本見狀,率先起了身,對路曼道:“路小姐,明天我會開始對你進行正式的治療,希望到時你還是今天這種良好的狀態。”


    “謝謝你,本醫生。”


    艾青玄是跟著本一起走的,呂玲看了眼淩晨希陰沉的臉色後也識趣地走開了,客廳裏隻剩下他們兩個,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我以為你不會答應。”是淩晨希先開的口。


    路曼自嘲笑笑:“既然有方法治好我的病我有什麽理由不答應?況且我也害怕,我再次發病的時候把自己的左手也廢掉了,那樣的話,我真的會瘋。”


    “你沒有瘋,本說這隻是你因為恐懼而衍生出的假象。”淩晨希的目光一沉。


    “現在對我來說瘋不瘋有什麽區別嗎?”


    淩晨希被她問得一窒。


    “對不起。”他說。


    路曼聞言,搖了搖頭,“這句話太沉重了,我並不想聽。”


    她頓了頓,很認真地問道:“如果本醫生真的有辦法治好我的病,你可以放我離開嗎?”


    “你要去哪?”淩晨希聲音一顫。


    路曼手摸向那枚從不離身的戒指,有些悵然:“a市已經不適合我待下去了,隻要能離開這裏,去哪裏都好。”


    淩晨希看著她的動作,瞳孔一縮:“沒有我的準許,你哪裏都不能去!”


    “淩晨希,你無權決定我的去留。”


    “你可以試試,你走不走得出這棟別墅!”


    他暴戾的神情令路曼渾身一震,她倏地一下起身,上樓。剛打算甩上房門的時候,門就被一隻有力的手握住。


    淩晨希的臉在她的眼前慢慢地清晰。


    “放手。”她的言語間有些薄怒。


    淩晨希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季煦就是杜老師提到的那個人?”


    路曼聽他提到季煦,有些驚訝:“你怎麽知道?”


    “你隻需要迴答是或者不是?”


    “是。”


    淩晨希聞言臉色一沉,單手微微使勁,身子從外麵擠進。


    路曼還較勁地握著門把手,這下一個慣性,直接把門鎖上了。


    她一迴頭,就看見淩晨希居高臨下地堵在自己前方。


    “所以,你要跟他走嗎?”他沉沉地開口。


    “跟誰走?”路曼有些莫名其妙。


    “季煦!”


    路曼本想否認,但想到他剛才狠戾的語氣,就覺得心裏的火蹭蹭蹭地冒上來。


    “那又怎樣?”她挑釁地看著他道。


    淩晨希的臉上風雨欲來,路曼心裏有些異樣的感覺,但她立馬把這些荒誕的念頭全部壓下去。


    “我累了,想休息,你出去吧。”她推開他走向床邊,下了逐客令。


    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床塌在身下微微陷進去,而淩晨希一張俊臉在她還沒迴過神的時候順勢壓了下來。


    “我不許!”他在她耳邊霸道地宣誓。


    再一次唇/齒交纏,路曼太清楚這個感覺了,這次淩晨希沒有淺嚐輒止,而是變本加厲地侵略她,吻從唇上緩緩下移到耳.垂處,又到她的脖頸處。


    路曼的腦子都是發懵的狀態,直到淩晨希開始撕扯她的扣子,車庫的一幕忽然在腦中出現,頓時羞憤難當!


    下意識地一巴掌甩過去,手腕卻被輕輕.握住。


    他的目光緩緩上移,眼裏盡是情/欲的味道。


    喉結滑了滑,暗啞的聲音從他的喉腔中傳出:“曼兒,我沒有把你當做誰。”


    路曼不知道為何淩晨希會跟她解釋,可她的手卻慢慢地放下來。


    “喬珊……”


    話還沒出口就被他一個深吻堵住,他極盡地掠奪,直至路曼因為喘不過氣來滿臉通紅。


    他的半個身子壓在路曼身上,滾燙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布料,燒得她幾乎要起火。


    “我跟喬珊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係。”他盯著她的眼睛解釋著,眼底有些許的黯然:“曼曼,這件事都是我處理不當,但是我沒有辦法,喬家在盯著我,而因為意之的關係我愧對喬家。”


    這是淩晨希第一次在她麵前主動提起喬意之,路曼渾身一顫。


    喬意之……


    這些日子她以為可以忽略的人名又重新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


    木頭,你還不知道她還活著吧,否則你怎麽會對我說出這種話。


    “因為你對喬意之的愧疚,所以你就要讓我遭受那樣的汙蔑嗎?”路曼心底有些發涼。


    淩晨希看了她良久,卻隻是埋在她的脖頸處,輕輕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淩晨希,我廢了最珍視的右手啊,這是一句對不起能抵消的嗎?”


