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爺說永盛皇帝心善,雖然雲貴總督劉藻因為謊報軍情,耽誤戰事,致使緬甸軍隊肆無忌憚的在大玄和緬甸邊境燒殺搶掠,紅果果的朝著大玄天子臉上打巴掌,這樣的大錯,換成是以前,或許是永盛皇帝還會寬容一二,可自從繼後南氏過世,永盛皇帝性子又是大變,變得不是那麽好說話,對著底下的人也很是苛刻,皇帝的性子精明,又容不得沙子,等閑貓膩都可以一眼看穿,故此對著臣下苛待,臣下是很難過日子的。


    但是沒想到劉藻不過是自盡罷了,竟然就讓皇帝如此輕鬆發落,還要給一個敗軍之臣如此殊待,真是叫李師爺吃驚之餘,不得不要讚美皇帝心善仁慈。


    傅恆卻不是如此認為,他搖搖頭,“哪裏是如此簡單!此事兒聖上已經是大為生氣,在我麵前,就說過幾次,說劉藻無能,不能克敵製勝也就罷了,還隱瞞軍情,不敢擔責,最後隻是自殺了事,聖上隻是麵上給了一個光彩,”傅恆起身慢慢踱步,“你還不知道,李先生。”


    “聖上早就下了密旨,劉藻的屍身挫骨揚灰,撒在官道上,讓人日日踐踏!”


    李師爺聽到這個密旨,心裏頭也不由得大吃一驚,“學生還以為聖上寬容劉藻,特意下旨在昆明修建劉藻的墳墓,不必運迴原籍,”還以為是聖恩浩蕩,沒想到竟然是如此對著劉藻深惡痛絕。


    “是,隻是麵上給了一個榮光罷了,”傅恆沉思道,“劉藻的事兒,我知道後,自然也要警醒一些,榮光越多,榮耀越大,內裏如何,卻不是那麽說的清楚的,這之外,今個康兒說的事兒,的確是該注意著,先生說的這個主意,倒也不錯,康兒有主見,想必不會鬧得太過分。”


    傅恆如履薄冰的心思,李師爺是知道的,但是他覺得沒必要如此,“劉藻無能,自然該死,這麽說來,自盡倒是便宜他了,可世翁也無需擔憂,世翁操持中樞事務,又兼任兵部尚書,這乃是國朝一等一的宣力功臣,這絕非學生阿諛奉承之言,乃是實實在在的事兒。”


    傅恆點點頭,他雖然明白李師爺說的意思,但還是有些放不下,李師爺不知道天子性情具體是如何,他入直中樞,坐鎮軍機處,非常明白皇帝的性格,不是那麽好商量的。


    “再者,也還有三世兄在呢,”李師爺繼續湊趣勸慰道,“三世兄在萬歲爺跟前伺候當差,萬歲爺最是寵信三世兄,等閑皇子都沒有對著三世兄疼愛的。這一點,乃是富察家日後繼續興旺發達的基礎,不是學生謬讚,將來雛鳳清於老鳳聲,也是指日可待的。”


    福康安自然是傅恆所深深器重並且日後要依為頂天立地的人物,不過傅恆還是對自己的兒子,有著更高的要求,“康兒的性子,我隻怕是他太驕傲了些。”


    “人中龍鳳,自然性子驕傲,不和凡塵俗子比肩。”李師爺奉承道,這話雖然是奉承,可的確也是他由衷而發,若是其餘人,有這樣的家世又有皇帝的寵信,少年人家,隻怕早就尾巴翹上天了,但福康安雖然驕傲,但不愚蠢,腦子十分精明,雖然對著底下的奴才不怎麽厚待,也喜好錦衣華服,但這個事兒,還叫事兒嗎?對於富察家而言,這個事兒,還算是事兒嗎?


    傅恆搖搖頭,“這話咱們說說就罷了,隻是卻不能再當著康兒的麵去說,大家夥這麽說,他還真的以為自己是絕頂之人,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奇人高人,也是多的很,別的不說,就說納蘭家的哪位姑娘,不是幾句話之間,就讓康兒下不來台了?”


    “是,”李師爺當然是唯命是從,但他也還要再說一句,“依學生看,那位納蘭家的姑娘,也不過是詭辯罷了,讓人下不來台倒是簡單,但讓人心甘情願的下台而不自知,這才是最厲害的。”


    “你說的不錯,”傅恆顯然很器重這位李師爺,所以很多話兒,李師爺就算是說的過度一些,傅恆也不會計較,他選此人做東席,本來就是存了要有人警戒,也有人說不同意見的作用,“但康兒,如今還差一些這樣正正經經的說話,卻還能把人逼下去的勇氣,康兒還是太容易激動了些。”


    這也是尋常之事,嬌生慣養,天潢貴胄,脾氣急一些,太正常了。


    這邊不再討論福康安了,畢竟傅恆也知道自己這三兒子天資極佳,就算白玉微瑕,但有自己個的扶持,日後成就自然不必擔心,自然也可以繼續庇佑富察家好幾十年。


    所以還是要討論正經事兒,“劉藻已死,中樞隻怕是還要再派人主持滇緬之事罷?”


    “陝甘總督楊應琚已經移鎮昆明,繼任雲貴總督,主持軍務,對著緬甸的事兒,該是他去做了。”


    “東翁有沒有想親自領兵去的意思?”李師爺問道,“東翁執掌兵部,天下兵馬都很是熟悉,再者之前征達瓦齊準格爾,東翁坐鎮軍機處操持軍務,聖上都頗為讚許,如今隻是還差一些親自領兵作戰的功夫,如今都中無事,為何不請纓外出呢?外頭雖然是條件不如京中優渥,但施展拳腳,可比都中舒坦多了。”


    這倒是李師爺完全為了傅恆的心境著想了,傅恆在都中小心謹慎,那是因為他知道謙和為人的道理,可若是外出了,大學士兵部尚書外出,那就是威風赫赫一言而決,所到之處無人不跪迎跪送,這大權獨攬的舒服勁兒,比京中要舒服多了。


    傅恆知道李師爺的意思,不過他微微一笑,“如今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李師爺忙問道,“東翁不預備這個時候出京嗎?”


    “緬甸如何,如今的確很看不清,”傅恆點點頭,“其國國力如何,其君是何等性子,和雲南到底是打了多久的仗,劉藻到底是吃了多少敗仗,雲南那邊到底是死了多少人,如今都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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