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壓力太大了,處境太艱難了,在那個特定的年代和特定的環境中,宋福祿和梁曉秀雖然辦理了正式結婚手續,但他們沒有條件舉辦婚禮,沒有為結婚而花一分錢。多年以後,他們每次談起他們當初結婚時的情景都感慨萬分,說他們的結合是世界上最獨特的結合:結婚的一切形式在他們身上都沒有一絲體現。


    他們的結婚的確是獨一無二的,按今天的標準衡量,任何人都不可想象他們的結婚竟然是那麽一種獨特的情形:沒有婚禮、沒有結婚的任何形式,總之,什麽都沒有。


    他們身在異國他鄉,法國人若是知道他們的那種結婚方式,肯定會驚唿:這是兩個古怪而奇特的新人!


    結婚是人生最大的一件事,有些程序和形式必不可少,中外均如此。但他們迫於生活壓力,免去了一切形式,就連結婚證都是免費的。


    他們當時沒有照結婚照,那不是因為他們手頭沒錢,而是因為他們舍不得花那筆錢。宋福祿安慰梁曉秀說,結婚照他們以後再補照;梁曉秀說,結婚照隻是一種形式而已,他們以後有錢了照多少張相片都可以,不必拘泥於那個形式。他們手頭的錢是用來幹正事的,而不是用來照相的。


    新郎沒有為新娘買結婚戒指,因為新郎根本就沒錢買戒指。但新娘沒有一點怨言,她說結婚戒指也是一種形式,他沒必要為此費心。什麽時候有錢,什麽時候買戒指,即使結婚10年後再買戒指,她也不在乎。他們的當務之急是開店解決生活問題,支付房租,償還債務。她通情達理,沒有任何抱怨,一心想著減輕丈夫的負擔,為他營造舒心的創業環境。


    新娘和新郎沒有做一件新衣服,而是依然穿著平時的舊衣服。新郎宋福祿很不安,他感到內疚,覺得對不起新娘。


    他說:“曉秀呀,我連一件新衣服都沒給你買,我這心裏很不安啊。就是在舊社會,大姑娘結婚也總得做一件新衣服吧。可是在1970年的今天,我卻沒給你買一件新衣服,更何況這還是在法國這個發達國家。你說,這是什麽事呀!”


    梁曉秀安慰說:“我們辦理了結婚手續,那就是你送給我的最好的禮物,我隻看重那個深藍色的結婚證書,那個證包含了一切。新衣服算什麽呢?我身上穿的這件衣服就挺好:樸素大方。再說,你也沒買新衣,你身上穿的還是舊衣服嘛。我們現在沒新衣服,不等於我們以後沒新衣服。你不用著急,我真的不在乎這些東西。”


    新娘和新郎甚至連一床新被子都沒買,他們當時就說好不住在一起,所以沒必要購置床上用品。宋福祿當初提出結婚後不同居,不是因為沒錢買床上用品,而是因為他擔心梁曉秀懷孕影響他們開店。


    在今天,任何一對新人結婚時都會辦酒席;但他們就沒有辦酒席,那是因為他們在裏爾舉目無親,即使辦酒席也沒有親朋好友參加;更現實的問題是他們根本就沒錢辦結婚酒席。


    他們結婚既沒有進賬,也沒有支出。他們當時真是一無所有,一貧如洗!


    他們辦理結婚手續時,還欠著別人的6萬歐元,那筆巨款壓在他們身上,使得他們不敢隨便花一分錢。那筆錢隻剩下13600歐元,是用來創業還債的,是他們的救命錢,是他們所有的希望,而不是用來結婚的。


    宋福祿覺得過意不去,解釋說:“我們沒買結婚戒指,沒買新衣服,什麽都沒買;我們至少應該辦一桌酒席,邀請巴黎的華人朋友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可是我們連酒席都沒辦,你不會埋怨我吧,曉秀?”


    “我怎麽會埋怨你呢?”梁曉秀笑著說,“我們目前的處境我一清二楚,如果我提出不切實際的要求,那我就太不懂事了,那我就不算你的妻子了。我什麽都明白,這個道理更明白。我們是開餐館的人,我們還用擔心將來辦不起酒席嗎?酒席以後再辦,而且會辦得隆重、大氣、豪華。你說是不是?”


    “曉秀,你真好!你能理解我的處境,懂得我的心。按理說,這些年我應該存下一些私房錢,可是我竟然一分錢都沒有;我手頭的這點錢都是借來的,我不忍心動一分錢。”


    “你不用自責,我完全理解你的處境和你的心情。你手頭的錢是我們創業用的錢,我們當然不能花在別的地方。所有那些形式上的東西包括結婚酒席等等,我一概不考慮,一概不在乎。在我看來,我們解決了最關鍵的問題:我們領了結婚證書,我們租下了店鋪,我們即將開一個快餐店。這就夠了!”


    這對新人慶祝結婚的唯一儀式是:辦理結婚證的當天兩人喝了6瓶紅酒,炒了兩個菜,聊了6個小時。那些紅酒是宋福祿當初開餐館時購買剩下的,兩人還沒舍得敞開喝。宋福祿當時本來想看看梁曉秀究竟能喝多少酒,可是梁曉秀因為心痛酒,沒有放開喝,其實她再喝兩瓶紅酒都沒事。


    即便如此,兩人都非常滿意。他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未來,相信憑著他們勤勞的雙手和智慧能夠創造美好的生活。


    兩顆年輕的心牢牢栓在了一起,準備迎接任何挑戰和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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