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新中國飯店開業已經三個月了。這期間發生了一件“異常事件”:梁曉秀的弟弟和妹妹有了“異常情況”。梁曉秀和宋福祿幾乎同時發現了這個“異常情況”,他們決定在星期一飯店休息的日子,和弟弟妹妹談一次話,告訴他們家規。


    宋福祿夫妻倆早在兩個兒子出生時就立下了一個家規:兩個兒子長大後都不能娶洋媳婦,必須娶中國媳婦;將來女兒出生長大後,同樣不能嫁洋人,而必須嫁中國人。為此,他們夫妻倆還專門做過一番探討。兩人都認為種族不同,不能通婚,因為不同種族通婚後所生的第二代會成為四不像的孩子。他們有一大堆理論支持他們的這種觀點。


    宋福祿最早發現弟弟梁振剛在和法國姑娘米拉談戀愛;之後梁曉秀發現妹妹曉玲似乎和穆爾發生了戀情。他們倆認為,弟弟和妹妹的問題“嚴重”,必須立即糾正。


    梁曉秀說:“福祿,我們不能讓這兩個小家夥胡鬧,必須製止他們和老外談戀愛。”


    “我們告訴他們家規,就說我們的家規不允許他們和老外戀愛。”


    星期日晚上下班時,梁曉秀通知弟弟和妹妹星期一上午9點鍾到家裏談重要事。弟弟妹妹問什麽事,她說到時候他們就知道了。


    星期一早晨姐弟倆吃完早飯,在往大姐家走時,一路上猜測大姐要和他們談什麽事,但怎麽也猜不出來。


    9點鍾他們準時到大姐家,看到大姐和大姐夫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正在聊天。


    梁曉秀和宋福祿沒和他們倆說正事,反倒聊起了法國人,說法國人的一大特點是不會過日子,掙了錢就知道吃喝玩樂。正因為老外喜歡吃喝玩樂,新中國飯店才能生存下來。兩人那樣說,其實是在給弟弟妹妹話聽呢,讓他們明白一個道理:老外不會過日子;中國人才會過日子。


    弟弟沒聽出姐姐和姐夫的話外音,滿不在乎地說,人家老外都有錢,不像他們窮嗖嗖的,掙兩個錢就得趕緊存起來,舍不得花一分錢。他在新中國飯店幹了三個月,拿到了150歐元的工錢,此外還有60歐元的小費。210歐元,他一分錢沒舍得花,都存了下來。


    宋福祿反駁說,老外根本就不懂中國人勤儉持家的道理,他們幾乎不存錢,過一天是一天。他自言自語道:不存錢怎麽行呢!老外還是沒有開化呀,怨不得他們的頭發都是黃色的,眼睛是藍色的呢。他那樣說時很得意,覺得自己比老外要高明得多。


    梁曉秀在一旁附和著說,老外就是好吃懶做,掙了錢就知道亂花,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就是不懂怎麽過日子。她那樣說,是在給弟弟妹妹敲警鍾,不讓他們了老外談戀愛。


    妹妹不以為然地說,穆爾就知道怎樣過日子,他掙錢從來不亂花。對老外不能一概而論,要區別對待;中國人也有不會過日子的,也有好吃懶做,掙了錢就知道吃喝玩樂的大有人在。她在和穆爾的交往中,發現穆爾身上有不少中國人的特點。


    “你懂什麽!”梁曉秀說了妹妹一句,“你來法國才9個月,你就把老外看懂了?老外除了不會過日子外,老外還有很多別的毛病呢!”


    “大姐,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妹妹委屈地說,她覺得大姐強詞奪理,不講道理。


    宋福祿便說,他們立下了家規:兩個兒子長大後都不能娶老外媳婦,必須得娶中國媳婦。等兒子長大一些,他們就要告訴兒子這個家規。老外媳婦的毛病很多,不適合當中國人的媳婦。他們將來生女兒,女兒也不能嫁老外。這是他們的家規,子女必須無條件服從。


    “老外媳婦有什麽毛病嗎?”弟弟在一旁問,心裏卻在想:你們的家規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又不是你們家的孩子。


    宋福祿說:“她們的毛病可多著呢。最大的毛病是不會過日子,按中國話說,就是敗家媳婦。老外媳婦和老外丈夫一個德行:一天到晚想著吃喝玩樂。”


    弟弟不服地瞅一眼姐夫,沒吭聲。


    宋福祿繼續說:“她們還有一個大毛病:她們把結婚當兒戲,說離婚就離婚,根本就沒有家庭責任感。老外女人的生活態度很不嚴肅,她們即使結婚後,還會和原來的男朋友聯係。她們都早熟,很早就談戀愛,也不算談戀愛,我看就是胡鬧。她們喜歡在外麵參加各種活動,喜歡喝酒,酒後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總之,她們對婚姻看得不像中國人那麽重。中國男人接受不了這個。所以,他們要提前給兩個兒子打預防針。”


    妹妹私下想:你家兒子才幾歲,你們就打預防針,你們不嫌累呀。你們倆今天找我們來,就想說這些事?真是無聊!


