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鈴知道敷衍不過去了。


    “我們才剛剛抓到她,很多事情都沒有查清楚,你問我她為什麽要針對你,我能給你的迴答就是,她和你有仇。


    “是,你是不可能見過她,也不可能惹到過她。但有句話不是說,父債子償嗎?


    “你不知道你的父親是誰,可是她通過你氣血的味道,卻能判斷出你是你父親的兒子,所以她在針對你。


    “我知道你想問你的父親是誰,但是我也不知道。你還記得我和重光君曾經請你幫忙施展一個術法嗎?就是為了尋找你的父親。


    “我離開了太久,很多事情對於我來說都是個迷,你們問我,我也不知道。


    “問重光君其實也沒用,他向來什麽事情都不關心,能知道什麽八卦才奇怪了。”


    薛槐翕翕唇,緊抿上了嘴巴。


    他娘的死狀有多慘,他長大後還聽人說起過。


    原來他爹不僅僅對不起他娘,還對不起另外一個女人,以至於這女人死了變成女煞也要讓他爹斷子絕孫。


    有這樣一個爹,雖然他連見都沒有見過,卻依舊覺得羞愧,羞愧得抬不起頭來。


    他原本就淡了的尋爹心思,如今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半晌,他說:“如果我答應幫忙,找到我爹後,我可不可以不認他?”


    宋潛蹙起了眉頭。


    這種知道爹是誰,卻不認的行為,太過大逆不道了。


    塗山鈴指著宋潛,示意他別說話。


    “可以,我答應你了。就算他要認你,我也不允許。他那種人就應該沒有兒子供奉香火。


    “你自力更生長大了,吃了那麽多苦,憑什麽他一個不負責任的人,白撿你這麽好一個兒子啊,太不公平了。


    “別擔心受天下人非議,天下人是什麽人?是一群不重要的人。


    “他們要說你不孝,說去好了,反正說的是薛槐,你可以是薛槐,也可以是張槐、李槐。


    “隻要你自己不覺得做錯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薛槐重重點頭,“我知道了,前輩。”


    宋潛看向塗山鈴。


    塗山鈴毫不客氣地捂住了宋潛的嘴巴。


    哈,讓宋潛教出第二個宋潛來,她才不願意呢!


    如果她是宋潛,她絕對不會允許徐穎那個女人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還到處說自己不好。


    即便不撕破臉明著反抗,至少給徐穎的供奉不會那麽精心。


    就比如說送節禮吧,一般送土儀。


    竹山附近的土儀有很多種,有山藥、酸棗糕、紅茶、雲霧茶、竹絲畫、甲魚等等。


    而每迴送土儀的價值都是二百兩。


    宋潛一直都置辦的是雲霧茶這種能夠放很久的,或者甲魚這種吃了對身體好的。


    塗山鈴曾經無數次撇嘴,讓宋潛四時八節全給徐穎送酸棗糕算了。


    二百兩銀子的酸棗糕,可是好大幾車呢,看著多好看。


    麵子有了,誰還在乎裏子是什麽樣?


    總不至於在別人誇宋潛孝順的時候,徐穎還能跑出來說,其實她收到的全是酸棗糕吧。


    她那麽要麵子的人,不可能的。


    那她可就憋屈了,她人前隻能笑嘻嘻,別人誇的時候,她還得跟著誇,背後看到那麽多酸棗糕,隻有被氣得肝疼的份兒。


    然而這麽好的主意卻被宋潛無情地否決了。


    父母就是父母,他不能做這種小動作坑害父母。


    塗山鈴當時聽到這話幾乎被氣死,是以她絕對不會讓宋潛教出與他一樣迂腐的後輩來。


    宋潛:“你聽過臥冰求鯉的故事嗎?”


    塗山鈴:“哦,就是那個因為愚蠢得引起了所有人注意的抓魚行為,而受天下敬仰,從而獲得了更高地位的人的故事吧,啊,我聽過的。”


    宋潛:“……”


    這個故事被塗山鈴這樣一解讀,他忽然就說不下去了。


    明明是二十四孝的故事,明明是他準備教小字輩的少年要孝順……結果……


    薛耀跳了起來,“我就說我當時讀這個故事時怎麽覺得哪裏怪怪的呢,原來是這樣!”


    薛槐沒受過正統教育,並沒有聽過這個故事,他立刻問:“故事是什麽樣的?”


    薛耀:“有一個人,他死了親娘,爹娶了後娘,變成了後爹。但他依舊非常有孝心。父母生了病,他衣不解帶地伺候。


    “後娘想吃魚,大冬天的,湖麵都凍結實了,他脫了衣服趴在冰上,求鯉魚。後來司馬世家聽聞了這件事,給他了很好的官職。


    “你說說,人家冰釣都知道鑿冰,他卻直接趴上去,他那不是給後娘抓魚,是給自己撈名聲。”


    宋潛深深後悔提起這個典故來。


    經過塗山鈴一點撥,這個典故再從薛耀嘴裏講出來,就完全變了味道。


    那位王公子完全成了沽名釣譽之徒。


    三小隻眼中全都是“哦,原來如此”的光芒。


    他想圓都把話圓不迴來。


    他憋了半天才說:“世家子弟寧可過方,不可過詭。”


    塗山鈴點頭,“嗯,所以我們塗山家超級有錢,你們家卻隻能守著祖產過日子。”


    宋潛:“……”


    薛耀深以為然地點頭,“如果我家隻有端方君子,我家恐怕還不能打下這一大片基業。”


    宋潛:“……”


    他看向尹玄琛,其他兩個他管不了了,至少得管自家徒弟。


    尹玄琛正了神情,朝宋潛行禮,“師尊說得對。”


    宋潛:“……”


    罷了,根本沒走心。


    塗山鈴笑眯眯地說:“師尊說,得民心者得天下,你那一套叫自己受委屈的行事方法已經過時了,也不怪大家不聽你說。”


    說話間,大雨傾盆而下,嘩啦啦的。


    小島上卻像有個透明的罩子,將雨隔絕在外。


    薛槐突然轉身朝後跑去,“得趕緊生火,待會兒變潮濕了,就不容易點著火了。”


    宋潛看了塗山鈴一眼。


    有阿鈴在,哪怕在雨中,照樣能點著火。


    塗山鈴屈指一彈,火苗落進柴堆裏,瞬間引燃了木材。


    薛槐:“今天吃烤鰻魚行嗎?”


    塗山鈴:“行!”


    她打眼一看,那麽小一條鰻魚……“能辟穀的,別吃了。”


    宋潛:“……”


    薛耀:“……”


    尹玄琛:“……”


    薛槐有些局促,“要不我不吃吧,給重光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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