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的頭麵許是昔日剛進宮的時候內務府分發的,是銀鍍金的兩個耳環,一個手釧,兩隻鳳釵,並一個扁方,所謂的一套,自然就用一樣的寶石,和一樣的花飾,寶石用的是粉色的碧璽,那碧璽也不算上佳之選,雖然顏色頗為嬌嫩,但質地不夠透,水頭也不足,看上去朦朦朧朧的,不透明。


    不過這一套的頭麵,寓意不錯,是用粉紅色的碧璽雕成桃子和桃花,取詩經之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用意,把桃子和桃花巧妙的鑲嵌在發簪還有耳環手釧上,唯獨那個扁方,卻是沒有用桃子桃花的紋飾,而是用了一隻鮮紅的珊瑚色的碧璽,刻成了石榴花的樣子,也很是嬌豔明亮,金秀覺得好看,“這樣式可真好,我瞧著姑爸用這個,最合適不過了。”


    桂大奶奶似乎心緒不高,就著二妞的手,躺迴到了炕上,“粉色嬌嫩,我如今都幾歲了?怎麽還能用這個?你自己個收著吧,日後有你的用處,”她拿著水煙袋點了火,複又吞雲吐霧起來,眼神有些迷茫,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其餘的東西你等會都給我拿走。”她看過了那些糕點,也是不屑一顧,“都沒什麽新鮮的東西,這年節到了,留著招待親戚們倒也算不錯。”口氣好大,好像是之前經常見到吃過的樣子。


    這麽輕鬆的就過關了?這簡直是不正常啊,金秀有些發蒙,她的感覺是對的,沒有這麽簡單的過關,桂大奶奶盤膝坐在炕上,朝著炕桌上點了點,“你奶奶身子不爽利,今個就沒起來,外頭來了客人,竟然是一個可以招待的人都沒有!”桂大奶奶又罵起了富祥,“下了值也是每日出去,不知道廝混什麽!壓根就不跟家,元家就連個男丁都沒有了嗎不成!”


    金秀很想提醒桂大奶奶,今日乃是冬至節日,凡是節日,他們這些五城兵馬司的差人們都是沒有放假肯定是要巡邏執勤的,今日壓根就不是富祥休沐的日子,今日沒有休息。


    但是金秀也不敢說,還好桂大奶奶罵了這麽一會,也就停下來了,顯然她覺得還有更重要的事兒,“看看吧,”桂大奶奶繼續抽著水煙袋,頭朝著炕桌上掃了掃,“你的好運氣到了!”


    “到了,”有兩種解釋,一種是好運氣來了,降臨金秀了;一種是好運到頭了,和金秀說再見了,完全是看金秀自己個怎麽理解,按照桂大奶奶的語氣和樣子,金秀拿起了炕桌上的一份文書模樣的東西,心想這應該不是什麽好東西。


    打開一看,金秀果然大吃一驚,“這是都統發來選秀的文書!”


    “是了,”桂大奶奶磕了磕水煙袋,“這是不是你的好運氣?昨個入宮了,隻怕是明年還要入宮。”


    金秀仔細的看了看文書,上頭說蒙古正紅旗旗下所有適齡的女子,都要預備在旗內初選,初選的日子定在二月初二,等到初選完畢了,初選入選的再交到戶部和內務府去選。


    選秀,金秀放下了那個文書,“這事兒……”她的心情很是微妙,不知道是什麽感覺,總之是很複雜的感覺,“這事兒是必去的了?”


    “多新鮮哪,我的大姑娘,”桂大奶奶冷笑一聲,“咱們八旗護軍的女子,都要選秀!你去選了,以後二妞一樣要選,難不成還不選?我跟你說,這事兒不成,就算是這一次病了,也要等著三年之後再選!”


    她窺見金秀的情緒很是平淡,似乎沒有什麽驚訝驚嚇驚喜的樣子,“怎麽,你不是入宮過了?宮裏頭很好吧,想不想入宮去啊。”


    金秀微微一笑,她的反應之所以平淡,因為她早就在不同地方聽到了自己要選秀的事兒,納蘭永寧那邊甚至可以保證她出現在選秀的最後一個環節——殿選,出現在皇帝的麵前,所以這個初級選秀的通知,金秀壓根就波瀾不驚。


    而且自從納蘭永寧提出了這個入宮的事兒,金秀就知道近期肯定要選秀了,納蘭永寧他們可算是內幕人士,都是提前知道的消息。


    金秀一臉的雲淡風輕,桂大奶奶去是不高興了,“你這小東西,倒是不知道好歹,難不成,那你不想入宮?”


    “我當然不想入宮呢,姑爸,”金秀笑道,“宮裏頭的日子,可是沒有那麽好過的,我瞧著舒妃娘娘日日做噩夢,身子不好,宮裏頭也沒人說什麽話兒,想念外頭的家人,也不得見,她最想著芳大爺,可因為芳大爺不能入內宮,故此也見不到,她這還是正一品的妃位,一宮主位呢,其餘的人呢,那些小宮女小常在小答應們,又能過什麽日子了?可想而見,這宮裏頭,可實在不是什麽好去處呢。”


    “選秀是咱們該去選的,橫豎這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輕易違背不得,隻是到底自己個想不想去,這就是咱們自己可以說了算的。”


    桂大奶奶聽到自己侄女兒如此說,真是驚訝了好一會,她抬起頭來,正兒八經的看了金秀一眼,“你倒是口氣狂妄的很,”金秀以為自己個又要挨罵了,沒想到桂大奶奶根本就沒有想要罵她,隻是恢複了懶洋洋的樣子,複又歪在炕上吞雲吐霧起來,“得了,別在我這裏顯擺嘚瑟什麽了,趕緊著把東西給拿走了。”


    “今個是冬至的好日子,”金秀笑道,“姑爸把這點心都留下?日後預備著有客人來,宮裏頭內造的點心餑餑擺出來,倒也體麵。”


    “誰沒見過好東西似的!”桂大奶奶嗬斥道,“眼皮子都和你那麽淺嗎!誰稀罕這些東西!這不過是小玩意,就你把這些東西看得這麽重了!”


    好麽,桂大奶奶今個怎麽突然變得如此大氣和大方了?真是猜不透女人的心思,特別是中年喪偶獨居心理不太正常的女人,心思真是千變萬化,金秀覺得其餘的人都能搞定,倒是桂大奶奶的喜好,她還真的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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