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秀第二天早餐5點鍾就睡醒了,她起床後感覺還是累,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她在二樓小廚房煮了一大碗牛奶,煎了兩個雞蛋,考了兩片麵包,開始吃早餐。她昨天賭氣一天沒吃飯,餓著肚子幹了整整一天活兒。吃過早餐,她感覺好多了,6點鍾下樓,她看到宋福祿、弟弟和妹妹三人都在樓下站著,正在等著她呢。從他們的神色看,他們很著急,很內疚


    “你們都來了,那就到客廳吧。”她一邊說,一邊往客廳走。


    全家人坐在客廳沙發上,宋福祿想先說話,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欲言又止。弟弟想,大姐肯定要訓斥他,不管大姐說他什麽,他都不會頂嘴,他要向大姐承認錯誤,向大姐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惹大姐生氣了。


    妹妹說,事情的過程她都知道了,她先替弟弟向大姐道歉,她保證弟弟以後再也不敢和大姐頂嘴了。弟弟低著頭,像小學生犯了錯誤不敢看老師一樣,一聲不吭。


    梁曉秀擺了一下手,讓妹妹打住。她開始訓斥丈夫和弟弟,一上來就說:“你們兩個想好了:是想繼續罷工,還是想幹其他事?”她板著臉,既嚴肅又嚴厲,叫人看了害怕。


    弟弟戰戰兢兢地說:“大姐,我一時糊塗說說錯了話,辦錯了事。大姐你就原諒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會頂撞你了。”


    宋福祿當著弟弟妹妹的麵不好向梁曉秀承認錯誤,一聲不吭。他想聽梁曉秀說些什麽,然後再和她說話。


    梁曉秀開始訓斥他們:“你們用罷工來威脅我,你們可真長本事了!老外員工沒罷工,你們到罷工了;罷工我不怕,廚房那點活兒我一個人就能幹。你們以為離開你們,飯店就不轉了?你們想錯了:我能把飯店開起來,我也能讓飯店運轉下去。我想好了:我先幹一段時間,然後我從巴黎高薪聘請兩個廚師過來,頂替你們倆。振鋼不是說廚房工作又累又辛苦嘛,那好,你正好可以不用再幹廚師的活了。”


    “大姐,那你讓我幹什麽呀?”弟弟急著問,昨天一天沒趕上活,他心裏很不好受。


    “你幹什麽?你不是嫌這裏的活累嗎,那你就迴家種地去;種地不累!你現在有本事了,翅膀硬了,你迴家謀生吧。”她那口氣不容置疑,不像是在嚇唬弟弟,而說的是真話。


    弟弟當時就哭了,抹著眼淚說,他不迴家種地,他就想在大姐的飯店幹活;大姐讓他幹什麽都行,就是別把他趕走。他真害怕了,害怕大姐把他趕走。廚師的活再累也比在家裏種地強:在大姐的飯店當廚師有奔頭,有出頭之日;而在家種地則看不到前途,辛辛苦苦幹一年還掙不到一千元人民幣。


    “還哭!哭、哭,就會哭!一個大夥子掉眼淚最沒出息!”梁曉秀訓斥道,她最反感男人掉眼淚,認為那是無能的表現。在她看來,男人是不能哭的,男人應該像鋼鐵一樣堅強。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個古訓她記得很牢。


    妹妹打圓場說,弟弟年齡小,還不懂事,初來咋到,難免犯錯誤,希望大姐原諒弟弟,給弟弟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讓弟弟重新做人。


    “他小嗎?都19歲了,還小?一點都不小了!我在他這個年齡,已經在法國拳打腳踢過了一年,自己養活自己,還生了孩子。我告訴你,振鋼,我們梁家人都是在苦水裏泡大的;你怕累怕苦,那你就自己想辦法過你自己的好日子吧。這裏不需要你這樣的人,這裏廟小,裝不下你這個大能人。你不是有本事嘛,你到外麵闖去呀!”


