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曼靠近安全通道,女子的交談聲在耳邊越來越清晰。


    她趴在牆上往裏看去,喬珊和何舒言麵對麵站著,何舒言背對著她,她看不清她的神情。


    喬珊今天化了一個很精致的妝,但臉上的腮紅掩飾不住她臉色的慘白。


    隻見她看著何舒言道:“你確定要我這麽做?”


    “恩。”


    “嗬嗬!”喬珊突然笑了起來,不似平常那種自信高傲的笑,她此刻的笑聲裏夾著嘲諷還有一點不容忽視的淒然攙。


    “我按照你說的做,你答應我的就會兌現吧?”笑聲戛然而止,喬珊看著何舒言道。


    “你還有得選擇嗎?妹妹。”


    妹妹……


    仿佛有支手扼住路曼的喉嚨……


    瑾予說喬意之才是喬家的大小姐,何舒言叫喬珊妹妹,那豈不是意味著,喬珊麵前站著的這個人是她的姐姐喬意之。


    何舒言又是喬意之?


    何舒言不是林生的好朋友嗎?路曼有想過她是喬意之的朋友,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她就是喬意之。


    可以既然她是喬意之,為何淩晨希與她錯身而過的時候沒有認出她來。


    一大堆疑惑席卷了路曼的思緒,以至於腦袋開始轟轟隆隆。


    喉嚨湧起一陣鹹腥,這世界瞬間天旋地轉。


    頭,又密密麻麻地疼起來,她按著腦袋,腳下一個趔趄,“咯噔”一聲,身子撞在牆壁上發出一聲脆響。


    樓道裏正在交談的兩個人被這道聲音打斷,臉色一變。


    “誰?”是喬珊的聲音。


    路曼捂著腦袋,趕緊往最近的一條走廊拐進去,卻隻覺脖子一麻,整個人都失去了意識。


    ***


    “殺人了,殺人了……”一個侍從驚恐地奔走著。


    會場頓時一片***亂,人聲鼎沸,也有不怕死的人往事故發生地湧過去。


    “是喬大小姐!”


    不知誰喊了一句,在一室的喧嘩中格外刺耳。


    淩晨希渾身猛地一顫,一陣劇烈的不安席卷了全身。


    他擠過人群,賓客們都自發地為他讓出一條道來,臉色各異,有驚恐,有惋惜,也有看熱鬧般的哂笑。


    “阿生,你快看下路小姐在哪?”淩晨希壓低聲音,對跟在後麵的林生說道。


    卻見林生腳步停在原地,手指指著前方,眼裏一片驚恐:“boss!”


    淩晨希一凜,緩緩地扭過頭。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路曼,她癱坐在地上,目光渙散。他打量了她一圈,見她臉上雖有血跡,但是沒有受傷。


    淩晨希頓時鬆了一口氣,可他這口氣還沒完全送下來,下滑的目光就看到路曼垂著的右手上,握著一把餐刀,餐刀尖端抵在地毯,染了一灘血紅。


    他循著她目光的方向看去,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今晚的女主角倒在一片狼藉中,鮮血從腹部不斷滲出,整個人已經失去了意識。


    喬珊特地盤起的頭發、純白的鑲嵌著碎鑽的禮服裙,如今被一攤鮮血染紅,開出一朵朵詭異的紅色花朵,入目瘡痍。


    “叫救護車!”他拿手堵著喬珊的傷口,朝滿場賓客吼道:“都聾了是不是,我說叫救護車!”


    路曼被這聲怒吼驚醒,她看了眼喬珊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驚得連忙扔了刀。


    “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殺人。”她起身往後退去,求救地看著淩晨希:“小哥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淩父淩母和喬父喬母擠進人群,前者目瞪口呆,後者目眥欲裂!


    “珊兒!”喬母的哀嚎聲響徹大廳。


    “阿生,封住現場,等我迴來處理。”


    淩晨希沉沉看了路曼一眼,目光如冰刃般寒冷,路曼渾身一顫,原本還抱著期許的心一寸一寸地涼了下來。


    他不相信她!


