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爾斯夫婦拿著錢高高興興走了,宋福祿卻蔫了。他此時意識到營業執照和身份證被裏爾警察局扣留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是一件很嚴重的事,後果不堪設想。


    沒有營業執照,怎麽開門店營業呢?如果開門營業,他就等於無照經營,屬於違法行為,一旦被發現,將會受到重罰,鬧不好會傾家蕩產。一個多月前,他就因為執照被沒收差點走上自殺的絕路;如今想起往事他又不寒而栗。


    沒有執照,不能開門營業;而不營業,他們幹什麽?他認為,梁曉秀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她總是往好了想,而不想後果。她請穆爾和皮爾斯太太到店裏幫他們賣卷餅,她怎麽想不到他們的執照還被扣在警察局呢?她說幾天後就能解決問題,她那是一廂情願,她怎麽解決?


    漢學家諾阿讓一個多月沒有音信,人家說不定根本就不想管他們的事。他們的麻煩事不斷,人家肯定早已煩了。漢學家不出麵為他們奔走解決問題,僅憑梁曉秀一人,她解決不了這件事。


    他進而想到:他們在裏爾大學賣卷餅其實就是無照經營,隻是他們很幸運,沒被執法人員發現,沒人查他們的營業執照。如果有關部門知道他們曾無照在裏爾大學賣過卷餅,不但將會沒收他們的所有收入,而且還會嚴厲製裁他們。那幫警察正沒理由抓他們,如果警察得知他麽無照經營,非得把他們抓進拘留所不可。


    更要命的是他們的身份證還被警察扣押著,這就等於他們現在是沒有證件的“黑戶”。他們以這樣的身份做生意,等於“罪上加罪,罪加一等”。這些情況梁曉秀似乎一點都不在乎,她畢竟來法國的時間短,還不知道利害關係。


    他們現在怎麽辦?去找裏爾警察局要迴執照和證件?那是根本辦不到的事情。一想到又要和警局交涉,他就心裏發顫。在他看來,那幫黃毛鬼子簡直就是一群禽獸,和他們無理可講,他們也不會聽別人的辯解。


    怎麽辦呢?他一籌莫展,徹底絕望了。


    梁曉秀走過來安慰說,他不必太著急,什麽事都得想辦法,她會想辦法盡快解決問題。他知道梁曉秀那是在安慰他,可是安慰有什麽用呢?


    “曉秀,你有什麽辦法呢?”他無奈地問道,臉上布滿了憂愁、痛苦和絕望的表情。


    梁曉秀顯得很自信:“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我們不會就這樣被困住、被憋死;我們總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宋福祿給梁曉秀指出問題的嚴重性,說:“唯一的辦法就是指望漢學家幫我們要迴執照和證件,可是他卻不理我們了。我猜測他不想幫這個忙。再說,即使他出麵也不能保證把事辦成呀。你也知道那幫警察的厲害,他們是一群混不講理的畜生,沒有一點人性!”


    “我想漢學家不會不管我們的事。我們還沒找到他,還不知道結果。我這兩天再找找看,說不定就能找到他。”梁曉秀盤算著去裏爾大學找漢學家的同學布熱教授,他或許知道漢學家的消息;隻要找到漢學家,他們的事就有可能得到解決。她相信漢學家的能力,相信他一定會幫他們。


    宋福祿把無照經營的嚴重性告訴了梁曉秀,說他們一旦被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梁曉秀說,他們不是無照經營;而是有照經營。執照被警察非法扣留,那不是他們的責任,而是警局的責任;要說追究責任,應該追究警察,而不是他們。


    “道理是這樣,可是我們上哪兒去講理?和誰講理?”


    “我不信天底下沒有講道理的地方!即使漢學家不幫我們,我也不怕。我要和警局死磕!我不怕,一點都不怕!”梁曉秀大義淩然,一身正氣,天不怕地不怕,隨時準備和人辯論,講理,吵架。


    宋福祿又說到了證件的事,說他們現在是“黑戶”,如果三個月之內拿不迴證件,他們就成了非法居留者,隨時有可能被驅除出境,一旦發生那種情況,後果將不堪設想。他們別說賣卷餅,他們人都被趕走了,還買什麽卷餅?


    宋福祿痛苦不堪,捂著頭發呆。他感覺頭要爆炸了,胸口像被刀子割了一樣痛。


    “宋福祿,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梁曉秀大聲喊道,她最看不慣宋福祿失落絕望的樣子,認為那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應有的表現。男子漢大丈夫應該頂天立地,無所畏懼。


    宋福祿默不作聲,他不想說一句話,他已經無話可說了。


    梁曉秀給他講道理,說即使暫時拿不迴營業執照,即使不能開門營業,他們下學期還可以在裏爾大學賣卷餅;她還可以在妮娜咖啡館講繪畫課。他們不是沒事幹而是有幹不完的事。他們何必發愁呢?


    宋福祿默默聽著,但不搭腔。


    梁曉秀繼續說,大活人不會被尿憋死;他們不是無路可走,而是有多條道路可選折。眼下他們要鎮靜下來,不能自亂陣腳。


    宋福祿認為他們已經到了生死關頭,在這種緊急時刻,梁曉秀還那麽淡然,她到底知不道問題的嚴重性啊?


    他抬起頭說:“曉秀,問題很嚴重了:鬧不好我們會被驅除出境的。那樣的話我們就徹底完蛋了。”


    “你放心,我們完蛋不了。我現在想好了所有對策,你好好聽著。假設拿不迴執照和證件,我們下學期繼續在裏爾大學賣卷餅,講繪畫課,先掙下一筆錢。”


    “然後呢?如果人家趕我們走,你有什麽辦法呢?”


    “我還可以把《妮娜咖啡館》賣給古董商,賺10萬歐元,也就是100萬元人民幣。”


    “再然後呢?”


    “再然後我們就一起迴國,在國內生兒育女。我們有了錢還怕什麽呢?什麽都不怕!我們就在國內過日子,哪裏的黃土不埋人?”


    宋福祿從未想過他會迴國,他已加入了法國國籍,他怎麽可能再迴國呢?梁曉秀還沒有加入法國國籍,她可以迴國,而他怎麽辦?他難道真成了“黑戶”?


    他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點希望,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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