    路曼感覺身上的身軀震動了一下,然後身上的重量一輕,淩晨希緩緩起身,看著她的目光有幾分晦澀。


    他把她的衣服整理好,走向門口。


    “好好休息。”他說。


    門合上的瞬間,路曼覺得有什麽東西從她的眼裏洶湧而出,沾濕.了半條枕巾。


    她想,她寧可他從不曾向自己解釋過。


    ***


    路曼並沒有如本期待的那般,清醒到第二天。


    她再次清醒的時候已經是五天後,是在本準備第二次對她催眠的躺椅上清醒過來的。


    本看著她清明的目光時有些驚喜:“真是太好了!這次一定能成功!”


    “醫生,今天是幾號?”


    “8號。四天前我已經試著對你催眠過一次,就差一點就成功了。”本笑了笑:“我們繼續吧。”


    “深唿吸,太放鬆了,不要想任何事情,這種放鬆的感覺從腦中流到麵部和眼睛,流下脖子,進入胸膛,流到腰部,流到臀.部,大.腿、膝蓋、小.腿、腳踝、腳趾頭……”


    催眠球在自己眼前有規律得晃動著,路曼的眼皮很沉很沉。


    “現在你迴到了七年前,在一個黑暗的地方。”


    耳邊有一個聲音,若近若遠地引導著她。


    “你看到了什麽?”那道聲音在問。


    “一片黑暗,漫無邊際的黑暗,我好害怕。”路曼閉著眼睛,卻不自覺地抱住手臂。


    “你看看你的四周有什麽?”


    “我的四周?是牆壁,黏.膩的牆壁,似乎還有水。”


    “還有呢?”


    “還有……啊!”


    “還有什麽?”本循序漸進地引導著。


    “蛇,我看到蛇了,還有老鼠。”路曼身體在劇烈顫抖著。


    “它們在做什麽?”


    “蛇爬過我的腳麵上,老鼠在啃著我的手指,我好害怕,但是我不敢動,我怕我一動它們就會把我吃掉。”


    “別怕,它們很小,它們很怕你,你慢慢走起來,讓附近有沒有出路。”


    “沒有!”路曼劇烈地搖頭,“黑漆漆了,外婆,曼曼好怕。”


    “別怕,外婆就在外麵等你,你找找有沒有出去的地方,摸.摸牆上,看有沒有門什麽的。”


    本輕聲安撫著她,路曼在他的安撫下,慢慢安靜的下來。


    “呀!”突然,她驚喜一叫。


    “你看到什麽了?”


    本神色一緊,上次就是在這個地方給停住的。


    “你看到了什麽?”本的聲音有些急促。


    “我看到……我看到頭頂上麵有光,但是太高了,我摸不著。”


    “你試試看旁邊有什麽可以墊腳的東西。”


    “有一塊大石頭。”


    “站上去!”本毫不遲疑地命令道。


    “夠到頂了嗎?”本再次詢問。


    “摸.到了,但是好像被什麽擋住了,冰冰涼涼的,很硬,應該是一塊鐵皮!”


    “打開它。”


    路曼的聲音裏有些遲疑:“我可以嗎?會不會有更可怕的東西等著我。”


    “不會,打開它你就能出去了。”


    路曼聽了他的話,雙手按在鐵板上,往外麵一推,這時一道光亮打進來,她瞬間睜開了眼睛。


    本帶著笑意看著她,“恭喜你,路小姐。”


    路曼握了握被汗水浸濕的手心,幹啞的聲音從嘴唇裏吐出:“醫生,我想起來了。”


    “蛇,老鼠,潮.濕的牆壁,還有黑暗的環境,路小姐,你不介意告訴我這是什麽地方吧?”


    路曼闔眸,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道:“是窖井,我被人扔到了窖井裏麵,我在裏麵待了三天兩夜,裏麵有老鼠,還有一條拇指大小的蛇。”


    “那條蛇沒有毒。”


    “沒有,不然我早就死了。”


    “後來,你怎麽出來的?”本有些好奇道。


    “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醫院了,然後就聽到我的外婆……去世的消息。”路曼神情有些哀傷。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提起你的傷心事。”


    路曼搖搖頭:“我很感謝你,本醫生。”


    “你之所以會發病,你由於你內心裏對於這兩天三夜的恐懼,所以潛意識的怕黑,才會衍生出另一種性格來保護自己、甚至自殘,但是一旦清醒過來,你就會對這一片記憶一無所知,因此,在嚴格意義上說,你現在的症狀屬於一種特殊的間歇性人格分離,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人格分裂。”


    看著路曼臉上驚訝的神情,本又繼續道:“雖然你想起來了,但是你現在對於這段記憶還是恐懼的,我說的對嗎?”


    路曼點了點頭:“這是不是意味著我以後還會發病?”


    “我隻能保證我的治療療程完成後,你可以跟之前一樣像普通人一樣生活,但如果再受到巨大的刺激,隻能看你自己能不能克服過去,如果克服不了,我怕你就會永遠清醒不過來。”他頓了頓,又道:“青玄剛開始有跟我說過你的狀況,我那時候就建議讓你來法國治療,畢竟a市的誘因太多!”