    淩晨希抱起喬珊往門口急走而去,喬父喬母忙不迭跟了上去。


    全場的注意力頓時集中到路曼的身上,她下意識地想逃。


    可是,還未走兩步,感覺肩部一疼,有兩個猛漢按住了她肩膀,把她的雙手反剪在背後,路曼瞬間動蟬不得。


    這兩個猛漢路曼認得,是淩晨希之前派去保護她的兩個人。


    林生走過來,低頭道:“路小姐,要先委屈你了!”


    “都不許動!”


    一聲憤怒的驕喝傳來,林生脊背一僵,卻是轉過身子擋在路曼麵前。


    “林生,讓開。”淩母走到他麵前,渾身氣得發抖。


    “是,董事長夫人。”林生沉沉眸,卻是恭敬地移開身子。


    路曼看到淩母,眼裏躥起一團希望的火苗。


    “伯母,我沒有……”


    她還沒來得及說完整,耳邊一轟隆,臉上爬起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歪著的嘴角有一縷血腥溢出。


    “淩家養了你這麽多年,你就是這樣來報答我們的嗎?”林瑤氣得渾身發顫。


    路曼愣愣看著想來疼愛她的林瑤依舊高高揚起的手掌,心裏一片荒涼。


    她在走廊上失去意識醒來的時候,喬珊就已經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她想唿救,卻被當成了殺人犯。


    她沒有殺人,為什麽所有人都不信她。


    淩晨希是,淩母是,路曼把目光移向站在淩母身旁沒有做聲的淩父,卻見他也是一臉失望的看著她。


    掃向全場,所有人看著她的目光亦驚恐亦或是鄙夷,就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她說話。


    沒有一個人……


    恐懼席卷了全身,眼前一大波黑暗如驚濤駭浪般壓了過來。


    恰巧此時,一道女人淒厲的聲音從頭頂的音響傳來。


    “啊……”


    在場的人,幾乎全身泛起了雞皮疙瘩。


    路曼牙關一顫,驚恐地往多媒體屏幕上看去,白色幕布此刻黑暗一片,卻有女人的驚嚇的聲音一聲聲傳來。


    忽地,屏幕瞬間被打亮,朦朧的燈光映出一個女人的輪廓,她咬在一個男人的肩頭,屏幕上看不清男人的臉,卻聽聞男人悶哼一聲,那女人緩緩地抬起頭,她看著鮮血淋漓的手心,眼裏是駭人的光芒。


    淩家車庫的監控視頻,淩家的監控都裝有拾音器,這一聲聲叫聲在路曼腦中彷如昨日重現一般。


    這樣的自己,連路曼都嚇了一跳,何況滿場的賓客。


    淩父淩母更是臉色霎白。


    淩父走近她,言辭淩厲對猛漢說道:“翻開她的手!”


    路曼求救地看向林生,後者嘴唇動了動,駭於淩坤的目光,隻能重新合上了雙唇。


    “不要!”路曼握著拳不肯鬆開。


    那蠻漢卻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把她的掌心扒開。


    傷口已愈合得差不多了,可以那粉紅的細小傷疤卻騙不了人。


    淩父渾身一顫,看著路曼喃喃道:“曼曼,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她就是視頻中的那個瘋子,難怪會殺人,這女的是瘋子!”


    會場中不知哪個人尖叫了一句,淩父臉上很難看。


    原本鴉雀無聲的會場如菜市場般哄亂起來,路曼看著每個人口型有包含了兩個字。


    瘋子,瘋子……


    這個詞眼像冰涼黏膩的蛇信子,爬滿了她的腦子。


    “我不是瘋子!”


    她吼著掙紮著,忽然雙手一甩,兩個一米八五的蠻漢被她甩退了一步。


    眾人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全場靜謐地隻剩下視頻上女人的嘶吼。


    路曼的目光冷冷地掃過滿堂賓客,一字一頓道:“我告訴你們,我不是瘋子,我不是瘋子!”


    她迅速地撿起地上的餐刀,駭然地目光看著人群中,“剛才誰說我是瘋子,出來!”