    梁曉秀一點麵子也不給,她看似在訓斥弟弟,其實她也是在給宋福祿話聽,在旁敲側擊地敲打他。宋福祿總以為梁曉秀離不開他,他是大廚,是飯店的靈魂,大家都應該圍著他轉。梁曉秀卻不那樣認為;她認為大廚不過是飯店的一個工種,並不是占有主導地位的工種。飯店的靈魂人物是她,而不是宋福祿。宋福祿和弟弟以為她整天往外跑,無所事事,好像那些客人都是不請自到。心甘情願地往外掏錢吃飯似的;沒有她,哪來的客人?沒有客人,要廚師幹什麽?這個道理她和他們說過無數遍,他們就是不明白,總認為他們最辛苦,幹的活最多。她今天上灶炒菜,就是想讓他們看看,廚師沒什麽了不起的,她一個人就能把兩個大男人的活都幹了。


    宋福祿這時才說話,他說昨天的事不怨弟弟,都怨他,是他帶著弟弟過來和梁曉秀談的。至於罷工一事,他隻是說說而已,並沒有真想罷工。他希望梁曉秀不要慪氣,不要賭氣,有什麽事心平氣和地說。


    “那你說說吧。”梁曉秀來了一句。


    宋福祿便說,他和弟弟絕沒有惡意,他們隻是看不慣梁曉秀總和老外客人擁抱。他是她丈夫,他很在乎她,不願意看到她在老外懷抱裏;振鋼是她親弟弟,更不願意看到她擁抱老外,被老外占了便宜。他們所有的問題都集中在兩個字上:“擁抱”。他們希望梁曉秀今後見到老外隻握手,不擁抱。那就是他們和她談話的根本目的。


    梁曉秀認為,那個問題必須說清楚,否則以後還會有矛盾。她說:“我看你們兩真是庸人自擾,無事生非。我擁抱老外客人,那是一種禮節,那是為了招攬顧客,你們有什麽受不了的?”


    “曉秀,你過去可不是這樣呀,”宋福祿說,“過去你見到老外,你和他們握手;現在你見到老外,你就和他們擁抱。那天市長來吃飯,你當著市長夫人的麵和市長擁抱,我看了心裏特別不舒服。”其實他還想說“你擁抱了他家小的,又擁抱大的,把父子都擁抱了,我怎麽受得了呢?”但後一句沒說出來。


    “那好,我們就說說市長的事。是我主動擁抱了市長,同時我也擁抱了市長夫人。這個市長幫了我們多大忙,你們知道嗎?沒有市長出席飯店開業典禮,哪來的那100位客人?沒有那100位客人下訂單,飯店能維持到今天嗎?我問你們:沒有客人,你們給誰炒菜?別說炒菜,吃飯都成問題!”


    “可是,曉秀,你不用擁抱老外,你就和他們握手,我看你照樣能招攬顧客。為什麽一定要擁抱老外呢?說心裏話,我看不慣,我不舒服,我不認同。”


    “擁抱老外”成了矛盾的焦點,妹妹看大姐和大姐夫互不相讓,便插話說大姐和大姐夫都是為了這個家好,他們不必爭吵了。


    宋福祿和弟弟都想和梁曉秀和解,兩人“失業”了一天,都感覺不是滋味。


    梁曉秀認為話必須說清楚,否則她不會放過他們。她問道:“你們倆還想罷工嗎?”


    曉玲給弟弟使眼色,弟弟趕緊說:“大姐,我不會再提罷工的事了。”


    “那你呢,宋福祿?你怎麽想的?”梁曉秀不依不饒地說,對宋福祿毫不客氣。


    “曉秀,我那是氣話,你還當真了?我自己的飯店,我罷什麽工?”


    “那好,你們今天上班,以後不許再搗亂。我今天不去飯店了,曉玲你把飯店管好,通知一聲穆爾和米拉。”她不想糾纏在“擁抱”一事上。


    “大姐,你放心,我會管好的。你好好休息吧。”妹妹終於鬆了一口氣。


    梁曉秀轉身上樓了,她感覺身體很不舒服,想好好養一天。她身上還有例假,她可不想把身體搞壞了。


    宋福祿看著梁曉秀的背影想:總算安撫了她,這個姑奶奶可真不好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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