    這一席話讓路曼渾身震了震,原來淩晨希讓她去法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治病,如果自己當初不是那麽執拗地要留下來參加他的訂婚典禮,是不是就沒有後來的這些事?


    莫名地,嘴角有些苦澀。


    本離開後,路曼一個人在院子裏坐了很久,直到呂玲看著夜涼,拿了一條毛毯蓋在她身上。


    “小姐,我真開心,你又恢複迴來了。”她的眼裏是真誠的高興。


    路曼把毛毯攏緊了些,“玲姐,謝謝你這幾個月來的照顧。你能告訴我,這幾個月都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呂玲聞言臉上有些為難,路曼瞬間明白了。


    “玲姐,我不為難你,我直接問他,但是有件事情請你告訴我,我什麽都不記得,但是我記得有個婆婆一直保護著我。”路曼的心莫名地一縮:“那個婆婆她、她現在哪裏?”


    李玲臉上有些哀痛,她哽咽道:“婆婆在幾天前去世了。”


    路曼腦袋一轟隆,十指微微顫抖著:“我以為是我的錯覺,原來是真的,玲姐,那幾個月我是在精神病院待著的吧?”


    不用呂玲迴答,她已經在她的表情上看到了答案。


    “我知道了。”路曼囁嚅著:“原來我真的瘋了……”


    “小姐,你別這麽想,你隻是暫時生病了,現在不是在往好的方向走嗎?”


    她的病能好嗎?連本都不能確認,她自己又該拿什麽篤定?


    “玲姐,你去忙你的吧,我再坐迴就進去。”


    路曼這一坐坐到了淩晨希迴來,他打開院門看見她的時候臉上有些異樣,卻又很快的消失不見,路曼這才發現,他來這裏好像從來都不開車,似乎在防著什麽一樣。


    “本說你恢複了,我還有點不相信,現在看來是真的。”


    他看見她赤著腳,很自然地俯下.身子給她套鞋,路曼怔怔地看著他,有種溫暖的感覺在心裏流淌而過。


    “我生病的幾個月你都是這麽照顧我的嗎?”


    淩晨希沒有抬頭,“恩,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如果我一直這麽病下去呢?”路曼問。


    “那我就這樣照顧你一輩子,因為至今為止,你的不幸都是拜我所賜。”


    路曼唿吸一窒,“淩晨希,你在憐憫我嗎?”


    淩晨希蹲著身子,目光幾乎與她平齊:“曼兒,麵對你,我會莫名的失控。”


    路曼深吸了一口氣,才灼灼地看著他道:“你是喜歡我的,那你為什麽要娶喬珊?”


    “我愧對喬家,所以她的條件我會盡量滿足,而且她幫我引出了王源。況且我答應了……”


    最後那句話淩晨希沒有說,但是路曼覺得已經不重要了。


    可是,最後一個問題,她卻始終都沒法問出口,那就是關於喬意之的事情。


    “還想知道什麽嗎?”淩晨希看著她,眼裏已有了淡淡的笑意。


    路曼收迴思緒,笑道:“沒有了,該吃飯了。”


    二人並肩而行,路曼悄悄把手塞進淩晨希的手心,他側首看了她一眼,毫不遲疑的握住。


    “滿意了嗎?”男人的眼裏蕩漾著瀲灩的笑意,讓她有瞬間的失神。


    “恩!”路曼重重地點了點頭,看著二人交握的雙手,卻有點此刻的幸福是偷來的感覺。


    木頭,若是你知道你的意之還活著,會怎麽樣?


    別墅外的一輛黑色大奔上,容貌美麗的女人看著緊閉的別墅大門,麵色慘白。


    “意之,算了吧!”


    駕駛座上的男人拍了拍喬意之的肩膀,勸道。


    喬意之闔了闔眸,“七年前若不是那個女人,這一切都是我的,我不甘心,阿晨心裏愛的人明明是我,他不過是憐憫路曼而已,如果他知道我還活著,肯定很開心。”


    “就算他知道你還活著為你不顧一切,那淩家呢?你當初被迫假死離開淩晨希是因為什麽,難道你忘了嗎,他們當年都接受不了你,何況如今?”


    “不,你不要提當年的事!”喬意之抱著頭發,神情有些癲狂,“都是那個女人,如果不是那個女人,我怎麽會受那種罪,她以為,她把眼角膜給了我我就會感激她,哈哈,老天真是有眼,當初她所犯下的罪現在都償還到路曼身上了,哈哈哈……”


    男人看著喬意之這副模樣,眼裏有抹痛色閃過。


    他悵然垂眸,“意之,你的心裏除了淩晨希,是不是從來沒有過我嗎?”


    喬意之神色一變,她有些猶豫道:“我……”


    “不要說了!”男人喝住了她,似乎心裏已經明白她要說什麽一般。


    他定了定神,才道:“接下來,你想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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