    她拿著刀在慢慢逼近人群,嘶吼道:“出來啊!”


    人群頓時亂成了一鍋粥,剛才還看著熱鬧的人群爭先恐後地朝大門口湧去。


    “快攔住她!”淩父朝著離路曼最近的兩個蠻漢吼道,那二人迴了神,剛靠近路曼就被她手裏的餐刀劃傷。


    路曼盯著他們二人,唇角邪魅地勾起:“剛才是你們說我是瘋子嗎?”


    二人護著傷口,便搖頭邊驚恐地後退。


    “沒用的東西!阿源,清場!”淩父氣得直跺腳,朝著身後一個黑色西裝男子吼道,馬上又有一群保鏢湧了進來。


    很快,會場隻剩路曼,林生,淩父淩母還有清一色黑色西裝的保鏢。


    但都礙於路曼手裏的刀,不敢上前一步。


    原本熱鬧喜慶的訂婚宴,此刻卻一片狼藉,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都是因為她,他們說她是瘋子,她是瘋子嗎?


    溫熱的鹹腥液體從唇上湧出,路曼隻覺得手腕一緊,林生握著她持刀的手腕。


    他的力道不大,路曼卻沒有掙脫。


    她偏過頭,淒然地望著這個淩晨希的心腹,聲音很輕:“林助理,你也覺得我是個瘋子嗎?”


    林生眉心重重一跳,嘴角卻勾起一抹笑意,“路小姐,你活潑開朗,怎麽會是瘋子?”


    “真的嗎?”如死灰的眼裏有了一抹欣喜。


    “恩!”林生無比肯定的點了點頭。


    路曼唇角一陣苦笑,隻見她搖了搖頭才道:“你相信有什麽用,他不相信我……”


    餐刀從她的手中滑落,保鏢剛要上前,卻被林生一個淩厲的眼色止住。


    路曼身子一軟,癱坐在地毯上,麵前是一灘刺目的血紅。


    她抱著頭,腦袋裏綿綿密密的疼痛好似繡花針一下一下紮著。


    抬眼看著麵前的林生,她好似一頭受驚的小獸:“我沒有殺人,但是他不相信我!”


    林生也緩緩蹲下身子,安撫著:“不,boss相信你,你想想看,這麽多年,他一直那麽疼你,他隻是一瞬間急壞了。”


    “真的嗎?”路曼猶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林生的手臂。


    林生輕拍著她的手,“真的!”


    路曼的目光頓時軟了下來,嘴裏喃喃道:“我怎麽會動喬珊,我那麽喜歡他,我就算真的瘋了,我也會潛意識地克製自己不傷害他在意的人。”


    這一聲呢喃,有哀有怨,在一室的靜謐中,落入所有人的耳朵。


    就連那一排的壯漢保鏢,聽得鼻頭都有些心酸。


    林生小心地把路曼擁進懷中,手悄悄地劃上她的脖頸,一個手刀,路曼的身子頓時癱軟在她的懷裏。


    “睡吧,一覺睡醒了就好了。”林生在她耳邊輕聲道。


    淩母靠近自己的丈夫:“老公?這都是什麽事啊……”


    “阿瑤,這事有蹊蹺,曼曼精神有問題是事實,她有沒有傷害喬珊,暫時還不清楚,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淩家怕是讓人給算計了。”


    林瑤盯著自己的手,顫顫道:“我剛才那一掌,完全沒有留力啊!”


    “曼曼……”她想要上前,卻被淩父抬頭止住。


    “讓林生處理,我們一靠近曼曼,她估計又要發狂。”


    淩坤看了眼多媒體屏幕,眼底有些沉,“隻是,我們家車庫的監控怎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宴會上。”


    淩坤還沒想出一個頭緒,他的貼身保鏢從外走進。


    “老爺,警察來了。”


    “警察?”淩坤的眉頭危險的蹙起,“誰報得警?那些賓客都還在吧?”