    “她們還有什麽毛病嗎?”弟弟又問,他看起來很關心這個問題,感覺到姐姐和姐夫那樣說是有用意的。


    梁曉秀插話說:“這兩個毛病就是致命的毛病,你還想要什麽毛病?結婚是人生最大的事,如果都隨便離婚,那社會不就亂套了?就憑這一點,我們的孩子絕不能找老外媳婦!”


    宋福祿在一旁強調說:“我們是中國人,有自己的生活習慣和風俗;而老外則有他們自己的一套。他們那一套,我們搞不懂,反正我們和老外合不來。老外媳婦胡來,哪個中國男人能忍受?”


    弟弟不服,心裏暗暗嘀咕:你竟說大話!你說你是中國人,你都加入了法國國籍,你還算什麽中國人?但他不敢說出口。他畢竟是靠姐姐和姐夫吃飯,哪好意思駁人家的麵子呢。


    梁曉秀這時又旁敲側擊地說,大海大山都出生在法國,他們一出生就有了法國國籍,而且很快就要上學讀書了,每天都要和老外學生打交道,慢慢就會適應法國的環境、文化和習俗。但是他們的家庭教育絕不能放鬆,父母要時刻提醒他們,他們的父母是中國人,他們的孩子和父母一樣:骨子裏都是中國人,這一點永遠不能改變。


    “大姐,你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我要出去了,我還有事。”弟弟已經不耐煩了,不想再聽姐姐姐夫囉嗦。他覺得他們說的那一套,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梁曉秀板起麵孔,終於進入正題:“振鋼、曉玲,你們倆聽著:今天叫你們來,就是給你們立家規:男的不能娶老外女的;女的不能嫁老外男的。”


    弟弟和妹妹看著大姐,一時愣住了,默默無語。


    “你們出來時,爸媽說過:在外麵我就代替爸媽行使家長的權力,說得明白一點,我就是你們的家長。我的話你們必須聽。”


    妹妹迴答說:“大姐,我們都聽你的話,你把我們教育成人了,將來我們怎麽發展,我們都很清楚,你就不用再為我們操心了。”


    “別的事,我不擔心,我隻擔心一件事呀。”


    “什麽事,大姐?”弟弟問。


    “就是你們的婚姻大事唄。曉玲已經21歲了,振鋼也19歲了,你們倆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要說不想這種事,那是不現實的。你們說說自己的想法吧。”


    “我們沒想法。”姐弟倆幾乎同時說。


    “你們沒想法,但我有想法。我的想法就是給你們倆立下家規,讓你們遵守家規,不能和老外談情說愛!”


    弟弟妹妹低頭不語,各自想著心事。


    梁曉秀直截了當地說,弟弟振鋼在打法國姑娘米拉的主意,看人家的眼神都不一樣。她警告弟弟要斷了那種念想;他將來應該在國內找一個對象結婚。


    弟弟辯解說,他沒有那個想法,他隻是對那個法國女孩有好感而已。他暗暗想:大姐的眼睛可真夠毒呀,什麽事都瞞不過她。她怎麽知道他的心思呢?


    “你還頂嘴是不是?什麽叫有好感?日久生情,你懂不懂?我問你:你們是不是已經約會了?”


    妹妹這時出麵打圓場說:“大姐,我看米拉那姑娘挺不錯的。在法國、在裏爾,和在家不一樣。弟弟要是看上那姑娘,那姑娘又願意,我看也沒什麽,就讓他們慢慢處著唄。你說呢,大姐?”


    妹妹曉玲的話惹怒了梁曉秀,她拍了桌子,大聲說:“你給我住嘴!我還沒說你的事呢!你是怎麽做的?”


    宋福祿一看情況不妙,擔心梁曉秀和弟弟妹妹吵起來,便想到了一招:分別談話,因為有些話他們不能當著姐弟倆麵說。


    他說:“這樣吧:振鋼,你到我辦公室來,我和你談這件事;曉玲和大姐談。我們分開談,這件事今天一定要談清楚了。你們大姐的意見很明確:家規你們得遵守,否則大姐是不會把你們留下來的。”


    梁曉秀覺得宋福祿的這招挺好,便領著妹妹上二樓談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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