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是會在乎自己最在意的人說的話。


    這個最在意的人,有兩種,一種是自己最器重最親愛最關心的人,這一種很好理解,因為人往往是會最希望自己最在意的人,最認可自己。


    另外一種就有些奇怪了,或許是很多人不認可,而金秀一直認為,最厭惡的人說的話,也是自己最在乎的。


    永基雖然麵上畏懼永盛皇帝,內心裏卻還是很渴望得到皇帝的認可,皇帝就是永基最在意的人。


    所以今日永基才會如此激動,沒想到皇帝竟然是對自己如此褒獎,他欽佩金秀出主意讓自己去緬甸之餘,更是對著金秀在軍前效力時候的建議,佩服的五體投地。


    那時候永基新到老官屯大營,並無具體的差事兒,每日就是在傅恆帳前點卯站著,傅恆對著永基不信任,自然不會安排什麽差事兒給他辦,永基無聊之餘不免迴來和金秀大吐苦水,金秀聽了永基的抱怨,建議他多學多看多問,特別是孫士毅手裏頭的那些活計,雖然不一定要自己親自去做,但一定要知道為何要如此做,什麽一個流程,要和什麽衙門溝通協調。


    那時候永基頗為疑惑,為什麽金秀要自己去學,“爺以後是必然要當差的,”金秀笑著解釋道,“當差最要緊的是什麽?”


    “自然是辦好差事兒。”


    “怎麽辦好差事兒?那麽就要知道裏頭的竅門,而且還不能被手下的人忽悠蒙蔽了去,轉運糧草,要打點什麽部門,要多少損耗,這糧食多少,草料多少?這些都是有竅門在裏頭的,若是阿哥自己個本來就學會了,知道這裏頭的竅門,自然不會被手下的人蒙蔽了,還能讓底下的人,還有上頭的人,知道你是精通此道之人,就不會胡亂欺負了你。”


    “征緬引的事兒,咱們是有謀算的,既然是有這個謀算,怎麽操作,怎麽轉運,怎麽籌集銀錢,都是要好好學一學才是,孫士毅管著的這塊,最是和征緬引的事兒相近,這時候得空了不學,還什麽時候學?”


    永基不太懂銀錢,覺得這是一個算賬的苦差事兒,不過金秀這麽說,的確是有道理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若是自己個不懂,如何去指揮旁人?”


    “是這個意思了,世宗皇帝為何剛剛登基就對著戶部大刀闊斧的改革,又馬上推出攤丁入畝,火耗歸公的利國利民大計?靠的是什麽?靠的就是世宗皇帝當年還是雍親王的時候在戶部腳踏實地認認真真的當了十幾年的差事兒,這才對著朝廷的賦稅開支都有了清楚的認識,”金秀最喜歡舉例子,而且喜歡舉本朝的例子,這樣說起道理來更是鞭辟入裏,讓人覺得很有說服力,“阿哥既然是和我商定了要采用這個征緬引的事兒,那麽銀錢上的怎麽花的,怎麽損耗的,各衙門是怎麽運轉的,您是一定要知道。”


    永基的性格有有一點好,那就是較為柔和,也會聽得進去別人的勸告,金秀如此說,他覺得非常有道理,於是也就認真和孫士毅討教了一番,對著大軍所需糧草轉運的事兒較為清楚,不僅是能夠在傅恆麵前說通了讓他同意辦征緬引的事兒,更是藉此於今日在皇帝麵前拔得了頭籌,頭頭是道,侃侃而談,讓皇帝心情極好,讓永瑆頗為吃味了。


    金秀本人本身也就是這樣的有心人,以前在工作的時候,並不是機械的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得過且過的話,是不可能成為自己這個行業內的專家的,金秀不僅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更是在相關的領域和上下遊行業工作裏麵都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沒有花幾年的時間,就成為了行業內的專家,當然,金秀沒什麽背景,人脈也稍微差了一些,當領導更進一步是很難的,但靠著行業內專家的身份,日子過得輕輕鬆鬆,到處受人尊敬,這還是非常簡單的。


    精通業務意味著可以成為骨幹,骨幹就是受人尊敬的,這一點毫無疑問,當然,有些時候也會因為骨幹的身份而做更多的工作,但永基現在還怕是工作太多嗎?現在他是空閑極了,雖然沒有和永瑆那麽熱衷想著要當差,但閑極無聊的時候,也和金秀偶爾說起,自己還是頗為喜歡在緬甸軍前效力沒人忙碌的感覺,是充實的感覺。


    這些都不必說了,兩人坐在正殿上,殿門也沒關,兩人烤著火爐,一起轉過頭,看著鵝毛大雪洋洋灑灑從天而降,夜空也被白雪染成了灰白色,似乎不再是那麽漆黑壓抑了,“今夜的雪可真夠大的!”永基歎道,“這些年也沒有見到如此大的雪!”


    “瑞雪兆豐年,明年必然是一個好年景,”金秀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夫君,微微一笑,“咱們的日子,也會在明年過的更好的。”


    “如今已然很好了!”永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歎氣聲透著一股滿足和高興之情,“我是不能再奢求什麽了!”


    “那可不會,一山還有一山高,日子是芝麻開花節節高,以後的日子,”金秀嫣然一笑,“會越來越好的。”


    風雪交加,皇帝的轎輦一路迤邐迴了養心殿,到了內殿,隻覺得內殿溫暖如春,李玉伺候著皇帝換了大氅,又端上了熱茶來,“萬歲爺喝口參茶暖暖身子吧。”


    皇帝歪在炕上,閉目眼神,過了一會才睜開眼來,眼神有些迷離,“李玉,今日在阿哥所,他們那裏的火龍不暖和,這是怎麽迴事?”


    李玉忙迴道:“隻怕是底下的人當差不仔細,忽略了阿哥所,奴才這就叫人去問清楚了再來迴報萬歲爺。”


    皇帝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再問李玉,“李玉,你覺得老十二的這個福晉怎麽樣?”


    李玉乃是人精,怎麽可能會正麵迴答:“哎喲,萬歲爺,福晉是主子,奴才怎麽好說主子的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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