    “不知道,可能是剛才慌亂之中,有人嚇得報警了,酒店的員工都是我們的人,沒有淩家的同意不會輕舉妄動。”


    “阿瑤,你待在這裏,我出去看看!”淩坤朝妻子頷了頷首,帶著貼身保鏢朝外走去。


    不一會兒,一批穿著著製服的警察走進。


    林瑤看了眼丈夫,卻見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為首的警察亮出逮捕令,“我們剛才接到受害人喬珊家人的報警電話,請各位配合,接受調查。”


    林生扶著路曼站直身體,“路小姐的身體現在恐怕不適合接受調查。”


    為首的警官朝手下使了個眼色,那手下馬上拿著一副鐐銬,公事公辦地拷在路曼的雙手。


    路曼被手心的一陣冰涼驚醒,她驚恐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了麵前的警察,顫顫道:“為什麽抓我?”


    那警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路曼小姐,有人告你蓄意謀殺,請跟我們迴警局配合調查。”


    為首的警官看了看地上的餐刀,對另一個警察道:“小李,把作案兇器帶迴去取證,封鎖作案現場。”


    他說完,又掃了一眼在場的人一眼:“你們都得跟我迴去做筆錄!”


    ***


    醫院內。


    經過五個小時的急救,喬珊從手術室被推進重症病房。


    這就意味著,她還沒有脫離險境。


    淩晨希安慰著喬父喬母,借著上廁所的契機,到角落裏想要打電話給林生詢問路曼的情況,掏出手機,才發現已經沒電了。


    他擰擰眉,還沒走到病房門口,卻聽到重症病房裏有一陣急促的響鈴聲。


    他奔跑過去,看到生命儀上,喬珊的生命特征逐漸在消失……


    ***


    林生做完筆錄已經是淩晨兩點鍾,他接過警察遞來的裝手機的密封袋後,馬上給淩晨希打了一個電話。


    係統機械的女聲卻提示著用戶已關機的狀態,他臉色變了變,路曼馬上要被收監了,這事情有些棘手了。


    警局審訊室內。


    “路曼,你認不認識這個人?”


    對麵的警官拿出喬珊的照片,問她。


    路曼點了點頭。


    “那你認不認識這把刀?”


    這迴,路曼看著裝在密封袋裏沾滿血跡的餐刀,搖了搖頭。


    警官臉色一變,“可是這上麵隻有你一個人的指紋。”


    路曼咬唇,不答。


    警官把密封袋扔到她眼前,怒喝道:“路曼,你的作案動機是什麽?”


    路曼抬起頭,掃了一眼他的胸牌,“陳警官,喬珊死了嗎?”


    陳警官被他噎了一下,“目前還在重症病房還沒脫離危險。”


    路曼的手不經意地顫了顫,她說:“既然喬珊還活著,就請別把我當做殺人犯一樣審訊,我沒有殺人!”


    “你知道你在跟誰講話嗎?”


    “知道,人民警察。”她把人民警察四個字咬得很重。


    人民警察,忠誠為民,秉公執法!


    這是貼在警局牆上的標語,路曼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


    陳警官目光深沉地打量了她一眼,合上了記錄本:“收監,收監期內,不準任何人探視。”


    路曼走進收監房的時候在想,自己的人生真是大起大落,愛情她得不到,夢想,現在看來也是遠在天涯了。


    “小瑾,你還在機場等著嗎?你知不知道我被當成殺人犯關了起來。”


    路曼趴在鐵柵欄上,喃喃著。


    剛才她被警察帶走的時候,林生俯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他要她隻聽不答,重要的事情上一昧的否認,淩晨希一定會找到辦法把她保釋出來的。


    可是,他分明是不相信她的。


    路曼蹲在角落裏,把臉埋著膝蓋裏,想哭,卻發現沒有眼淚。


    她現在什麽都做不了,她能做得隻有等待,被動的等待……


    路曼這這樣安靜地等了兩天,可她沒想到,她等來的不是保釋的消息,而是法院的傳票。


    她聽說喬珊終於脫離了險境,而喬家以原告的名義起訴了她。


    路曼接到傳票的那一瞬間,整個身體一顫,她在收監室吼道:“我要見淩晨希……”


    無果。


    最終她被告知,還沒開庭前不能接受探監,路曼不死心,追問他們說淩晨希或是林生有沒有來過。


    年輕的女警官小李,悲憫地看了她一眼,卻隻是搖頭歎了口氣。


    路曼不知道那時候自己是什麽感覺,隻覺得一股氣血往上湧,整顆心都涼的發顫。


    是誰說要護她周全,又是誰說,隻要她要他命,他就會給?


