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似乎對著傅恆的動態很不清楚,她大概是知道傅恆要準備出征,卻不知道如今富察家最大的新聞事件,福康安有些不高興,“底下這些奴才們是怎麽當差的,今個阿瑪受了萬歲爺的旨意,預備擇吉日出征,這是咱們富察家最大的事兒,如此要緊的消息竟然沒有人傳遞給太太知道!”


    屋內伺候的仆婦一概低下頭來,不敢說話,“你別朝著他們發火,”董鄂氏依舊是閉著眼隻是在轉動佛珠,“我吩咐她們的,外頭什麽事兒都不必傳遞進來,我不願意聽,我就潛心禮佛是了。”


    “額娘!”福康安不滿的喊了一聲,又擺擺手,“你們都退下去!”


    眾人都知道福康安這位富察家的三爺是說一不二的性子,於是忙都退了出去,將這內室留給母子二人,內室之中的宣德爐燃起了檀香,這是禮佛用的檀香,很是刺鼻,帶著一股子的木質香氣,絕不似普通的熏香,春日漸暖,可室內關閉的密不透風,檀香嗆人的很,“額娘,”福康安正欲說什麽,但對著自己的母親卻又說不出什麽來,隻能是換個一個話題,“阿瑪要出征去,這行李包裹還是要準備好的。”


    福康安的言下之意,就是要董鄂氏來親自料理傅恆的行李,董鄂氏卻不理睬,“家裏頭這麽多奴才伺候著,怎麽包裹還預備不好嗎?叫人看著就是了。”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福康安搖搖頭,似乎也沒什麽話兒可說了,但董鄂氏這會子有話問福康安了,“我聽說,你這些日子去納蘭家去的挺勤,怎麽,納蘭家的大爺還不錯?”


    “就那樣吧,無非是尋常之輩,”福康安說道,“隻是素日裏頭少了樂趣,找一些新的樂子罷了。”


    “你這話言不由衷,”董鄂氏微微一笑,睜開了眼睛,淡然望著福康安,“我叫人打聽了,納蘭家的大爺,頑劣的很,你如何看得上他?還是看上別的人了?我聽說納蘭家有幾位姑娘,隻是年歲還小……”


    顯然董鄂氏並不是無知的內宅婦人,她的消息很靈通,但又不是那麽的靈通,福康安忙喊道,“額娘,你說什麽呢!我可沒有那個心思!”


    “沒那個心思最好,”董鄂氏複又閉上眼來,她似乎看穿了福康安一些東西,但又不願意直接了當的戳破兒子的麵子,於是隻是含沙射影的說一些話,她很相信自己這位最聰明的兒子,可以聽懂自己的話,也可以聽得進去自己的話,“咱們康兒,日後總是要封王的!”


    “額娘,你說的什麽話兒!”福康安很是不悅,他忙擺擺手,“雖然這屋裏頭沒有別人,可您也不該說這個話兒!我又不是宗室,怎麽封王!再說了,若是要封王,那也是阿瑪得了天大的軍功才能封王!可我到底是不成的,如今我才幾歲!額娘說這個也不怕別人笑話!”


    福康安有些激動,但又不至於太過激烈,這麽意味著這個話題,董鄂氏已經和他說過多次了,不然尋常人聽到這種犯忌諱的話題,隻怕是馬上就會跳起來。董鄂氏微微一笑,“你不想聽,那額娘不說就是了。”


    “你的婚事,可不是你自己個說了算的,也不是你阿瑪說了算的,肯定是要萬歲爺指婚,這一點,額娘可沒有亂說吧?”


    董鄂氏雖然閉著眼,但也似乎敏銳的察覺到了福康安那若有似無的歎息聲,“是,兒子知道。”


    “你的身份貴重,日後富察家還要靠著你光耀門楣的,所以很多事兒不能按照自己個的心思來做,這一點來說,”董鄂氏幽幽歎了一口氣,睜開眼來,帶著一絲愧疚的眼神望著福康安,“真是難為你了。”


    “不難為,”福康安肅穆說道,“兒子知道輕重。”


    “你明白就好,”董鄂氏讚許地點點頭,“你不能去緬甸,你耐心呆在都中,當差伴駕,你阿瑪要外出,宮裏頭不能沒人盯著,防微杜漸的道理你懂,眾口鑠金的事兒你也明白。要提防小人作祟,壞了我們富察家的大事兒。”


    福康安略微有些難以理解,為何自己額娘和父親關係冷淡如此,不通消息,但額娘又是如此關心富察家呢?這真的很難理解,起碼現在這個年紀的福康安,還真的無法理解這種奇怪的關係。


    “是,兒子知道了。”福康安原本是無意識之中走到母親這裏,可談了一會,總是覺得沒什麽共同語言可說,自己個心裏頭那些不明所以的話兒,被母親這麽一攪,似乎說不出來,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了,他於是起身,“額娘早些安置吧,我這就走了。”


    董鄂氏依舊是閉著眼,福康安簌簌的走了出去,仆婦們複又進來,“問問看跟著三爺的人,”董鄂氏吩咐,“三爺這些日子到底是見了什麽人。”


    “是。”


    “外頭的狐媚子不能太多了,”董鄂氏慢慢的說道,“三爺是天之驕子,身份金貴,隻怕是無論是誰,都想著要攀富察家的高枝。”她的神色在氤氳之中變得模糊,但唯獨一點,那就是眉梢之間露出的煞氣清晰可見,“若是有什麽不合適的人,直接料理了。”


    “是。”


    金秀打了一個噴嚏,忙用手絹擦了擦鼻子,她正在寫著一份東西,一份十分重要的東西。


    這個東西已經想了好久了,她一直沒有下筆,一來是覺得自己個還不夠領悟道理深刻,寫出來的內容怕太膚淺;二來呢,也是想著要日後慢慢完備了再寫,但如今看來,自己有空還有心思這麽好生寫東西的時光不多了,所以趁著這個最後安逸的時光,腦筋還可以專心於這些學問的時候,趕緊著把這些東西寫下來。


    她就坐在窗台前寫字,二妞正在院子裏頭踢毽子,不一會,院子門咿呀一聲打開了,二妞笑著說了一聲,又跑到了金秀床前,“大姐,大姐,鈕家大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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