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阿貴死活不在裏爾呆著了,他要迴巴黎,理由是他在裏爾沒有安全感,甚至有生命危險。


    宋福祿攔不住他,隻好同意他迴巴黎。阿貴撂挑子給宋福祿打擊極大:開餐館沒有廚師哪行呢?在餐館正需要人手時,阿貴的離開無疑是釜底抽薪,把他推向了絕境。


    梁曉秀則認為阿貴走了更好,她完全可以獨當一麵,把餐館廚師的工作承擔下來。她想:“離了你阿貴,我們就開不成中餐館了?笑話!廚師不就是做飯嗎,有什麽了不起的!你不幹,我幹!”


    阿貴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宋福祿親自下廚給阿貴做了一桌子菜,為阿貴餞行。


    宋福祿一再和阿貴交待說,阿貴迴巴黎見到他堂叔後千萬別說宋福祿的餐館開業一個月都沒有一個客人;更不要告訴堂叔在裏爾發生的這些可怕的事情。他擔心堂叔知道這種情況後會把資金抽走,那樣一來他就徹底完了。


    梁曉秀聽著兩個男人說話,一聲不出。她有一個特點:喜歡聽,但不喜歡說。


    阿貴說,他不會把那些情況告訴堂叔;他會說梁曉秀來了之後,很快學會了廚師手藝,所以他就迴巴黎了。他嘴上那麽說,心裏卻在想說不說看情況而定:如果對他有利,他就說;對他不利,他就不說。


    宋福祿給阿貴開了一個月的工資,又額外給了他100歐元作為對他的補償。阿貴欣然接受,沒有客氣。


    酒菜都上齊後,宋福祿舉杯給阿貴敬酒,感謝阿貴到他店裏當大廚。他說,餐館雖然沒有生意,但阿貴堅持了一個月;期間阿貴擔驚受怕,還經受了幾場風波。他一再向阿貴表示歉意。


    梁曉秀認為,宋福祿說那些話完全沒必要,阿貴就是一個逃兵,宋福祿怎麽感謝他,讚揚他呢?如果換做她,她會數落一頓阿貴,毫不客氣地告訴他:餐館離開他照樣能辦下去。


    阿貴則說:“福祿啊,你就不要說客氣話了,其實我離開這裏也是出於無奈啊。你的餐館沒生意,我心裏也不好受;如果有生意,我能離開嗎?”他還想勸宋福祿盡快把餐館關了,到巴黎繼續當廚師,但話到嘴邊沒有說出口。


    阿貴那天晚上喝了不少酒。人說酒後吐真言,阿貴還真說了一些心裏話。


    他說:“福祿啊,你記住:老外的錢可不好賺呀。並不是所有人在法國開一個餐館就鞥賺錢,沒那麽容易!人家兜裏那都是硬通貨,哪能隨便拿出來交給你呢?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梁曉秀一直在聽著他們說話,但她不插一句話。她覺得阿貴說了一大堆廢話,但那句話倒是實話:老外的錢可不好賺。她來法國近一個月時間,感覺確實如此:老外的錢可真不好賺。


    宋福祿讚同阿貴的說法,他說:“你說的倒是實在話,老外的錢確實不好賺。過去我在巴黎當大廚不懂經營餐館的事,現在自己開餐館才知道很不容易。阿貴,不過我還不甘心,我還得挺著。我堂叔讓我自立門麵,我不能給他丟臉。人活在世上,要的是一個臉麵啊。”


    梁曉秀覺得宋福祿這些話有道理,比阿貴的話中聽。


    阿貴又說:“話是那麽說,可是不能為了麵子不顧現實啊!你想沒想過:並不是人人都能當老板呀!你過去也當過大廚,你應該知道當大廚和當老板是不一樣的。我這輩子就當大廚了,我沒本事,也沒野心自己開店當老板。我在你這裏一個月時間悟出了一個道理:當老板尤其是成功的老板,都是有兩把刷子的人,像我這樣的俗人以後絕不會再嫉妒人家老板賺到了大錢。啥人啥命,我就安心做我的大廚,每月拿著500歐元的工資。這樣也挺好,無憂無慮的生活。你說是吧?”


    梁曉秀想:宋福祿如果是和阿貴一樣的男人,她才不會嫁給他呢。一個沒有抱負沒有誌氣的男人,就是一個窩囊廢。


    宋福祿和阿貴兩人你一句,他一句,那天說了不少話。梁曉秀留意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從中分析他們話中的各種含義。一來,她想從他們的話語中捕捉一些信息,二來,她更想多了解了解她未婚夫宋福祿的性格。她對宋福祿的情況幾乎一無所知。


    阿貴話裏話外隻透露一個信息:宋福祿的餐館在裏爾肯定開不成;宋福祿早晚得迴巴黎,到他堂叔那兒繼續當大廚。


    梁曉秀對阿貴說的很多話都不讚成,她認為阿貴不夠朋友,沒有為朋友獻身的精神。阿貴的離開等於給中餐館雪上加霜,是一種落井下石的舉動。


    她想:阿貴走了沒什麽了不起,地球照樣轉,天塌不下來。此外,她一直想和宋福祿談談,宋福祿始終不和她談。這迴阿貴走了,隻剩下他們兩人,她就有機會和宋福祿好好談談了。宋福祿再也沒法迴避了。所以阿貴的離開是好事,而不是壞事。


    第二天上午,宋福祿開車把阿貴送到裏爾火車站。梁曉秀擔心宋福祿一人去送阿貴不安全,便主動提出她和宋福祿一起去送阿貴。


    阿貴一上火車就鬆了一口氣,暗自說:“總算離開了這個鬼地方。”


    宋福祿看到阿貴上了火車,心想:阿貴可不是兩肋插刀的朋友呀;兩肋插刀的朋友到哪裏去找呢?


    梁曉秀似乎猜出了宋福祿的想法,用眼神迴應他:我就是你的兩肋插刀的朋友呀!


    宋福祿開車迴到店裏後對梁曉秀說:“阿貴走了。現在店裏就剩下我們兩人了。”他的言外之意是:我們兩人能把這家中餐館開下去嗎?


    梁曉秀平靜地說:“阿貴走了也好,我看他昨天晚上說了一大堆廢話,就說了一句像樣的話。”


    “哪一句話?”


    “就是‘老外的錢不好賺’那一句話。”


    “是啊,他說的倒是實話:老外的錢確實不好賺呀。”宋福祿若有所思地說,心想今後的路怎麽走呢?:


    梁曉秀則想:老外的錢不好賺也得賺呀,要否我們怎麽活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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