    可他連一眼,都沒有來看過她……


    路曼被收監的第五天,見到了除了警察之外的第一個人。


    穿著一絲不苟黑色西裝的男人端坐在她的麵前,自我介紹。


    “路曼小姐,我是陸雁南,你的辯護律師。”


    男人凝視了她一眼,把手裏的文件輕輕地放在桌上。


    他的聲音如輕煙飄進路曼的耳朵,很遠又很近,卻複蘇了她的所有思緒。


    陸雁南,a市大名鼎鼎的常勝律師,聽說他所接的官司,從來沒有敗訴過。


    淩晨希找他來替自己辯護,是不是意味著他真的如林生所說,是相信自己的。


    “我認識你!”路曼幹啞的聲音很平靜。


    陸雁南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膀,“在a市,認識我的人很多!”


    他身上的那股自信,是在他的常勝歲月裏濯煉出來的。


    路曼的心裏,隱隱燃起了一絲希望。


    “是他讓你來幫我的嗎?”她連自己都沒有發現,此刻她沙啞的聲音裏有股難以抑製的欣喜。


    “誰?”陸雁南偏了偏頭,眼底有些疑惑。


    路曼的臉色一變,“不是淩晨希找你來的嗎?”


    陸雁南嘲諷一笑:“路小姐,你是天真還是傻,你刺殺淩晨希的未婚妻也就是淩家未來的少奶奶,你覺得身為喬珊的未婚夫,淩晨希還會找人替你辯護嗎?”


    渾身湧過一陣冰涼,路曼的整顆心瞬間跌到了穀底。


    陸雁南笑了笑,“你也不必那麽消極,我陸雁南既然願意接下這個案子,就有百分九十的機會勝訴。”


    “陸律師,我沒有錢。”路曼自嘲地笑了笑。


    “我是你的援助律師,不收分文。”


    陸雁南眼裏的堅定告訴她,他並有欺騙她。


    “你為什麽願意幫我?”路曼有些疑惑。


    “你知道在a市,我隻把誰當做對手嗎?”陸雁南眼裏有絲捕捉獵物的興奮。


    路曼搖搖頭,她知道陸雁南已是意外,怎麽會清楚那麽多。


    “是楚寧!”他頓了頓,“楚寧跟我一樣,自從踏入律圈,從來沒有吃過敗訴,我很想知道,我們兩個強強對決,誰會獨占鼇頭。”


    路曼看著他,隱隱明白了什麽。


    “喬家請的律師,是……楚寧?”言辭猶豫,內心卻已經篤定。


    陸雁南的眼裏湧過一絲欣賞,“不錯,看來你已經知道我的答案了,但並非喬家,律師是淩晨希請的,他給喬珊請的辯護律師正是楚寧。”


    耳邊有什麽嗡嗡作響,陸雁南後來說了什麽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淩晨希非但不救她,還要置她於死地嗎?


    路曼攥著心口,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相信……”她嗚咽道:“他怎麽可以這麽對我,怎麽可以?”


    “你騙我!”她指著陸雁南顫聲道。


    陸雁南抱著雙手,靠在椅背上,眼裏盡是不屑,“騙你?可笑!”


    “路小姐,我是誰?我是陸雁南!我的時間很寶貴,若是浪費在這裏騙你,豈不是大材小用了!”


    路曼坐在椅子的身軀一顫,手無力的垂下,砸在木漆桌子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眼淚,從她眼裏湧出,洶湧不止。


    陸雁南第一次看到女人哭,他有些慌了神,抽了一張桌上的紙巾,手卻愣在原地,最終還是悵然地垂下去。


    他能感受出來麵前坐著的這個女孩兒,骨子裏散發著一股倔強,很像記憶中認識的一個人。


    “你真的如傳言般,喜歡……”


    “不!”路曼抬手緩緩抹幹了眼淚,眼裏閃動著斑駁的恨意:“我恨他!”


    他不拉她一把也罷了,為何還要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路曼想,她曾經多愛淩晨希,此刻就有多恨他。


    雖然恨他對自己來說,痛徹心扉!


    由愛生恨的感覺,那麽熟悉。


    陸雁南的心底,隱隱有些心疼起眼前的女孩。


    聽說,她才十八歲,十八歲如花似玉的年齡,竟然要遭受這種罪,真是讓人有些惋惜。


    陸雁南想著想著不自覺地詫了神,這是已經很久沒發生過這種事。


    他吸了一口氣,坐直了身子,才朝路曼道:“那麽路小姐,你現在願意聽我說說這個案子嗎?”


    路曼咬著唇,非常用力地點了點頭。


    陸雁南低聲跟她說了幾句話。


    路曼聽完,蹭得一聲站起來,被她拖倒的椅子在地板上滾了一圈,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


    “我沒有罪!”她朝陸雁南吼道。


    陸雁南臉上沒有太大的異樣,似乎路曼的反應已在他的預料之內。


    “路家孤女,寄養淩家七年,因為覬覦淩氏集團總裁淩晨希,在後者的訂婚宴上,蓄意謀殺他的訂婚妻子喬珊,以至於喬珊至今在重症病房內昏迷不醒。”


    “這是這幾天的新聞上,出現的最多一句話,簡而言之,路小姐在a市已經身敗名裂,所以這場官司打贏也罷,不打贏也罷,你在輿.論裏,都是公認的殺人犯,還不如聽我的話,興許能少受點牢獄之災。”


    陸雁南的眼裏有一種淡薄,是那種沒有人情味的寡涼。


    路曼看到他的眼中的自己,似薄履,隨時可棄。


    她掀著脫了皮的雙唇,一字一頓道:“我沒有殺人,我絕不認罪!”


    陸雁南怔了怔,不動聲色地收起文件夾,站起。


    “我希望你好好考慮考慮,三天後,我再來探訪你。”


    “陸律師。”路曼叫住了陸雁南的腳步。


    陸雁南轉過身子,眉梢輕輕挑起,這是他困惑的表現。


    “你也相信我是蓄意殺人嗎?”


    陸雁南涼薄的唇掀了掀,答案很公式化:“我沒有證據不信。”


    “你們律師為了打贏官司都是這樣草菅人命嗎?”路曼問。


    陸雁南薄唇微抿,冷漠的聲音淡淡飄入路曼的耳朵。


    “或許你可以想象,這不失為一種絕地逢生的方法。”


    他手扣上門把手的時候,路曼在他背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她說:“陸律師,我按照你說的做。”


    聞言,陸雁南的嘴角勾起一絲誌在必得的笑意。


    ***


    開庭時間是一個月後。


    路曼不再像前幾天一樣,折騰自己,而是準點的吃飯,睡覺。


    而這期間,她竟然苦中作樂的發現,警局裏的夥食還不錯,至少不至於難以下咽。


    女警官小李巡視的時候發現,她不再向之前一樣嚷著要見淩晨希,心裏反而有點詫異。


    外麵傳的沸沸揚揚的新聞,她倒是聽說了不少,隻是她的眼睛卻告訴她,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子恐怕不會有勇氣拿起刀殺人。


    不過,她也聽說了她精神有些問題,小李也見過一些相似的案例,最終還是理智戰勝心中的憐憫。


    一個罪犯不值得憐憫,她對自己說。


    以至於,路曼把她叫住的時候,她甚至來不及收起自己嘴角的鄙夷。


    “姐姐?”路曼見女警官沒有反應,再次喚了一聲。


    “咦?”


    路曼苦笑了會:“姐姐,這裏麵很無聊,能不能給我找本書看?”


    她的臉色很慘白,聲音有淡淡的哀求,可不知為什麽女警官隻覺得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晚上一人在家,看鬼片看到一半,卻突然停電了一般。


    無法形容的那種詭異的感覺。


    “姐姐?”


    路曼試探般的聲音再次傳來,女警官定了定神,厲聲對她道:“你在這裏等著!”


    路曼看著她急衝衝的腳步,自嘲地想,現在她已經可怕到這種程度嗎?


    不過是要本書,就把人嚇成了這樣。


    不一會兒,有幾本書從柵欄外扔了進來,差點砸了路曼的腦袋。


    她抬頭看去,隻看到女警官遠去的背影。


    伸手把那些書拾了起來,再逐一排開。


    這三本書挨次的順序是基.督教的聖經、佛教的佛經,還有道德經!


    路曼的嘴角不免抽了抽,警局的藏書真的是很符合這裏地方設立的本意,很特別!


    她本來還指望來本小說,想來這個願望已經泡湯。


    手放在聖經上頓了頓,路曼轉而撿起中間的那本佛經。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深夜寂靜的收監房,路曼低喃著句佛家的經典,直到天明。


    ***


    三天後,原本井然有序的警局有些混亂。


    醫生站在陳警官麵前,很嚴肅的建議:“這個犯人精神有些問題,我建議先隔離治療。”


    陳隊臉色有些沉:“會不會是裝的?”


    “她沒有通過我的測試。”


    醫生說的測試是什麽,陳隊心裏很明白,但他還是問道:“可是我看前幾天,她的精神都很正常,會不會是抑鬱症還是什麽的?”


    “陳隊在懷疑的專業知識能力嗎?”男醫生一臉沉色道。


    陳警官默了默,看著身旁眼睛幾乎被抓瞎的女警官小李,“我沒有這個意思。”


    路曼瘋了……


    聽說,她在警察小李送飯的時候,猛地撲倒柵欄邊,抓著他的頭發就往嘴裏塞,若不是那小李身手敏捷,怕是連眼珠子都要給她摳下來。


    聽說,收監室裏不知何時多出的幾本書,隻剩一些散頁,其餘都消失不見,而有人驚恐地看見她的嘴角有書頁的殘渣。


    聽說,她半夜會在收監室裏發出恐怖的叫聲,就連隔壁監室的犯人都恐慌的抗議。


    還聽說,她為了出去,撞得頭破血流,甚至廢了自己的右手。


    她偶爾也會清醒,清醒的時候,她會抱著自己右手痛哭。


    陳隊看著她那個模樣,忽然想起案件記錄裏麵曾經寫道,路曼已經被巴黎學院錄取,打算不日就起程去巴黎求學,卻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


    一個夢想成為畫家的人,看見被自己親手廢掉的手,該是什麽的感覺?


    陳隊當警察十五年,第一次對一個殺人犯起了憐憫之心。


    一個瘋子,無意識間做了傻事,是不是也可以被饒恕?


    這消息傳入淩家的時候,正值晚餐時間。


    淩母手裏的鋼叉在瓷盤上碰出一聲清冽的脆響,一室寂靜無聲。


    “吃飽了。”她輕聲說著,然後起身迴房,腳步有些虛浮。


    淩父急忙上前扶住她,二人緩緩消失在樓梯的盡頭。


    唯有淩晨希,麵不改色地切著盤子的牛排,刀盤磨擦的“謔滋謔滋”聲規律地響起,傳到耳朵裏卻格外的可怖。


    李嬸卻眼尖地發現,淩家大少爺握著餐刀的手青筋暴起,指尖乃至整個身體都輕輕顫抖著。


    她沉沉地歎了口氣,她不相信路曼會殺人,即使她是淩家除了淩晨希之外唯一一個知道她有病的人。


    這麽好的孩子,終究還是毀了……


    而在城南的一間公寓裏,陸雁南在書房裏研究著路曼的開庭資料,晦暗莫生地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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